2015年,我接手了一个史无前例的棘手案子。被告人顾晏廷,在此之前,
已经是两次重罪的刑满释放人员。这一次,他涉嫌故意杀人,证据链完整,人证物证俱全。
没有任何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的情节,毫无辩护的余地。我从业十年,
从未见过如此一心求死的被告。“沈律师,别白费力气了。”他在看守所的会见室里,
对我露出第一个笑。“你只需要在庭审的时候,安安静静地坐着,看我被判死刑就好。
”我捏着卷宗的手指收紧:“我的职责是为你辩护,不是送你去死!”“职责?
”他慢条斯理地重复着这个词,然后抬起头。“五年前你抛下我的时候,怎么不谈职责?
”“顾晏廷,你闭嘴!”我厉声喝止。他却笑得更深,用一种近乎情人耳语的亲昵姿态,
隔着玻璃对我说。“沈微,这场为你准备的盛大落幕,才刚刚开始。”“你逃不掉的。
”我看着他笃定的模样,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我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一个案子。
这是一个他为我精心打造的,用他自己的命做赌注的阳谋。第1章“被告人姓名?
”“顾晏廷。”“年龄?”“二十九。”“对于公诉机关指控你于2015年3月12日晚,
在江滨路‘夜色’酒吧后巷,故意杀害被害人李强的犯罪事实,你是否认罪?
”法庭庄严肃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被告席。我作为他的辩护律师,站在他的身侧,
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令人不安的平静。开庭前,我最后一次警告他:“顾晏廷,
在法庭上,你说的每一个字都会成为呈堂证供!不想死就闭嘴,一切交给我!
”他只是偏过头,给了我一个无声的笑。此刻,面对法官的质询,他没有丝毫犹豫。
“我认罪。”三个字,清晰,利落,掷地有声。整个法庭瞬间哗然。我脑袋“嗡”地一声,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猛地转向他,用尽全身力气压低声音:“你疯了?!
我们之前说好的不是这样!”他连一个眼神都欠奉,仿佛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摆设。
公诉人显然也对这干脆的认罪感到意外,但立刻抓住了机会。“被告人,既然你自愿认罪,
那么请你陈述当晚的作案动机和经过。”顾晏廷抬起头,视线越过所有人,
精准地落在我身上。那不是一个被告人该有的表情,那是一种炫耀,一种**。“动机?
”他重复了一遍,然后缓缓开口。“因为他该死。”“至于经过……”他顿了顿,详细地,
冷静地,开始描述那个血腥的夜晚。每一个细节,都与卷宗上的记录严丝合缝。
他甚至补充了几个连警方都未能完全掌握的细节,让整个证据链变得无懈可击。
我在一旁听得浑身发冷。他不是在认罪,他是在求死。他用最冷静的口吻,
将自己一步步钉死在死刑的判决书上。“……我捅了他十三刀,最后一刀,刺穿了他的心脏。
”“血溅出来的时候,很热。”他说完,再次看向我,还刻意补充了一句。“沈律师,
我描述得够清楚吗?需不需要再补充一点,让你更容易开展你的‘辩护’工作?”羞辱。
**裸的羞辱。他当着整个法庭的面,将我的专业和尊严踩在脚下。
法官敲响了法槌:“辩护人!请你保持肃静!你的当事人正在发言!
”我感到无数道或同情、或嘲讽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我入行十年,第一次在法庭上如此狼狈。
庭审暂停休息时,我冲进临时羁押室。“顾晏廷!你到底想干什么!”他被铐在椅子上,
抬起头看我,脸上竟然带着笑意。“沈律师,工作时间,请注意你的专业态度。”“专业?
”我气得发抖,“你让我在法庭上像个小丑!这就是你想要的?”“不。”他摇摇头,
慢慢地说,“这只是开胃菜。”他朝我勾了勾手指,示意**近。我迟疑了一下,
还是俯下身。他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耳廓。“沈微,五年了,你的品味还是这么差。
”“这身律师袍,真丑。”第2章“这身律师袍,真丑。”顾晏廷的话,像一根毒刺,
瞬间扎进我最不堪回首的记忆里。五年前,我还是个刚毕业的法学生,
穿着洗得发白的连衣裙,站在奢华的宴会厅外,等顾晏廷。他是顾家的独子,天之骄子。
而我,只是他资助的贫困生。那天是他姐姐顾若曦的生日宴,他答应了带我一起去。
我等了很久,他没来,来的是顾若曦。她穿着高定的礼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我。“沈微,
你知道你身上这条裙子多少钱吗?”我窘迫地捏紧了衣角。“一百二十块,打折买的。
”“呵。”顾若曦轻笑一声,充满了不屑。“我哥今天给你买的一条项链,
够买一千条你这样的裙子。”“你这种人,根本不配站在他身边。”“离他远点,
永远别再出现。”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顾若ئة设计让顾晏廷以为我拿了钱,
主动离开了他。而他,在赶来找我的路上,为了救一个被混混围堵的女孩,
失手将人打成重伤。那就是他的第一次入狱。他替别人顶了罪。而那个被救的女孩,
就是顾若曦。他为了保护他最疼爱的妹妹,毁了自己的人生。而我,被蒙在鼓里,
带着他“背叛”我的怨恨,发奋图强,成了今天衣着光鲜的沈大律师。多么讽刺。
从回忆里抽身,我看着眼前这个一心求死的男人,心脏一阵抽痛。“顾晏廷,当年的事,
我可以解释。”“解释?”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沈大律师,现在是工作时间,
我们不谈私事。”他刻意加重了“沈大律师”四个字。“何况,”他继续说,
“你有什么好解释的?解释你当年拿了我姐二十万,走得多么干脆利落?”“我没有!
”我脱口而出。“你有还是没有,重要吗?”他打断我,“重要的是,我信了。”他信了。
多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否定了我所有的挣扎和痛苦。第二天,我再去见他,被拦在了门外。
顾若曦站在我面前,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只是如今的她,脸上写满了憔悴和恨意。
“沈律师,真没看出来,你本事这么大。”她一开口,就是尖酸刻薄。“把我哥害得还不够,
现在还要亲自来送他最后一程?”“我不是来送他,我是来救他!”我盯着她。“救他?
”顾若曦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走近我,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沈微,
你别假惺惺了。”“我哥有多爱你,我比谁都清楚。他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
你现在装什么好人?”她说着,竟然抬手温柔地帮我整理了一下衣领,动作亲昵,
说出的话却恶毒无比。“你知道吗?他第二次坐牢,也是因为你。”我浑身一僵。
“他出狱后找不到你,整天喝酒,跟人打架,就是想闹出点动静,让你能看见他。
”“结果呢,你看见了,还亲自把他送了进去。”顾若曦欣赏着我煞白的脸,满意地笑了。
“哦,我差点忘了,那次你是公诉人。亲手把自己爱的人送进监狱,感觉怎么样,沈大律师?
”“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第3章顾若曦的话,像一把钝刀,在我心上来回切割。
第二次庭审,我几乎是怀着一种奔赴刑场的心情走进去的。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重新梳理案情。顾晏廷的认罪态度太过反常,这背后一定有问题。我申请了新的证据调查,
试图从案发现场找到突破口。然而,顾晏廷再一次,亲手毁掉了我所有的努力。
法官宣布开庭后,我站起来。“审判长,辩护人有新的证据要提交。
”我将连夜整理的资料递交给法警。“根据现场勘查报告,被害人身上有十三处刀伤,
但致命伤只有一处。这不符合一般**杀人的特征。而且,
我们在案发现场附近一百米的垃圾桶里,
发现了一件带有血迹的、不属于被告人和被害人的外套。我怀疑,本案可能另有真凶,或者,
被告人存在被胁迫的可能!”我的话音刚落,被告席上的顾晏廷突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那笑声在寂静的法庭里,显得格外刺耳。所有人都看向他。他慢悠悠地站起来,对着法官,
却是看着我说的。“审判长,我的律师可能太想赢了,以至于出现了一些幻觉。”“我杀人,
不需要**,只看心情。”“至于那件外套,”他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可能是我杀完人,
顺手脱下来扔掉的吧。毕竟,沾了血,多脏啊。”他三言两语,将我好不容易找到的疑点,
全部推翻。甚至还顺便坐实了自己“冷血变态”的杀人犯形象。公诉席上的检察官,
我的老对手,张正,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法官皱着眉看向我:“辩护人,
你的当事人已经明确否认了你的猜测。你还有其他意见吗?”我能有什么意见?我的当事人,
正想尽一切办法,与我为敌。我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我……没有了。”我坐下的瞬间,
清楚地听到旁听席上传来压抑的嗤笑声。我的委托人,当庭拆我的台。
这简直是律师界的年度笑话。顾晏廷看着我挫败的样子,似乎很满意。他甚至还对着我,
做了一个口型。“这才……刚刚开始。”接下来的庭审,完全变成了一场闹剧。
无论我提出任何对被告有利的证据或观点,
都会被顾晏廷第一时间用更极端、更不利于他自己的方式反驳掉。他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
预判了我所有的路。然后,一一堵死。他不是在跟我辩论,他是在教我,如何才能把他,
更快、更稳、更毫无悬念地,送上死刑台。庭审结束,我被相熟的记者围住。“沈律师,
请问你的当事人为何在法庭上完全不配合?你们之间是否存在沟通问题?”“沈律师,
有传言说你和顾晏廷曾是恋人关系,这是你接下这个必输官司的原因吗?”“沈律师,
从业十年零败绩的金牌律师,这次是不是要翻车了?”每一个问题,都尖锐得像一把刀。
我拨开人群,落荒而逃。我回到律师事务所,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桌上,
是我和顾晏廷唯一的合照。照片里,十八岁的少年笑得张扬,他搂着我的肩膀,
对着镜头喊:“沈微,以后我养你啊!”照片上的他,和法庭上那个阴郁狠戾的男人,
判若两人。我终于无法抑制地,将头埋进臂弯里。为什么?顾晏廷,你到底为什么,
要这么对我?这么对你自己?门外传来敲门声,是我的助理小陈。“沈律师,
顾若曦女士来了,说有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你。”我擦干眼泪,打开门。顾若曦站在门口,
将一个牛皮纸袋递给我。“我哥让我交给你的。”我打开纸袋,里面是一叠厚厚的信。
是这五年来,顾晏廷在监狱里写给我的信。一封都没有寄出。第一封信的开头写着:“微微,
对不起,我搞砸了。等我出来,我一定好好补偿你。”最后一封信,只有一句话。“沈微,
我恨你。”第4章信纸很厚,带着监狱里特有的潮湿霉味。我一封封地看下去。
从最初的满怀希望和歉意,到后来的焦躁不安,再到漫长的等待后的绝望,最后,
是彻骨的恨意。他不知道我被他姐姐用钱羞辱,他只知道,他为了保护家人而入狱,
而我这个他最爱的人,一次都没有去看过他。甚至在他出狱后,
还成了将他再次送进监狱的公诉人。在他的世界里,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
忘恩负义的背叛者。所以,他要报复我。用他自己的命,来给我最沉重的一击。
让我成为那个亲手将他送上死刑台的律师,背负着“杀”了他的罪名,活一辈子。
多么狠毒的阳谋。我拿着信,冲回看守所。这一次,没有人拦我。
顾晏廷似乎早就料到我会来。他依旧坐在那把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信看完了?
”“顾晏廷,”我将信拍在玻璃上,双眼通红,“这就是你想要的?用你的命来报复我?
让我一辈子良心不安?”“良心?”他嗤笑一声,“沈大律师,你还有这种东西吗?
”“你以为我愿意接你的案子吗?!”我终于克制不住地咆哮起来,
“是你的家人跪下来求我!是顾若曦告诉我当年的真相!”“哦?她都告诉你了?
”顾晏廷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她告诉你,她是怎么拿二十万打发你的?还是告诉你,
我是怎么为了她顶罪的?”他的平静,让我感到一阵恐慌。这一切,仿佛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顾晏廷,你听着,”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当年的事是个误会。现在,
我们一起想办法,我一定能……”“你能什么?”他打断我,慢悠悠地站起来,走到玻璃前。
我们之间,只隔着一层冰冷的强化玻璃。“你能让时光倒流,回到五年前,
告诉我你没有拿钱走人吗?”“还是你能抹掉我坐过两次牢的案底,
让我变回那个干净的顾晏廷?”“你不能。”他宣判道。“沈微,你什么都做不了。”“不!
”我摇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不是这样的!一定还有办法的!只要你肯配合我,
只要你把真相说出来……”“真相?”他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真相就是,人是我杀的。
我不想活了。而你,沈微,就是我选定的,送我上路的最后一个人。”“你疯了!
”我哭喊着,一拳砸在玻璃上。他看着我崩溃的样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那是一种大仇得报的**。“我没疯。”他伸出手,隔着玻璃,虚虚地描摹着我的脸。
动作温柔,说出的话却残忍至极。“我的目的,从来不是脱罪。”“我要你,
在这份辩护失败的判决书上,签上你的名字。”“我要整个世界都知道,是你,沈微,
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我死。”我浑身冰冷,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我终于明白了他的全部计划。他要用他的死亡,来为我的职业生涯,
画上一个永不磨灭的污点。他要用他的鲜血,来惩罚我的“背叛”。我看着他,
嘴唇颤抖:“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他收回手,一字一句,清晰地对我说。“因为,
我只是想让你……”“亲手再杀我一次。”第5章“亲手再杀我一次。”这句话,
像一道惊雷,在我脑中炸开。第一次,是我信了顾若曦的谎言,
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转身离开,让他心死。第二次,是他要我作为他的律师,
眼睁睁看着他被判处死刑,让他身死。原来如此。原来这才是他全部的,疯狂的,
绝望的计划。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爱了整个青春,也误会了整整五年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