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雅在第五天早晨宣布："我们必须出去找食物。"

林晓梅正数着最后几片饼干，闻言手指一颤，饼干碎落在桌面上。她抬头看向周雅，眼里满是恐惧："外面全是那些...东西。"

"我们的食物撑不过三天了。"周雅指着桌上所剩无几的存粮，"水也快用完。趁现在还有体力，必须冒险。"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周雅自制的长矛上投下一道冷光。这把武器经过几天的改进，已经用铁丝加固了刀柄，矛尖缠着碎布减少反光。

林晓梅咬了咬嘴唇："去哪里找？"

"小区东门的小超市。"周雅展开手绘的地图，"直线距离三百米，途中两处可能的危险点——儿童游乐场和垃圾站，那里平时人多。"

她指着地图上的红线："我们走这条路线，避开开阔地带。遇到感染者就利用他们对声音的敏感度，用这个引开注意力。"周雅拿出几个空易拉罐，里面装着石子，用绳子串在一起。

林晓梅睁大眼睛："你这是...兵法？"

"《三十六计》中的声东击西。"周雅嘴角微微上扬，"我教语文，但备课需要广泛阅读。"

父亲的手册上说：准备越充分，生存几率越大。周雅花了三天观察感染者的活动模式。他们白天相对迟钝，主要依靠声音定位；视力似乎不佳，超过二十米就难以辨认目标；对血腥味有强烈反应，但奇怪的是，不会攻击同类。

"记住几条规则。"周雅竖起手指，"第一，绝对安静；第二，遇到感染者就停下，他们主要靠移动辨认目标；第三，万不得已时才战斗，瞄准头部。"

林晓梅点头，手指紧紧攥住周雅给她的短棍。

周雅最后检查装备：长矛、自制声响装置、背包、小刀、绷带和酒精。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打开门锁。

走廊空荡荡的，只有几滩干涸的血迹显示这里曾发生过什么。两人蹑手蹑脚地下楼，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避免发出声响。到三楼时，周雅突然抬手示意停下。

楼下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和低沉的**。透过楼梯扶手缝隙，周雅看到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在二楼平台徘徊，她的半边脸已经血肉模糊，手指在墙上留下暗红的痕迹。

周雅屏住呼吸，指了指向上的楼梯。两人退回四楼，从另一侧的消防通道继续下行。这次顺利到达了一楼后门。

小区里寂静得可怕。曾经满是孩子笑声的游乐场现在只有秋千在微风中轻轻摇晃，上面沾着可疑的深色污渍。周雅示意林晓梅跟上，两人贴着建筑物阴影前进。

垃圾站附近果然有三个感染者在游荡。周雅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铃铛——从林晓梅家找到的圣诞装饰——轻轻扔向相反方向。清脆的**立刻引起感染者注意，他们蹒跚着朝声源移动。

"走。"周雅低语，两人快速穿过危险区域。

小区东门大敞四开，保安亭玻璃碎裂，里面空无一人。马路对面的小超市门半掩着，橱窗被砸碎，但看起来还没被完全洗劫。

周雅心跳加速。太安静了，这不正常。任何明显的资源点在危机中都应该有人争夺。她拉住正要过马路的林晓梅："等等，不对劲。"

话音刚落，超市里传出重物倒地的声音，接着是压抑的咒骂。周雅眯起眼睛，看到货架间有人影闪动。

"不是感染者。"她判断，"正常人，在搜刮物资。"

"那...我们怎么办？"林晓梅小声问。

周雅快速思考。对方人数不明，敌友难辨。但空手而归意味着挨饿。她想起《孙子兵法》中的"以逸待劳"。

"我们等。"她拉着林晓梅躲进路边的绿化带，"等他们出来，看情况再做决定。"

二十分钟后，四个男人从超市出来，每人背着鼓鼓的包。他们衣着杂乱但体格健壮，其中一个额头有疤的男人手里握着消防斧。周雅立刻认出这是危险信号——有组织的抢劫团伙。

"妈的，就这么点东西。"刀疤男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明天去远点的地方。"

"老大，听说西区有个大超市，还没被人动过。"一个瘦子谄媚地说。

"那就明天去。"刀疤男环顾四周，目光扫过周雅和林晓梅藏身的灌木丛。周雅屏住呼吸，感到林晓梅在她身边发抖。

幸运的是，劫匪们朝相反方向离开了。又等了五分钟，周雅才示意安全："他们可能拿走了大部分东西，但应该还有剩下的。快。"

超市内部一片狼藉。货架倾倒，包装袋和碎玻璃铺满地面。冷冻柜因为断电散发出腐肉的气味。周雅忍住作呕的冲动，快速扫描可用的物品。

"罐头！"林晓梅小声惊呼，指向最里侧的货架。那里还零星剩下一些肉类和水果罐头，可能是劫匪拿不下的。

两人迅速将罐头装进背包，又找到几瓶矿泉水和一袋未开封的硬糖。周雅还在收银台下面发现了一盒电池和几个打火机。

"医药柜被洗劫一空。"林晓梅失望地回来报告。

突然，后仓传来一声闷响。周雅立刻举起长矛，示意林晓梅躲到柜台后面。声音再次响起，像是有人在撞击金属门。

"可能是感染者。"周雅低声说，"我们该走了。"

就在这时，一个清晰的男声从后仓传来："外面的人...如果你们不是那群强盗...请帮忙...我被困在冷藏室了..."

周雅和林晓梅交换了一个眼神。人类，不是感染者。但可能是陷阱？

"证明你不是感染者。"周雅朝后仓喊道。

"我...我是市立医院的医生，我叫周泽。"声音因寒冷而颤抖，"我被那群人锁在这里...已经...快一天了..."

医生的身份打动了周雅。在末日中，医疗知识可能比食物更珍贵。她小心地走向后仓，长矛始终指向前方。

冷藏室的门被一根铁棍别住。透过玻璃窗，周雅看到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蜷缩在角落里，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他穿着白大褂，胸前确实别着市立医院的工作证。

"退后。"周雅示意，然后挪开铁棍。

门打开的瞬间，男人踉跄着跌出来，跪在地上剧烈咳嗽。周雅警惕地保持距离，注意到他手腕上有捆绑的痕迹。

"他们...抢走了所有药品...把我锁在这里等死..."周泽医生艰难地站起来，抖掉白大褂上的冰霜，"谢谢你们...我以为没人会来..."

"你能证明自己是医生吗？"周雅仍然没有放松警惕。

周泽苦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听诊器："够吗？或者我可以背一段《希波克拉底誓言》？"

"你为什么在这里？"林晓梅问。

"搜集医疗物资。"周泽揉着手腕，"我是急诊科医生，疫情爆发后...我注意到一些奇怪的现象。那些感染者，他们的症状不像任何已知疾病。我想采集样本研究..."

周雅眼睛一亮："你发现什么了？"

"现在说这个...不太安全。"周泽看了看破碎的窗户，"那群人可能随时回来。你们...有安全的地方吗？"

周雅快速权衡风险。多一个人意味着多一张嘴，但医生的技能在末日无价。而且他对感染者的研究可能是生存的关键。

"跟我们来。"她做出决定，"但如果你有任何感染症状..."

"我明白。"周泽严肃地点头，"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风险。"

三人正准备离开，周雅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那群劫匪回来了！

"该死，他们落下东西了。"是刀疤男的声音。

周雅迅速环顾四周，后门被锁死，前门即将被堵。她指向一排高大的货架："推倒它！"

三人合力推倒货架，发出巨响的同时堵住了前门入口。趁着混乱，周雅带领两人从破碎的橱窗爬出，躲进对面的小巷。

"操！里面有人！"劫匪的怒吼从超市传来。

"跑！"周雅下令。

三人背着沉重的物资狂奔，穿过小巷，绕到小区西门。周泽虽然虚弱，但咬牙跟上了速度。途中两个感染者被脚步声吸引，但周雅及时扔出易拉罐装置引开了他们。

回到公寓楼前，周雅突然停下："不能直接上去。他们如果跟踪，会知道我们住哪栋楼。"

周泽喘息着点头："聪明...我们...可以绕几圈..."

他们在小区里曲折行进，最后从最不起眼的侧门进入公寓楼。上楼时，周雅安排了周泽和林晓梅先上，自己断后，确保没有人跟踪。

终于回到安全的公寓，三人瘫坐在地上，汗水浸透了衣服。但看着地上堆满的物资，周雅感到一阵胜利的喜悦。

"够我们撑两周了。"她清点着罐头和水。

周泽环顾公寓，目光停在周雅的笔记和自制武器上："你们...准备得很充分。"

"周老师计划了一切。"林晓梅递给周泽一瓶水，"没有她，我活不过第一天。"

周泽认真地看着周雅："谢谢你冒险救我。作为回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是暗红色的液体，"这是我收集的感染者血液样本。研究它可能帮助我们理解这场灾难。"

周雅接过瓶子，对着光观察。血液看起来比正常的更粘稠，颜色偏深。

"你有什么发现？"她问。

周泽疲惫地坐下："初步观察，这种病毒攻击神经系统，导致极端攻击性和唾液分泌过剩。最奇怪的是，它对某些频率的声音有异常反应...我在医院用超声波设备做过简单测试。"

周雅想起感染者对**的反应："他们对高音更敏感？"

"不完全是..."周泽皱眉，"更像是...某种特定的振动模式。我还需要更多数据..."

天色渐暗，周雅分配了守夜任务："今晚开始三人轮班，每人三小时。周医生，你第一个休息，恢复体力。"

周泽感激地点头。林晓梅开始整理物资，按类别和保质期排列。周雅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燃烧的城市。今天他们赢了第一场生存之战，但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三人小团队已经形成，而她，不知不觉成了指挥官。这个角色让她既陌生又熟悉——就像站在讲台上掌控一堂课，只是现在的赌注是生命。

周泽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周老师...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嗯？"

"你为什么救我？在那种情况下...大多数人会选择自保。"

周雅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想起了父亲手册上的另一句话：孤独的幸存者最终会变成另一种死者。

"因为一个人的智慧有限，"她轻声回答，"而末日很长。"

"这里再加一道屏障。"周雅指挥着周泽和林晓梅将书柜推到门口，"感染者力量很大，但智商不高，多重障碍能拖住他们。"

距离医生加入已经过去三天。周雅将公寓改造成了一个小型堡垒——所有窗户用胶带贴成网状防止碎裂，门后堆叠了沉重的家具，阳台门口设置了用易拉罐和绳子**的简易警报系统。

周泽用找到的医疗用品建立了简单的急救站，同时继续研究他的血液样本。林晓梅负责整理物资和做饭，她的厨艺在有限条件下发挥到了极致。

"周老师，你应该看看这个。"周泽从显微镜——从学校实验室带回来的——前抬起头，眼睛布满血丝，"感染者血液中的病原体对某些声波频率有反应。"

周雅走过去，看到显微镜下暗红色的液体中有细小的黑色颗粒，在周泽用音叉轻轻敲击时，它们会短暂地聚集又分散。

"这解释了为什么他们对声音敏感。"周雅若有所思，"如果能找到特定的频率..."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周雅立刻抬手示意安静，抓起长矛轻步走到窗前。声音来自阳台的警报装置——有人或什么东西触动了他们布置在楼梯间的警戒线。

三人屏息凝神。片刻后，又一声轻响，接着是微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不是感染者。"周泽低声说，"他们的脚步没那么轻。"

周雅点头："可能是其他幸存者。我们得加强警戒。"

就在这时，林晓梅突然从厨房冲过来，手里还拿着切菜的刀："对面楼！有人在发信号！"

周雅跟着她来到面向小区的窗口。对面六楼的一个窗户，窗帘有规律地开合着。那不是随机的动作，而是明显的求救信号。

"摩斯密码。"周泽眯起眼睛，"S-O-S...然后重复...有...人...活...着...学...生...困...在...实...验...室..."

"学生？"周雅的心跳加速。她教过的许多高中生就住在那栋楼。

周泽找来望远镜，调整焦距："是个女孩，十六七岁的样子。看起来没受伤，但很憔悴。"

周雅接过望远镜，看到一张年轻苍白的脸紧贴着窗户。女孩似乎察觉到被观察，更加拼命地挥动手臂。

"我们必须救她。"周雅放下望远镜，语气坚决。

周泽和林晓梅交换了一个眼神。"太危险了，"周泽说，"两栋楼之间至少有二十个感染者游荡。而且我们不知道她是否已被感染。"

"她是学生。"周雅重复道，声音里带着教师特有的保护欲，"如果位置正确，那个窗户属于化学实验室，里面有独立水源和通风系统，可能是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周老师，我理解你的感受，"林晓梅小心翼翼地说，"但我们自己都勉强生存..."

周雅深吸一口气，指向对面的楼："看那个窗户旁边，挂着一条白色床单，上面用红字写着'11人'。不是一个女孩，是十一个学生被困在那里。十一个。"

房间陷入沉默。周泽揉着太阳穴："即使我们想去救，怎么穿过那么多感染者？"

周雅已经走向她的笔记本，快速画着两栋楼的平面图："不需要穿过地面。两栋楼在天台之间有维修通道，用于水电工检修。如果我们能上到天台..."

"然后呢？"周泽问，"就算我们过去了，带着十一个没有生存经验的孩子回来，风险有多大？"

周雅停下笔，直视医生的眼睛："风险很大。但如果我们见死不救，和外面那些只靠本能活着的怪物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击中了要害。周泽低头，然后缓缓点头："你说得对。但我们需要计划，不能蛮干。"

三人围坐在周雅的手绘地图前。计划逐渐成形：周雅和周泽负责救援，林晓梅留守并准备接应；选择黄昏时分行动，那时感染者似乎较为迟钝；利用对声音敏感的特性，设置定时声源引开注意力。

"还有武器问题。"周泽说，"我只有一把手术刀，不够对付可能的遭遇战。"

周雅从床下拖出一个工具箱："我做了些准备。"里面是几把改良武器——用钢管和菜刀绑制的长矛，钉满钉子的木板，甚至还有用鞭炮和铁罐**的自制震撼弹。

"老天，"周泽拿起一把长矛，"你到底是什么老师？"

周雅微笑："教语文的。但父亲是退伍军人，从小教我一些...非常规技能。"

准备工作持续到下午。周雅检查每件装备，周泽准备简易医疗包，林晓梅准备食物和水留给可能到来的幸存者们。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某种奇怪的期待——这是几天来他们第一次有明确的目标。

黄昏降临，行动开始。周雅和周泽悄悄爬上顶楼，幸运的是楼梯间没有感染者。通往天台的门被锁住了，但年久失修的锁很容易被周雅用撬棍弄开。

夕阳的余晖洒在天台上，微风吹拂着两人的脸。周雅蹲低身体，指向对面：两栋楼之间确实有一条约三十厘米宽的维修通道，没有护栏，距离地面七层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