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薇看着她眼中燃起的冰冷火焰,那和自己心底如出一辙的恨意,让她找到了一丝同盟的实感。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眼神变得锐利而清醒。
“沈浩书房,”她压低声音,语速很快,“他的电脑,还有保险柜。我试探过,他防范心很重,密码我不知道,但他有个习惯,重要的文件,尤其是和老爷子遗嘱、公司股权相关的,他一定会留纸质备份,用特定的加密文件夹着,藏在书房的某个地方。他不相信完全的电子存储。”
颜瑾的心跳得厉害。潜入沈浩的书房?那个男人的领地,充斥着他的掌控欲和冰冷气息的地方。
“他书房有监控,还有警报系统。”颜瑾提醒道,这是她过去七年作为“沈太太”所知甚少的、这个家冰冷表皮下的真实一面。
“我知道。”林薇薇点头,“他出差,通常会启动基础防护。但有一个漏洞——每天凌晨四点,系统会与总服务器进行一次短暂的数据同步,大约持续三分钟。这三分钟内,部分非核心区域的动态感应会暂时关闭,包括书房内侧,靠近保险柜和书桌的区域。这是他自己有一次不小心说漏嘴的,他以为我不懂。”
凌晨四点,三分钟。
颜瑾握紧了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太冒险了。
“我们需要他电脑里的东西,或者保险柜里的文件,作为证据。”林薇薇继续道,眼神灼灼,“证明他为了争夺遗产,将我们视为生育工具,甚至可能涉及我的孩子……死亡的一些隐情。”提到孩子,她的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颤音,但她强行稳住了,“还有,找到他和律师、以及可能涉及的医疗机构往来的记录。有了这些,我们才能反击,才能在你和孩子被他彻底利用后抛弃,或者遭遇更可怕的事情之前,先发制人。”
颜瑾沉默了。她看着林薇薇,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在经历丧子之痛和背叛后,展现出的冷静和谋划,让她心惊,也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她们是彼此唯一的盟友,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
“好。”颜瑾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回答道,“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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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
颜瑾依旧扮演着沉默顺从的产妇,大部分时间待在房间照顾孩子,偶尔下楼,对林薇薇也维持着表面的疏离。林薇薇则依旧是那副柔弱无害的样子,偶尔在客厅插花,或者看着窗外发呆。
但暗地里,两人利用极其有限的、避开保姆和佣人的接触机会,飞快地交换着信息。林薇薇凭借之前对沈浩的观察和偶尔听到的零碎信息,大致画出了书房内部的布局,指出了她怀疑的几个可能藏匿文件的位置。颜瑾则凭借对别墅结构和佣人作息更深的了解,规划了凌晨从自己房间到书房最隐蔽、最快速的路线。
她们像两个在黑暗地下接头的革命者,凭借着对共同敌人的恨意和求生的本能,艰难地织着一张脆弱的网。
第三天凌晨。
三点五十分。
颜瑾轻轻将吃饱睡熟的孩子放回婴儿床,给他掖好被角。小家伙浑然不知,自己的母亲即将进行一场怎样危险的堵伯。她俯身,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带着泪意的、冰凉的吻。
转身,她换上了一身深色的、柔软的棉质衣物,确保不会发出任何声响。手里紧紧攥着林薇薇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只小巧的、带有微摄和存储功能的U盘,以及一根细长的金属丝——林薇薇说,这是她以前偶然得到的,或许能对付简单的锁扣。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每一下都沉重而清晰。她深吸一口气,悄无声息地拉开房门。
走廊里一片死寂,只有夜灯散发着幽暗的光。她像一抹影子,贴着墙壁,按照规划好的路线快速移动。脚下的地毯吸收了脚步声,但她的呼吸声在极致的安静里显得格外粗重。
书房在二楼走廊的尽头,那扇厚重的实木门,此刻像一头沉默的怪兽,等待着猎物。
三点五十八分。
颜瑾躲在走廊拐角的阴影里,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她死死盯着腕表上跳动的秒针。
四点整。
她几乎是数着秒,在内心读秒到第四秒时,猛地从阴影里窜出,用林薇薇提供的密码——据说是沈浩某个已故宠物的生日加名字缩写——快速输入电子门锁。
“嘀”一声轻响,绿灯亮起。
门开了!
她闪身进去,反手极轻地将门带上。
书房里一片黑暗,只有窗外微弱的天光勾勒出家具庞大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雪茄、皮革和某种冷冽木质香混合的味道,那是属于沈浩的、令人窒息的气息。
她没有开灯,凭借记忆和林薇薇画的草图,快速移动到书桌后。打开那个微摄U盘,将其连接到沈浩的台式电脑主机后面的接口。U盘上的指示灯微弱地闪烁起来,开始自动拷贝预设路径下的特定类型文件。这是林薇薇找“外面”的人弄来的东西,她们不知道能拷贝到什么,只能赌。
接着,她转向那个嵌在墙壁里的保险柜。厚重的金属柜门冰冷坚硬。她拿出那根细长的金属丝,回忆着林薇薇描述的、沈浩可能设置密码的习惯——他喜欢用有纪念意义的数字,但通常会是反向或者间隔排列。
她尝试了他和她“结婚纪念日”的反向,失败。
尝试了他公司上市日期的间隔排列,失败。
尝试了他父亲,也就是沈老爷子生日的某种变体,失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U盘上的指示灯还在闪烁,拷贝尚未完成。她能感觉到冷汗顺着脊椎滑落。三分钟,太短了!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时,一个念头闪过——林薇薇孩子的预产期!那个他甚至不曾期待、最终夭折的孩子!
她颤抖着,尝试输入那个日期的反向数字。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动,在寂静中如同惊雷!
保险柜的门,弹开了一条缝!
颜瑾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她猛地拉开柜门,里面分层放着一些现金、珠宝,还有几个厚厚的文件夹。她来不及细看,直接抽出那几本文件夹,借着窗外微弱的光,快速翻找。
股权**协议草案、遗嘱副本复印件、医疗记录……她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一份文件上——那是一份私人DNA检测报告的附件,上面清晰地写着,支持沈浩与编号为“**C-001”的样本存在生物学父子关系。而检测日期,是在她的孩子出生之前!**C……林薇薇陈?她的孩子?
所以,沈浩早就知道林薇薇怀的是儿子?他甚至提前做了鉴定?
那她的孩子呢?他是不是也……
她来不及细想,迅速用手机将这几份关键文件拍了下来。手指因为紧张和愤怒而不断颤抖,对焦都有些模糊。
就在这时,U盘上的指示灯停止了闪烁,变成了稳定的绿色。
拷贝完成了!
她迅速拔下U盘,将文件塞回保险柜,刚要关上柜门——
“嘀——”
一声悠长的提示音,从书房某个角落传来!
数据同步结束了!防护系统恢复!
颜瑾浑身的血液瞬间冰凉!她甚至能感觉到无形的红外射线重新布满了房间!
不能动!绝对不能触发动态感应!
她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屏住了,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肋骨,几乎要炸开。她紧紧攥着手中的U盘和手机,那是她们唯一的希望。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十秒,也许有几分钟。直到确认没有任何警报被触发,她才极其缓慢地、一寸寸地移动脚步,像猫一样,无声无息地退向门口。
握住门把手,轻轻转动,拉开一条缝。
走廊依旧寂静。
她闪身出去,同样轻缓地关上门。
直到背靠着冰冷的走廊墙壁,她才敢大口喘息,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的衣物,双腿软得几乎站立不住。
她成功了。
带着足以将沈浩拖入地狱的证据,她成功了。
她回到房间,反锁上门,瘫坐在地上,许久都无法平复剧烈的喘息和心跳。她看着手中那个小小的U盘和存着照片的手机,感觉它们有千斤重。
天快亮时,她找机会,将U盘和用加密软件存储了照片的微型存储卡,藏在了婴儿车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里。这是最危险,也最安全的地方。
第二天,颜瑾以产后复查和婴儿体检为由,坚持要亲自带孩子去医院。沈浩虽然不在,但管家试图阻拦,被颜瑾以孩子健康为由强硬顶了回去。这是她七年来,第一次如此强硬地表达自己的意愿。
林薇薇在一旁,适时地“劝解”了几句,扮演着和事佬的角色。
最终,颜瑾带着孩子和月嫂,坐上了前往医院的车。
在医院,她借故支开月嫂,抱着孩子,走进了预约好的律师办公室。
当她将那些证据放在律师面前时,那位经验丰富的老律师也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沈太太,这些……如果属实,不仅涉及巨额财产的恶意争夺,可能还涉及欺诈,甚至……如果林**孩子的死亡有疑点……”律师斟酌着词语,“足够申请禁止令,冻结部分资产,并且对他提起多项诉讼。最重要的是,能最大程度保障您和孩子的权益,剥夺他的监护权。”
颜瑾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紧绷的情绪,不安地动了动。
“我要他付出代价。”颜瑾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淬炼过的钢铁般的寒意,“我要我的孩子,永远脱离他的掌控。”
律师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们需要尽快整理材料,向法院申请。同时,您需要注意自身安全,沈先生他……恐怕不会坐以待毙。”
从律师楼出来,颜瑾站在医院明亮的走廊里,窗外的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疼。她低头,看着怀中孩子纯净的睡颜,心中充满了后怕,以及一种新生的、坚硬的力量。
她知道,战争才刚刚开始。
沈浩绝不会轻易放过她们。当他知道自己精心布置的棋局被两个他视为蝼蚁的“工具”掀翻时,他的反扑将会何等疯狂。
但她不再害怕了。
为了孩子,她必须成为一座山,一条河,一把能劈开所有黑暗的利刃。
她拿出手机,给林薇薇发去了一条经过加密的、简短的讯息:
【第一步,已成。小心。】
讯息发送成功。她删除了记录,抱着孩子,走向等在外面的月嫂。
她的背影挺直,步伐坚定,走向未知的、必然腥风血雨的未来,走向一个母亲为了孩子,所能爆发出的最决绝的反抗。
而别墅里,收到讯息的林薇薇,删除了信息,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沈浩精心打理却冰冷无比的花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复杂的弧度。
沈浩,游戏,该换规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