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榕树下的阴影老榕树村的雨,总是来得又急又密。苏晴背着帆布包,
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的村道上,雨水顺着斗笠的边缘往下淌,
打湿了她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三天前,
她从县城辗转来到这个地图上都只标着一个小点的边境村落,
目的是给村里唯一的小学代课——这里的老师半个月前突然辞了职,
村长托人在县城招了很久,只有她来了。村子被群山环抱,一条浑浊的小河穿村而过,
村口那棵几人合抱的老榕树,枝繁叶茂得像一把巨伞,据说已经活了上百年。
村民们大多住着低矮的竹楼,眼神里带着一种山民特有的淳朴,也藏着一丝对外来者的警惕。
“苏老师,前面就是学校了。”领路的是个皮肤黝黑的小姑娘,叫阿妹,十二三岁的样子,
赤着脚,脚趾缝里还沾着泥。她说话带着浓重的口音,声音细弱得像蚊子哼。苏晴点点头,
加快了脚步。学校就在村子东头,是一间破旧的土坯房,窗户上的玻璃碎了大半,
用塑料布糊着,风一吹哗啦啦地响。教室里只有十几张缺腿的木桌,墙角堆着半袋土豆,
大概是孩子们的午饭。“村里……就这几个孩子吗?”苏晴环顾四周,有些疑惑。
来之前她听说老榕树村不算小,怎么适龄的孩子这么少?阿妹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
小声说:“有的……有的去山外打工了。”苏晴没再多问。山区贫困,孩子早当家是常事。
她放下包,开始打扫教室,阿妹默默地帮她递抹布、抬桌子,偶尔抬头看她一眼,
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怯懦。傍晚雨停的时候,苏晴在村里闲逛,想熟悉一下环境。
村道两旁的竹楼里飘出饭菜的香味,大多是烤土豆和玉米的味道。路过村长家时,
她看到一个穿着迷彩服、满脸横肉的男人正从里面出来,腰间别着一把弯刀,
眼神凶狠地扫了她一眼,让她莫名地打了个寒颤。“那是虎子,村长的侄子,
负责看后山的林子。”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苏晴回头,看到一个背着柴捆的老汉,
脸上刻满了皱纹,正是村口小卖部的老板,她昨天买东西时见过。“看林子?
”苏晴好奇地问,“后山有什么特别的吗?”老汉眼神闪烁了一下,往四周看了看,
压低声音说:“没……没什么,就是些杂木。苏老师,天黑了赶紧回屋吧,山里晚上不安全。
”说完,他匆匆背着柴捆走了,脚步有些踉跄。苏晴望着老汉的背影,心里升起一丝疑惑。
她看了一眼后山的方向,那里被浓密的树林笼罩,隐隐能看到一道铁丝网的轮廓,
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回到学校旁边的临时住处——一间闲置的小竹楼,苏晴刚点亮油灯,
就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孩子的哭声?又轻又压抑,被风吹得断断续续。
她走到窗边,撩开破旧的窗帘往外看。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亮了村道尽头的小路,
那条路正是通向后山的。哭声似乎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是哪家的孩子被欺负了吗?
苏晴有些担心,披上外套就往外走。沿着村道往后山走,越靠近那片树林,哭声就越清晰,
还夹杂着铁链拖动的声音。苏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放轻脚步,躲在一棵大树后面,
朝铁丝网的方向望去。借着月光,她看清了——那片被铁丝网围起来的院落里,
竟然有十几个孩子!他们都穿着破烂的衣服,瘦得只剩皮包骨头,
有的蹲在地上啃着硬邦邦的窝头,有的蜷缩在角落发抖。一个孩子想靠近铁丝网,
立刻被那个叫虎子的男人用鞭子抽了回去,孩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却不敢哭出声,
只是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更让苏晴浑身冰凉的是,虎子转身进了旁边的小屋,
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铁盆,往地上一倒,里面是些剩菜剩饭,甚至还有没啃干净的骨头。
然后,他打开了一个小铁门,那些孩子竟然像饿疯了的小狗一样,争先恐后地冲过去抢食,
互相推搡、撕咬,发出呜呜的声音。“一群贱种,慢点抢!噎死了老子还得去弄新的!
”虎子站在一旁,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像在看一场有趣的戏。苏晴捂住嘴,
强忍着才没让自己叫出声来。她的手脚都在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恐惧和愤怒。
这些孩子……他们被当作牲畜一样对待!就在这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阿妹!
阿妹正从铁丝网的缝隙里往里塞一个布包,里面似乎是几个烤土豆。
一个小男孩飞快地接过布包,阿妹对着他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匆匆往回跑,
差点撞到树后的苏晴。“阿妹!”苏晴低呼一声。阿妹吓了一跳,看到是苏晴,
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里面……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晴抓住她的胳膊,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那些孩子是谁?为什么被关在那里?
”阿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用力摇头,想挣脱苏晴的手:“苏老师,你别问了!快走!
要是被虎子他们看到了,你会没命的!”“告诉我!”苏晴的语气很坚定,
“那些孩子是不是被拐来的?村长他们……他们在做什么?”阿妹被她的眼神震慑住了,
抽噎着说:“他们……他们是外面来的孩子……村长说……说他们是没人要的,
养着……养着以后能卖钱……”卖钱?苏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村民们眼神躲闪,为什么老汉说后山不安全,为什么这个村子看似平静,
却处处透着诡异。这里根本不是世外桃源,而是一个隐藏在边境密林里的人间地狱!
“苏老师,你快走吧,别管了……”阿妹拉着她的手,急得直哭,
“以前也有过想管闲事的人,
最后都……都不见了……”苏晴看着铁丝网里那些孩子麻木又恐惧的脸,
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她是一名老师,保护孩子是她的本能。她不能走,更不能不管。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异常坚定:“阿妹,告诉我,怎么才能救他们?”阿妹愣住了,
看着苏晴眼中的光芒,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不畏恐惧的勇气。她咬了咬唇,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低声说:“村里有个外来的男人,叫陈峰,
他在找他侄子……他好像也在查这事……”第二章:不速之客陈峰蹲在老榕树村外的山坡上,
已经三天了。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外套,裤腿上沾满了泥,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眼神却锐利得像鹰。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那是他的侄子小宇,一年前在老家镇上赶集时被人拐走,
从此杳无音信。直到半个月前,他收到一封匿名信,里面只有一张小宇的侧脸照,
背景是一棵巨大的榕树,信上写着三个字:老榕树。他立刻请了假,揣着所有积蓄,
一路打听着摸到了云南边境,找到了这个地图上都难找的村子。村子外围有村民放哨,
陌生人根本进不去。他观察了三天,发现每天清晨和傍晚,
都会有一辆破旧的皮卡车从村子后山的小路开出来,驶向更深的密林,车斗里用帆布盖着,
隐约能看到一些晃动的轮廓。“肯定有问题。”陈峰低声自语。他当过五年兵,
在边境线上执行过任务,
对这种封闭又警惕的村子有种天生的直觉——这里面一定藏着见不得光的事。今天清晨,
他趁着放哨的村民换班的间隙,悄悄摸进了村子,躲在小卖部后面的柴房里。
老汉给他送过一次吃的,眼神里带着同情,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塞给他一个烤土豆,
摇了摇头。傍晚时分,柴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小姑娘探进头来,正是阿妹。她看到陈峰,
吓了一跳,随即小声说:“你是……陈峰大哥吗?”陈峰警惕地站起来:“我是,你是谁?
”“我叫阿妹,是苏老师让我来的。”阿妹的声音很轻,“苏老师知道后山的事了,
她想救那些孩子。”陈峰的心脏猛地一跳:“她看到小宇了吗?一个六岁的男孩,
额头上有块小疤。”阿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里面的孩子太多了,都看不清样子。
但苏老师说,必须想办法救他们出来,也许……也许你侄子也在里面。”陈峰沉默了。
他知道救这些孩子有多难,这里的村民明显是一条心,背后说不定还有人贩子团伙撑腰。
但一想到小宇可能就在那个铁丝网里,像牲口一样被对待,他就浑身血液沸腾。
“苏老师在哪?我找她。”阿妹带着陈峰穿过几条僻静的小巷,来到学校旁边的小竹楼。
苏晴正坐在油灯下,在一张纸上画着后山院落的草图,看到陈峰进来,立刻站了起来。
“陈大哥,我是苏晴。”她伸出手,“情况紧急,我就不绕弯子了。
后山至少关着十几个孩子,看守的是村长的侄子虎子,还有两个村民,晚上轮流巡逻。
铁丝网很高,上面有倒刺,只有一个大门,钥匙在虎子手里。”陈峰接过她画的草图,
借着灯光仔细看着:“周围有没有其他出口?比如狗洞或者隐蔽的缺口?
”“我昨天仔细看了,铁丝网埋得很深,周围都是硬土,应该挖不动。
”苏晴指着草图上的一个角落,“只有这里,靠近山坡,树木比较茂密,可能是视线盲区。
”陈峰点点头,手指在草图上点了点:“虎子他们什么时候换班?
有没有喝酒或者偷懒的时候?”“虎子每天晚上都会去村长家喝酒,大概九十点的时候回来,
有时候会醉醺醺的。另外两个看守,一个爱打瞌睡,一个喜欢偷偷赌钱。
”阿妹在一旁补充道,“我以前去后山拾柴,看到过。”陈峰沉思片刻:“我们需要帮手。
村里有没有可以信任的人?比如……小卖部的老汉?”苏晴摇了摇头:“老汉胆子小,
而且他儿子在村长手里当差,他不敢帮忙。不过阿妹说,有个叫岩勐的向导,是外村人,
经常来这边收山货,对村子和山林都很熟,据说他弟弟几年前也失踪了,
一直怀疑和村长有关。”“找机会联系他。”陈峰当机立断,
“现在最重要的是确认孩子们的情况,找到他们被转移的规律,还有……收集证据。
”“证据?”苏晴愣了一下。“对,照片、视频,或者人贩子交易的记录。
”陈峰的眼神很沉,“光把孩子救出来还不够,得把这些**送进监狱,端掉他们的窝点,
不然还会有更多孩子遭殃。”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狗叫声,紧接着是脚步声和说话声。
“虎子哥,刚才好像看到个影子往这边来了。”“哪有什么影子?是你眼花了吧!
苏老师一个城里来的女娃,能有什么事?走,再去喝两杯!”是虎子的声音!
苏晴和阿妹脸色一白,陈峰立刻吹灭油灯,拉着她们躲到竹楼角落的柴堆后面,
自己则握紧了拳头,贴在门后。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两个醉醺醺的男人走了进来,
一个是虎子,另一个是个矮胖的村民。“苏老师呢?人呢?”矮胖村民东倒西歪地晃着,
“刚才明明看到灯亮着。”虎子打了个酒嗝,扫视着空荡荡的屋子:“估计是睡了吧。
一个女的,还能跑了不成?妈的,今天手气真背,输了好几百。”他走到苏晴的床前,
看到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骂了一句,“装什么清高,等这事结束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躲在柴堆后的苏晴,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浑身都在发抖。陈峰按住她的肩膀,
示意她别出声,自己则慢慢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把从路边捡的三棱刮刀,是他防身用的。
“走了走了,回去接着喝,明天还得送‘货’呢。”矮胖村民拉着虎子往外走。“送什么货?
”虎子嘟囔着,“每次都神神秘秘的,老子只负责看人,钱却拿得最少……”“别问那么多,
老板交代的事,照做就是了。”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门被随意地掩上。
柴堆后的三人松了一口气,苏晴的脸吓得惨白,陈峰的眼神却更加凝重。
“送‘货’……”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看来他们不止是圈养,还在定期转移孩子。
必须尽快动手,不然孩子们可能会被送到更远的地方,到时候就真的找不到了。
”苏晴点点头,擦掉额头上的冷汗:“我明天想办法去后山附近看看,能不能拍到照片。
”“太危险了。”陈峰反对,“虎子他们对你已经有戒心了。还是我去,我身手比你好,
就算被发现了,也能跑掉。”“你一个外来人,目标太明显。”苏晴坚持道,“我是老师,
去后山写生或者找柴火,理由更合理。阿妹可以给我打掩护。”陈峰看着她坚定的眼神,
知道劝不动。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录音笔,塞给苏晴:“这个你拿着,
有机会就录下他们的对话。注意安全,一旦有情况,立刻跑,别管别的。”苏晴接过录音笔,
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握住了千斤重担。窗外,月光再次被乌云遮住,老榕树村陷入一片沉寂,
只有后山的方向,偶尔传来几声模糊的、绝望的呜咽,像幽灵一样在夜空中飘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