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河的河水早已不再清澈,被上游流下的鲜血染成了淡淡的红色。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仿佛是这片土地无声的哀嚎。
我们没有隐藏行踪。两千五百名亡者铁骑,如同从冥府涌出的潮水,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朝着那座正在被烈焰和惨叫吞噬的村庄,发起了冲锋。
幽魂战马的铁蹄踏在地面上,发出的不是清脆的“哒哒”声,而是一种沉闷如擂鼓的“咚咚”声,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地狱的入口。
马蹄过处,草木枯萎,地面上凝结起一层薄薄的白霜。
冲在最前面的,是我。
“寒潮”长枪被我平举着,枪尖上那一点寒芒,比冬日里最毒的阳光还要刺眼。八年的沉寂,非但没有让我的武技生疏,反而因为这具不知疲倦、没有痛觉的身体,变得更加纯粹、更加致命。
我能清晰地“看”到前方的一切。那个名为“下柳村”的村庄,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魁檀蛮族的骑兵们在村中纵马狂奔,他们的弯刀上滴着血,脸上挂着狰狞而残忍的笑容。房屋在燃烧,妇孺的哭喊和男人的怒吼交织在一起,最终都被蛮族狂放的笑声所淹没。
一个蛮族骑兵,刚刚一刀砍下了一位老者的头颅,正俯身去抓一个跌倒在地的小女孩。
他的动作,在我的视野中变得无比缓慢。
我双腿猛地一夹马腹,坐下的幽魂战马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速度骤然加快,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脱离了大部队!
“噗!”
在我经过那名蛮族骑兵的瞬间,“寒潮”的枪尖已经从他的后心刺入,前胸透出。我甚至没有感觉到丝毫的阻碍。
我没有回头去看他坠马的尸体,我的目标,是他们那个看起来像是头领的家伙。他身材异常高大,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巨马,头戴狼皮帽,手中挥舞着一柄巨大的狼牙棒。
我的突然出现,让村口正在施暴的十几个蛮族骑兵愣了一下。他们或许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军队——悄无声息,杀气冲天,仿佛是从地里冒出来的鬼魅。
“大晏的……援军?”一个蛮族用生硬的汉话喊道,眼中带着一丝疑惑和轻蔑,“就你一个人?”
回应他的,是我身后那如同乌云压境般席卷而来的两千五百铁骑。
当他们看到我身后的亡者大军时,脸上的轻蔑瞬间变成了惊恐。
“敌袭!敌袭!”
凄厉的号角声终于响起,村中各处的蛮族骑兵开始迅速集结。他们的反应很快,不愧是草原上最凶悍的狼群。但,已经晚了。
“杀。”
我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
“吼——!”
我身后的两千五百镇魂卫,同时发出了一声压抑的、非人的咆哮。他们眼中的鬼火暴涨,如同两千五百对燃烧的灯笼,瞬间将整个战场的温度都拉低了几分。
没有战鼓,没有口号,只有死寂的冲锋。
镇魂卫们组成一个巨大的楔形阵,以我为箭头,狠狠地撞进了刚刚集结起来的蛮族阵型中。
“铿锵!”“噗嗤!”
兵器碰撞和血肉被撕裂的声音,成为了战场上唯一的主旋律。
魁檀蛮族以悍不畏死著称,但今天,他们遇到了比他们更不知“死”为何物的对手。
一个蛮族骑兵奋力一刀,劈在一名镇魂卫的脖子上,火星四溅。那名镇魂卫的头颅被巨大的力道劈得歪向一旁,脖颈处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若是活人,早已毙命。
然而,那名镇魂卫只是晃了晃脑袋,仿佛没事人一样,反手一矛,直接洞穿了那名蛮族骑兵的胸膛。
另一边,三支羽箭精准地射中了一名镇魂卫的胸口,箭矢的力道将他带得向后一仰。但他只是任由箭矢插在身上,继续挥舞着手中的战刀,将面前的敌人连人带马劈成了两半。
他们不闪不避,不挡不格,他们战斗的方式,就是以伤换命,或者说,是用根本不在乎的“伤”,去换取敌人真正的“命”。
这种完全违背常理的战斗方式,瞬间击溃了魁檀蛮族的心理防线。
“魔鬼!他们是魔鬼!”
“他们杀不死!快跑!”
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这些草原上的勇士,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作绝望。他们的弯刀可以砍断敌人的肢体,却无法熄灭他们眼中燃烧的鬼火。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一支军队,而是一群从地狱爬出来的索命恶鬼。
而我,早已锁定了他们的头领。
那个挥舞着狼牙棒的蛮族头领,确实有几分本事。他身边的亲卫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圆阵,抵挡着镇魂卫的冲击。他的狼牙棒势大力沉,每一次挥舞,都能将一名镇魂卫连人带马砸得筋骨寸断。
他注意到了我,这个明显是首领的、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骑士。
“来得好!让本大爷捏碎你的骨头!”他怒吼一声,策马向我冲来。
我眼神冰冷,不闪不避,手中“寒潮”一抖,挽出三朵枪花,如同三条毒蛇,分别刺向他的面门、咽喉和心脏。
他瞳孔一缩,显然没料到我的枪法如此精妙狠辣。他急忙回撤狼牙棒格挡。
“当!当!当!”
三声脆响,他的格挡很精准。但我的目的,本就不是一击毙命。
就在他格挡第三枪,狼牙棒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一刹那,我的手腕猛地一翻,“寒潮”长枪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自下而上,如同**出洞,瞬间挑开了他的喉咙!
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
他脸上的狞笑凝固了,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至死都想不明白,我的枪,为何能快到那种地步。
我没有丝毫停顿,左手探出,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甲,将他那庞大的身躯从马背上硬生生提了起来,然后高高举起!
“敌将已死!”
我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响彻战场的怒吼。
这声怒吼,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蛮族骑兵,彻底崩溃了。他们怪叫着,拨转马头,开始四散奔逃。
然而,他们的退路,早已被一片黑色的阴影所切断。
“战字九号”率领的五百骑兵,如同一张无声的大网,不知何时已经封锁了村庄的另一头。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半个时辰后,战斗结束。
村庄内外,躺满了三百具魁檀蛮族的尸体。我方,三十七名镇魂卫身体被严重损毁,胸口的镇魂印失去凭依,魂火彻底熄灭,化作了一地破碎的甲胄和尘土。另有上百名镇魂卫不同程度受损,但只要镇魂印尚在,他们就能依靠那股神秘的力量,缓慢地自我修复。
我站在尸山血海之中,心中没有丝毫波澜。对于这支军队而言,战损只是一个冰冷的数字。
“帅……帅!”
一个微弱的声音,从我脚边传来。
我低头一看,是一个幸存的村民,他是个断了一条腿的中年汉子,正满脸敬畏和恐惧地看着我,以及我身后那些沉默地清理着战场的“魔鬼”。
“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对着身旁的“战字九号”说道:“找几个活口,我要问话。”
“是。”战字九号点了点头,随即又补充道,“帅,我们抓到了一个活的,似乎是个百夫长。”
“带过来。”
很快,一个被五花大绑的蛮族军官被拖到了我的面前。他满脸是血,但眼神中的凶悍之气却丝毫未减,死死地瞪着我。
“说。”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只吐出一个字。
“呸!”他一口血水吐在我的靴子上,“你们这些大晏的南人猪!等着吧!我们伟大的‘血萨满’古力查,会带领我们踏平你们的京城,喝光你们的血!”
血萨满?古力查?
我的眉头微微一皱。我与魁檀部落交战多年,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他们的首领,不应该是那个年迈的大汗王吗?
“你们的主力在哪?有多少人?为何能轻易攻破燕门关?”我冷冷地问道。
“哈哈哈哈!”那百夫长狂笑起来,“想知道?去地狱里问吧!我们的主力,很快就会让你们的京城变成一座死城!”
我失去了耐心。
我伸出右手,按在了他的天灵盖上。一股精纯的死亡气息,瞬间从我掌心涌入他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