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之是父皇三两银子买回的魅魔，送给我做伴读。六岁起就陪在我身边，护我。

他曾说他会照顾我一辈子。而我则许诺此生只有他一个夫君，只与他一人结契。

可怡宁选魅魔夫君时，丫鬟说：「公主，怡宁公主选了三个夫君。」「其中一人，是顾云之。

」1、额头的滚烫灼烧理智，我软倒在他臂弯。指尖顺着脸庞，蹭过他抿成线的薄唇。

他呼吸骤紧，却捉住我手腕拉开距离。「别闹。」声音粗粝沙哑。我不依，

滚烫额头抵入他微凉颈窝厮磨。「好冷......」身子不自觉更紧的贴向他的温热。

他像被烫到，猛地后仰，拉开罅隙。心里突然空落落的。我微蜷手指，

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想要将再窝进他怀里。他后退的瞬间，衣裳被我扯开了第一道防线。

「公主！请自重！」他像被毒蛇猛兽近身，突然乍起，一把将我推倒在床，

连胳膊都被捏红了。甩了甩袖子，像要甩掉什么脏东西。我眯着眼看过去，

恰好看到他脖颈消失的青筋。他仓惶落路，留下一句轻不可闻的：「不知廉耻！」

我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眼里的水雾突起。心里一酸，不知不觉就坠了下来，一颗接着一颗。

「你我马上要就结契了，我怎么就不知廉耻了？」他似乎都不像我的顾云之了。我的顾云之，

明明就在昨天还为了我被怡宁怡宁公主打得半死。不过因为我一句想吃桂花糕，

他就趁夜偷溜进怡宁的院子。宫里只有怡宁的院子有一棵桂花树。我赶到怡宁院子里的时候，

他正跪在桂花树下，身上单薄的只有里衣。快要入冬的季节，浑身瑟瑟发抖，

嘴唇早已冻得乌青。怡宁手心缠着他的腰带，扬起的鞭子用了十成十的力。冷厉的鞭子下去，

身上皮肉都翻出来。若不是我扑上去护着他，就快要被怡宁打死了。他却咬着牙推开我，

硬生生抗了剩下的鞭子。怡宁手心的腰带被染红，扬起时，刺得顾云之满眼血色。

2、我整个人瘫软下来，蜷缩进被子里。头越来越昏沉，身上突然又冷了起来，

冻得牙齿颤栗，时而发出吱吱的声音。丫鬟进来为我换药，习惯的想要抚上我的背，

想起我的伤口来，就又立马将手缩了回去，倒抽了一口冷气。「公主，您忍着点儿。」

啊——我忍不住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纱布浸染了血水结了痂，

拆开纱布就又将伤口撕裂开来，被染红的纱布又被浸湿了。「大公主的鞭子可是牛皮的，

浸了盐水，一鞭下去可就能要人半条命啊。」「您娇娇弱弱的身体，哪里能受得住遭这份罪。

」为什么呢？我带着人冲进怡宁院子，想要带走他。彼时大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

我试图将他扶起，他却执拗的跪着。怡宁威胁他，若他敢跟我走，

就让父亲把我送给魅魔城城主做奴隶。怡宁的母亲泠姬是父皇最爱的姬妾。

魅魔城城主早就三番五次求与我们交好，联姻是最简单快捷的方式。他忌惮怡宁，

怕她为难我。才心甘情愿的跪在那儿任由怡宁折磨。我怎能在旁边无动于衷的看着？！

若不是我跪到父皇殿前哭了整夜。扰了父皇和泠姬的兴致，

他不耐才命人同我去怡宁那儿带回了他。怡宁，怕不会放过他。可他昨日与我回宫，

面色就不愉。我如释重负。而他，却似乎在生气。3、夜里，猛得一个响雷落下，

我从睡梦里惊醒。丫鬟冲了进来，紧紧将我搂在怀里。「小公主，

不怕......不怕......丫鬟在。」她不停的安抚我，像顾云之做过千百遍一样。

母亲去世的那一晚，也是雷雨天，暴怒的雨水砸在身上，疼得厉害。

她被人从宫里抬出来的时候，白布蒙着脸。我哭着喊着想要见她最后一面，

被宫人们拦着不许。顾云之推开他们，拉着我冲到母妃面前，

颤抖着拉开了那张掩盖一切的白布。一道闪电划过，我看到了母妃七窍流血的脸，

青黑、恐怖，死不瞑目。顾云之踉跄一步，跌倒在地。而我，晕在了他怀里。

父皇后来虽然追查到了母妃被害的凶手，将其一家流放。但母亲那双眼，

时常会出现在我梦里。顾云之，每回快要落雨，他都会守在门口等我。我与他吵架，

叫他不要再来，他也不听，就坐在屋檐下看着外面发呆。从来不曾丢下我。雨，

滴哒......滴哒......砸在屋檐上。十年来，

他从来没有在雷雨天留我独自己一人过。而今夜，他没有来。「丫鬟，顾云之怎么还没来？」

丫鬟目光躲闪，敷衍着:「公主，大概是昨夜的伤重，今日睡的沉吧。」「你去叫他！」

「这......」我将藏在床头暗格里的玉珊瑚递给她：「你把这个给他，

他就一定会来的。」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件遗物，也是这宫里最值钱的东西。

每次惹顾云之生气，他都会晾着我，无论我怎么求都没有用。

可后来有一次我给了他一块玉佩赔礼，他便立马掉过头来哄我。这一次，他定当来的更快些。

「公主，您这宫里值钱的东西都给他了......往后......您可怎么办呀？」

我推了推她：「快去！」丫鬟应了声是，拿起门边的伞就冲进了雨里。黑夜里，

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丫鬟走后，我坐在妆奁前。铜镜里的人红唇白齿，脸若鹅蛋。

明明很好看的脸，肿了两只眼，像只蛤蟆。不想顾云之来的时候看到我这么丑，

赶紧吩咐宫人拿了些冰来。刚敷到眼睛上，丫鬟就回来了。跑得伞都没了，

大雨将她淋了个透。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滴，都糊了眼。

「公主......顾先生......今夜怕是来不了了......」

「他去了怡宁公主那里。」「公主......伞......」

4、丫鬟落在我身后的声音消失在了大雨里。雨点噼里啪啦往下落，雷声就像在耳边炸开。

我却顾不上怕，一口气冲到怡宁房外。门是虚掩着的。里面，怡宁赤足踩在顾云之心口上，

声音极尽魅惑：「果然是条好狗，难怪我妹妹会对你死心塌地。」「听说，她宫里的好东西，

都尽数给了你。」顾云之跪在地上，抬头仰望着怡宁，讨好又谄媚：「大公主若是喜欢，

我明日就都送您宫里来。」赤脚顺着往上，勾住了他的下巴：「你倒是舍得。」

他一手抓住怡宁的脚，放近嘴边，轻轻咬了一口。怡宁轻颤，发出嘤咛一声。

顾云之忘乎所以，露出了自己的尾巴，顺着怡宁的腰身绕过，缠上了她。他极尽卑微讨好，

眼里满是对怡宁求而不得的欲望。那是我从没见过的样子。九岁那年，我不小心落水，

不肯回自己屋子，非要睡到他的床上。他为了避嫌，披着外衣，在门外守了一夜。

即将入冬的季节，他冻得像冰雕一样。事情传到了父皇耳朵里，他赞许的看他一眼，

对我说：「看来，他是真把你放在心尖尖上啊。」「如此，也配得上做我们小公主的驸马了。

」现在看来，父皇心里所谓的克己守礼，不过是他不爱我而已。

5、我也不知道我是如何回到自己宫的。只是当晚，烧得更厉害了。第二天，顾云之就来了。

手里拿着盘桂花糕，一看就是他亲手做的。方正的糕体剔透如凝脂，

点点金黄的桂花蜜酿如星子般镶嵌其中，清冽甘甜的桂花香散发开来，周身都是桂花香气。

他的手艺不错。以至于每次他惹我生气，就会想办法做各种甜糕来哄我。他总说，

吃了甜糕就不许生气啦......生气会让我们的小公主变丑。我突然哽住了。

心里没来由的，有一丝难过。「顾公子请回吧，以后也不用再给我送东西了。」

昨夜的那一幕浮现眼前。我背过身子，不再理他。「茵茵，我不是故意要生你的气。」

「只是你不顾自己身子就扑上来护我，我怕你受不住鞭子。」「我会心疼。」

心里的酸涩像泉水一般止不住的往外冒。我疼得突然就笑了起来。我夺过他手里的圆盘，

砸在了他脚边。「滚！」「我不想再看到你！」我用尽力气将他推出去，

气鼓鼓的将地上的桂花糕踩得稀烂，黄色的小碎溅在了鞋面绣花上，一滴眼泪刚好落在上面，

那块黄色的碎屑就湿成了泥。蹲下身子，想要用手将这块污渍擦干净，手指抹开，

湿得地方更多了。我哭得稀里哗啦，差点儿喘不过气来。胁间抽痛，不由自主的就蹲下身来。

眼前，是那滩桂花糕。我突然间就想再尝尝它的味道。捻起一点压碎的桂花糕塞进嘴里，

好苦。眼泪打湿了衣衫。以前，它都是甜的。丫鬟扶我起来：「公主，

明日皇上就会定下怡宁公主的夫君，听说与她结契的有三个魅魔。」「好像......」

「有顾云之。」6、大殿上，怡宁身后站着三位夫君。顾云之，站在最末。父皇说，

怡宁的三位夫君已经选好，一个月后我就及笄了。如今，也该选夫了。我看向顾云之。

他被父母卖身入宫，原本只能做个奴才，顶多也就是个侍卫。父皇把他拔到了我宫里，

成了我宫里唯一的侍卫。皇弟们笑我没人教养，他将他们揍得一个个跳进水沟里。

怡宁不听教习嬷嬷的话，惹怒了嬷嬷，却不知道为何每次告到父皇面前，

不听话的人就都成了我。父皇罚我抄书，次次都是顾云之帮我。那年我被人推落荷花池，

也是他不管不顾跳下去救我。听人说，顾云之那时还并未学会饮水。就在今年中秋节，

他还同我算着时间，想着与我结契呢。父皇问：「茵茵，你可有心仪的人选？」

我心仪的人选，他正痴痴的看着我的怡宁。满眼都是得偿所愿的欣喜。

7、怡宁的结契仪式安排在三天后。被选中的魅魔都送去了教坊司。丫鬟说，

顾云之......也被送去了。教坊司的先生也是魅魔。但教的，

都是讨好女人欢心的法子。我还是没忍住，跑去教坊司找他。

教习的先生正在教他们以口渡酒。酒壶里的酒倒进嘴里，溢出喉咙，顺着硬朗的肌肉往下，

湿了衣衫。再俯身，一点点将酒渡到另一人口里。酒不能洒，速度要慢，气息要匀。

顾云之被压在身上，挣扎了一下，并未挣脱。他似乎有点恼，面露愠色。压着他的人，

讥笑嘲讽：「都被送到教坊司了，还装什么清高。」「不过都是伺候公主的玩意儿，

要是这都受不了，早点儿滚！」顾云之不再挣扎。我缓缓在他身边站定，他大概有所感应，

突然就扭头看我。见是我，猛的将那人推倒，垂头不敢看我。虽然我恨他丢下我。

也恨他背着我和怡宁有了首尾。但他到底陪在我身边十年，我不想看到他这么狼狈。

也不想见到曾经站在我面前的朗朗君子，如此不堪。「顾云之，跟我走！」

我伸手去拉他的手，他却躲过，我堪堪拉住了他的衣袖。拽了又拽，面前的人却纹丝不动。

他倔强的样子，让我气极。口不择言：「顾云之，你不要不知廉耻！」他抬头看向我，

眼里布满血丝：「宁茵茵！你懂个屁！」「你根本不懂这宫里的拜高踩低！」「跟着你，

我为你打架，为救你落水，冬天为你找来炭火，夏天为你囤冰。」「但你知道这些，

都是怎么来的吗？！」「他们打我，骂我，侮辱我。三两盐，

他们可以拦着我让我跪地上学狗叫！」心里一阵绞痛，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溢了上来。

他一寸一寸拉回他的袖子，我捏得指骨泛白，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渐渐从我指尖消失。

「哭！你就会哭！」「你这么娇娇气气的，如何在深宫里长成？！」心就像瓷器，

被尖锐的物体凿出一道裂痕，慢慢得，蔓延。最终，碎成一片一片。眼里，我的顾云之，

已经变得陌生。我步步后退。他却冲过来，紧紧搂着我的肩膀，低声哀求：「茵茵，

我只是为了保护你。」「我想让你过更好的日子。」「怡宁公主即将继承皇位，我跟了她，

再没人敢低看我一眼。」他的眼神，逐渐癫狂：「到时候，我一样可以照顾你。」他陌生得，

让我害怕。我想逃，他却步步紧逼。直到我脚底踩空，落入了水池，他抓我的手还停在半空。

我——不会枭水。8、我在水里沉浮，呛了几口水。顾云之想要跟着跳下来救我，

却被人拉住了。「你如今已是大公主的夫君，要避嫌。」「若是大公主知道了，

必然不会再要你。」我突然就不想扑腾了，任由自己顺着湖底往下沉。这一生的过往，

就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闪过。我回到了小时候，看到了母妃。她笑着叫我茵茵。

我还看到了父皇，他也曾把我抱在肩膀上，让我坐他肩头摘树上的桃花。还有，顾云之。

我第一次爬树摘果子，第一次下池捞鱼，第一次被先生骂，

第一次半夜睡不着觉爬上房顶看星星。我有好多的第一次，都是和他在一起。可是从今以后，

我们再也不会在一起了。再往后是丫鬟，最辛苦就是她了。我什么都不会，就只会哭。

每次哭，她都会给我做各种糖，像冰糖葫芦，糖画，小糖人，龙须糖，各种各样的。以后，

再也吃不到了......咚——有人跳入水里的声音。一个黑影朝我游过来。

......醒来的时候，床头坐着的少年正在打盹。皮肤很白，睫毛很长，手指纤细修长，

很漂亮。他说，他叫元初。他不眠不休守了我三天。想起在湖里，我整个人紧紧缠住他，

整个人贴了上去。脸就烧了起来。揉了揉滚烫的脸，就对上一双纯净又明亮的眼。「公主，

你脸怎么这么红？」少年的脸上写满担忧。而我......慌乱无措。

「没.....没什么！」我缩进被子，不敢再看他。他却靠过来，用手抚上我的额头。

「没发烧呀......」元初日日守着我，直到七夕那天，我和他偷偷溜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