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时渊归来的心悸时空的扭曲感尚未完全消散,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面后的耳鸣与心悸。
叶林站在“永恒钟楼”底层大厅的冰冷地砖上,
那股熟悉的、由无数时间流交织而成的压迫感瞬间包裹了他。
这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截然不同,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停滞的秒针。
每一次从动荡的外部世界回归这座庇护所兼牢笼,
他都需要片刻来重新适应这种绝对的、近乎死寂的秩序感。
他身上还残留着陈晨怀表掉落时扬起的微尘气息,
以及她眼中那种混合着绝望、愤怒与不可置信的光芒。那光芒像一根烧红的针,
刺入他早已被时间侵蚀得千疮百孔的内心。陈明……那个他曾在多个时间线里试图挽救,
却最终都走向类似结局的年轻人,竟然是陈晨的弟弟。这个巧合,或者说,
这记命运精准无比的恶意捉弄,让他坚固如堡垒的心神出现了一丝裂缝。
但他没有时间沉浸在这份私人情绪中。几乎在他身影凝实的瞬间,
一道没有感情起伏的电子音便在大厅中响起:“首席执事叶林,欢迎归来。
七位执事已齐聚‘时律庭’,等候您的述职报告。”叶林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腾的思绪,
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冷峻。他整理了一下并未凌乱的衣领,尤其是右眼上的单片眼镜,
确认它稳稳地戴在那里,如同他必须维持的面具。然后,
他迈步走向大厅深处那扇巨大的、由某种暗色金属铸就的大门,
门上雕刻着复杂的齿轮与沙漏图案,象征着守时者维护时间秩序的核心教义。
2执事的审判庭“时律庭”是守时者的最高议事与裁决之所。与其说是一个法庭,
不如说是一个环形的、充满象征意义的空间。七张高背石椅呈环形排列,每一张都风格迥异,
对应着一位执事所司掌的“时间法则”侧面。穹顶并非实体,
而是一片缓慢旋转的星云状能量体,那是时间本源力量的具象化。地面光滑如镜,
倒映着穹顶的光晕,行走其上,仿佛漫步于星空。
叶林走向唯一空着的、也是最为高大、位于正北方向的那张石椅。
石椅的椅背顶端雕刻着一只凝视前方的威严之眼,象征着“监察现在”。
他是守时者首席执事,职责是监控并维护主时间线的稳定,是组织对外的利剑与盾牌。
当他落座时,其余六道目光或直接、或隐晦地投射到他身上。这些目光中蕴含着审视、探究,
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叶林知道,他此次在“星渊集团事件”中的处理方式,
尤其是对那个频繁引发时间涟漪的“异常个体”陈晨的处置,已经引起了内部的不满和疑虑。
会议,或者说质询,开始了。首先开口的,是位于东方,
掌管“追溯过去”的执事——“档案官”墨衡。他的石椅仿佛由无数古籍书卷堆砌而成,
他本人也像一尊沉浸于故纸堆的雕像,面容苍老,眼神浑浊,仿佛总在眺望遥远的历史尘埃。
他的声音缓慢而沙哑,如同磨损的磁带:“叶林首席,根据‘时间刻痕’记录,
编号C-7274时间线,即我们所处的这条主干流,在过去七个自然日内,
出现了超过三十七次非授权局部回溯现象,源头均指向同一个体:陈晨。
其引发的‘时序熵增’已接近阈值。你最初的报告声称,此个体威胁等级为‘观察级’,
但事态显然已迅速恶化。请解释你的误判,以及后续采取的……看似温和的应对策略。
”墨衡的问题直接切中要害,语气虽然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问责意味。叶林尚未回答,
位于西方,代表“裁定因果”的执事——“审判者”刑律便冷冷地接话。
他的石椅如同冰冷的断头台,线条硬朗尖锐。他本人面容肃杀,眼神如鹰隼,
仿佛随时准备对任何偏离“时律”的行为做出终极判决。他的声音像是金属摩擦:“误判?
或许不仅仅是误判。据我麾下‘时针卫士’观察,你在至少两次与目标陈晨的接触中,
存在明显的迟疑和未授权的信息透露。你甚至阻止了卫士对其进行的‘记忆弱化’标准程序。
首席执事,你是否对目标产生了不应有的……共情?”刑律的指控更为严厉,
几乎指向了叶林的核心立场。庭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紧绷。
叶林目光平静地扫过墨衡和刑律,轻轻叩击了三下石椅的扶手,
这是他习惯性的、稳定心神的动作。“档案官,审判者,”他的声音沉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目标陈晨的能力觉醒程度和成长速度超出了所有历史案例的模型预测。
她并非受过训练的时感者,其能力来源成谜,
且与‘星渊集团’的‘永生计划’及初代时间锚点陈明有着极深的羁绊。简单的压制或清除,
可能导致其能力失控,甚至引爆其与陈明之间尚未探明的因果链,
对时间线造成不可逆的破坏。我的策略是‘可控引导’,
旨在弄清其能力本质并找到安全剥离或收容的方法,同时探查星渊集团的更深层阴谋。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共情……审判者,维护时间稳定需要精准的判断,
而非一味地挥舞‘裁定’之刃。了解目标的动机与情感,
是预判其行为、制定有效策略的关键。这一点,我想掌管‘窥探心绪’的执事可以佐证。
”叶林将目光投向南方一位笼罩在朦胧光影中的女性执事——“织梦者”幻瞳。
她的石椅宛如流动的水晶,折射出迷离的色彩。她很少直接参与争论,
更擅长洞察人心深处的秘密。她微微颔首,声音空灵飘忽:“目标的情绪波动确实剧烈,
尤其是与弟弟陈明相关的部分,构成了其行动的主要驱动力。强烈的执念……是危险,
也是可以利用的杠杆。叶林首席的方法,不无道理。”幻瞳的发言带来了一丝平衡,
但并未完全化解紧张局势。3先知预言的迷雾这时,位于东北方,
负责“守望未来可能性”的执事——“先知”玄览发出了悠长的叹息。
他的石椅仿佛由不断变幻的云雾构成,他本人双目紧闭,眉头紧锁,
似乎永远在承受着无数未来支流带来的信息洪流冲击。
他的声音带着疲惫与一丝预警:“我看到了更多的迷雾……而非清晰的路径。陈晨的出现,
像一颗投入时间之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干扰既定的轨迹。星渊集团的阴影在扩大,
顾沉舟……他的野心不止于凡俗的永生。而叶林首席……”玄览停顿了一下,
紧闭的眼皮微微颤动,“你的未来支流,与那个叫陈晨的女子交织得过于紧密了。
这种纠缠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风险。我无法预言吉凶,
但它注定会将你引向背离我们核心信条的道路。
”玄览的预言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又一块石头,让其他执事的神色更加凝重。
叶林的心微微一沉。玄览的语言虽然模糊,却精准地触动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隐秘。他与陈晨,
那被反复抹除又顽强滋生的七世羁绊,是连守时者最高机密档案都未曾记录完全的绝密。
难道玄览窥见了一丝端倪?会议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唯有穹顶星云无声流转。七大执事,
各怀心思,维护时间秩序的至高理想下,是错综复杂的权力格局与理念分歧。
叶林身处旋涡中心,不仅要应对外部日益严峻的危机,更要在这内部的无形战场上,
步步为营。他知道,关于陈晨的真正风暴,才刚刚开始。
而更大的威胁——“星渊集团”的顾沉舟,
以及其背后可能涉及的、连守时者都感到忌惮的古老秘密,正潜伏在阴影中,伺机而动。
玄览的预言带来的沉默,被一阵略显刺耳的、金币滚动般的声音打破。位于东南方,
掌管“时之资源”分配与组织世俗力量的执事——“司库”金匮,
用他戴满宝石戒指的肥胖手指,
有节奏地敲击着由无数金线宝石镶嵌而成的、奢华无比的石椅扶手。他的石椅与其说是石质,
不如说更像一个巨大的保险箱。他脸上堆着商人式的圆滑笑容,
但眼底却闪烁着精明的计算光芒。“哎呀呀,诸位同僚,何必把气氛搞得如此紧张?
”金匮的声音带着一种市侩的暖意,却难以掩盖其中的算计,“叶林首席的考量,
从风险控制的角度看,确实有一定道理。彻底清除一个高潜力异常体,
尤其是可能与‘星渊’那帮窃贼有关联的个体,确实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连锁反应,
损害时间资产的价值。毕竟,时间就是最宝贵的货币,不是吗?”他话锋一转,
看似替叶林开脱,实则将问题引向了更现实的层面:“不过,首席啊,
你所谓的‘可控引导’,成本几何?为了监控和应对这个陈晨引发的时序扰动,
我们已经消耗了超出预算三成的‘时之尘’储备。‘时针卫士’频繁出动,人员疲惫,
装备损耗。更不用说,‘星渊集团’那边的顾沉舟,可是借着这次混乱,
又在股市上掀风作浪,试图冲击我们暗中控股的几家企业。这些……可都是实实在在的损失。
”金匮的身体微微前倾,笑容不变,但语气带上了压力:“我需要一个明确的时间表,
叶林首席。你的‘引导’计划还需要多久?成功率多少?如果失败,备用方案是什么?
组织的资源不是无限的,我不能允许一个不确定因素长期透支我们的‘时之库’。
”叶林面对金匮**裸的资源问责,神色不变。
他深知金匮的立场——一切以组织的实际利益和资源安全为上,情感、道义甚至部分教条,
在可量化的损失面前都可以让步。“司库,”叶林平静回应,“陈晨的价值,
不仅仅在于消除威胁。
——这个成功融入时间结构并成为稳定锚点的特殊个体——拥有独一无二的亲和力与影响力。
通过她,我们或许能破解‘时间锚点’技术的核心秘密,
甚至找到安全利用或复制这种技术的方法。这其中的潜在收益,
远非目前消耗的‘时之尘’可比。至于顾沉舟的商业手段,那是你负责的领域,
我相信你有能力应对。我的时间表,取决于能否尽快获取陈晨的完全信任,
并引导她接触陈明所在的‘时渊’表层。
”他将陈晨的价值从“威胁”提升到了“潜在战略资产”的高度,
巧妙地将压力部分转移回金匮身上。破解时间锚点秘密,这对守时者来说,
无疑是极具诱惑力的前景。金匮眯起了眼睛,显然在快速计算着其中的利弊,
暂时不再咄咄逼人。4时母意志的裁决此时,位于西北方,
负责“时之器”研发与维护的执事——“工匠”天工,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他的石椅宛如一个巨大的、布满仪表和管道的工作台,
他本人则笼罩在淡淡的机油味和能量光环中,
手中似乎永远在虚空中调试着看不见的精密仪器。
他的关注点更为纯粹和技术性:“叶林首席,从技术层面讲,
目标陈晨的回溯能力模式非常……原始,但核心能级极高。
她似乎绕过了一切已知的时间干涉协议,其能力来源像是一种……‘权限’,而非‘技术’。
我对其怀表状的信物很感兴趣,那可能是一件天然的‘时之遗物’。”天工抬起头,
眼中闪烁着技术狂人的光芒,“我建议,在适当的时候,能否将其带回本部进行研究?
或许能极大推进我们对时间本质的理解,甚至改进我们的装备。”叶林心中凛然。
天工的建议听起来合理,但“研究”二字背后,
往往意味着不可预测的风险甚至是非人道的实验。他绝不能允许陈晨落入天工的手中。
“目标对怀表极为看重,强行夺取会立刻导致其能力彻底失控,风险不可估量。研究之事,
需从长计议,或许可以通过非接触性扫描等方式进行。”叶林谨慎地回应,
同时试图转移话题,“目前,我更关注星渊集团的技术。
他们进行的‘时间抽取’和‘永生计划’,明显使用了非法的、极度危险的时间技术,
其源头可能与古老的‘时母禁忌’有关。‘工匠’,
你是否在他们的技术中发现了守时者失落技术的痕迹?”提到“时母禁忌”和失落技术,
天工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确实有相似之处,
但更加……扭曲和贪婪。他们在粗暴地撕裂时间结构,而非像我们一样维护。这是一种亵渎。
”会议进行到这里,七大执事中已有六位表明了态度或提出了质疑:墨衡追究记录,
刑律质疑立场,幻瞳提供微妙平衡,玄览预警未来,金匮计较资源,天工关注技术。
支持与反对的声音交织,叶林凭借其首席的权威和冷静的辩才,勉强维持着局面。
5水晶沙漏的警示最后,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叶林,
都投向了自始至终未曾发言的第七张石椅——位于正南方,
最为神秘、地位也最为超然的执事,掌管“连接时母意志”的“时母之影”。
这张石椅最为朴素,通体漆黑,没有任何装饰,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
端坐其上的身影笼罩在深邃的黑袍中,看不清面容,甚至无法分辨性别。
表着守时者信仰的核心——那位传说中化身时间规则、沉睡于时间本源的神秘存在“时母”。
当时母之影开口时,声音并非从口中发出,而是直接回荡在每一位执事的意识深处,
空灵、古老,不带任何情感,却蕴含着绝对的威严:“纷争,源于视角的局限。过去已定,
未来未卜,现在……充满变数。”意识之音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感知着无形的时间流。
“异常个体陈晨,其存在本身,即是一个巨大的‘悖论点’。她与锚点陈明的因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