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大牢，阴暗潮湿。
沈念被单独关押在一间还算干净的牢房里，与隔壁陆言父子撕心裂肺的咒骂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坐在冰冷的草堆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块属于靖王萧玄的丝帕。
丝帕上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和那股清冷的龙涎香，让她的心绪久久无法平静。
靖王……他为什么要帮我？
仅仅是因为看不惯陆言的所作所ve为吗？
还是……另有图谋？
沈念想不明白。
这位传说中的王爷，行事向来乖张，心思深沉，无人能看透。
他最后那句“有本王在”，究竟是随口一说，还是别有深意？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一个身穿太监服饰的老者，在狱卒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沈姑娘，陛下有旨，宣你即刻进宫面圣。”
老太监的声音尖细，态度却还算和善。
沈念心中一凛。
该来的，终于来了。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跟着老太监走出了牢房。
经过隔壁时，她看到了陆言和陆沉。
父子二人披头散发，形容狼狈，再也不见半分往日的风光。
看到沈念，陆言像是疯了一样扑到牢门上，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她。
“沈念！你这个**！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沈念脚步未停，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
对于将死之人的哀嚎，何必在意。
皇宫，御书房。
沈念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直视龙椅上那道明黄色的身影。
天子威严，如山岳压顶，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御书房内一片死寂，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沉稳威严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你就是沈念？”
“是，民女沈念。”
“抬起头来。”
沈念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了头。
龙椅上，端坐着一位年近四旬的帝王，他面容清癯，眼神锐利，虽不怒，却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他就是大梁的皇帝，萧衍。
萧衍的目光在沈念的脸上一扫而过，最终落在了她额头的伤口上。
“你状告陆沉身世作伪，欺君罔上，此事关系重大，你可知若是诬告，是何下场？”
“民女知道。”沈念的声音清亮而坚定，“若有半句虚言，民女愿承担一切罪责。”
“好。”萧衍点了点头，语气听不出喜怒，“将你的证据，呈上来。”
很快，一名太监将沈念在登闻鼓前递交的状纸，以及刚刚从城外被龙骧卫带回来的稳婆，一并带了上来。
那稳婆显然是吓坏了，一进御书房就瘫倒在地，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
“草民……草民王麻子，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萧衍摆了摆手，“朕问你，你可认识礼部侍郎陆言？”
王婆子哆哆嗦嗦地答道：“认……认识。六年前，陆侍郎曾找过草民，让草民去城南一处宅子里，为一个姓柳的姑娘接生……”
“你可看清了那新生儿的模样？”
“看清了！是个男孩，白白胖胖的。他的后腰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像月牙儿一样，特别显眼！”
王婆子的话，与沈念的状词，完全吻合。
萧衍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转头看向一直侍立在一旁的靖王萧玄。
“皇弟，你怎么看？”
萧玄上前一步，躬身道：“皇兄，此事证据确凿，只差最后一步验证。”
“传朕旨意，让太医去宗人府，亲自检验陆沉身上，是否有那块胎记。”
“是！”
太监领命而去。
御书房内再次陷入了沉寂。
沈念跪在地上，手心已经满是冷汗。
这是她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赌注。
她虽然确定陆沉身上有那块胎记，但她不知道，陆言这些年，有没有用什么手段将那胎记除去。
如果……如果太医验不出来……
那她就是诬告，欺君之罪，必死无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一种煎熬。
就在沈念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那名太监终于回来了。
他脸色苍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启禀陛下，已经……已经验明了。”
“陆沉的后腰处，确实有一块月牙形的红色胎记！”
轰！
沈念只觉得脑中一声巨响，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
她赢了。
她赌赢了！
“好！好一个陆言！好一个礼部侍郎！”
萧衍猛地一拍龙椅，勃然大怒。
“欺君罔上！罪无可赦！”
“传朕旨意！将陆言、陆沉父子，押赴午门，斩首示众！陆家族人，三代之内，不得入朝为官！”
“另，查抄陆家全部家产，一半充入国库，一半……赐予沈念，以作补偿。”
皇帝的旨意，一道接着一道。
沈念愣住了。
她没想到，陛下不仅严惩了陆言父子，还给了她如此丰厚的赏赐。
查抄陆家一半的家产？
那可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额财富。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念。”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民女在。”
“你此番揭露奸佞，有功于社稷。朕心甚慰。”萧衍的语气缓和了许多，“除了金银，你可还有别的想要的赏赐？”
沈念心中一动。
她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抬起头，迎上皇帝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民女不求金银，只求陛下，能还民女一个公道。”
“哦？”萧衍来了兴趣，“你想要什么公道？”
沈念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的话。
“民女恳请陛下，废除昭华公主与陆沉的婚约，并允许民女……参与此次驸马的重新甄选。”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连一直面无表情的靖王萧玄，都诧异地挑了挑眉。
一个刚刚和离的下堂妻，一个无权无势的民女，竟然……妄想参加驸马的甄选？
她疯了吗？
皇帝萧衍也愣住了，他眯起眼睛，重新审视着跪在地上的这个女人。
她身形单薄，却脊梁挺直，眼神明亮，没有丝毫畏惧。
那双眼睛里，燃烧着一种名为“野心”的火焰。
有趣。
实在是太有趣了。
萧衍沉默了片刻，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有胆识的女子！”
他从龙椅上站起身，走到沈念面前，亲自将她扶起。
“朕，准了！”
他看着沈念，眼中闪烁着欣赏的光芒。
“朕就给你这个机会。三日后，朕将在御花园重开选婿宴，京中所有未婚的青年才俊皆可参加。”
“你若能在那场宴会上，拔得头筹，得到昭华的青睐。”
“朕，便亲自为你和公主赐婚！”
皇帝金口玉言，一言九鼎。
沈念的心，狂跳不止。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命运，将彻底改变。
然而，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靖王萧玄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欣赏，有玩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占有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