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辞新顿了顿,简单的阐述了一下自己所观察到的具体情况,“即使是这么大的招工规模,人家纺织厂愣是让咱们这个离镇上距离最近的村子都没得多少消息,只在自己厂子里漏出了些许口风,厂门口的小黑板上更是只有用红砖头写了‘有招工’三个字,这是真的只能拼运气了”。
吴会芬当时还记得,她不死心的问了林辞新为什么只考车间缝纫工的岗位。
林辞新只似笑非笑的说:“车间的岗位大头一早就是分好了的,一家一户一个亲戚都分不够,更何况实际情况是根本就不够分。就这抛出来的岗位还是我挣破头才考来的,更不必说我从知道有招工开始便在其中运作的人情好处。”
话风一转,林辞新眼神冷漠,语气漫不经心却让人不容忽视,“再者,也是为了我以后有个好去处啊。”
说到这,吴会芬若是还不明白林辞新这是在点她和林辞良就是真的蠢了。
嫁过来两年了,吴会芬也算对这个大姑子有所了解,她林辞新就不是能在车间干流水线的命,更确切的说是林辞新自己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
具体表现是林辞新把工作给了陈香秀之后,愣是没再问过也没再去地里上过工,虽说她之前也没怎么去上过就是了。
吴会芬也是不解,她林辞新,既不是老大又不是老幺,更是个女孩,夹在中间的老二,按理来说更容易被忽视、夹生才对,怎么老林家就这么偏宠林辞新呢。
她也曾跟丈夫林辞良嘀咕过,她婆婆把林辞新养的水灵灵的,娇惯着,比之城里姑娘都不差什么,饭是没少吃,活儿是基本没干过!
读高中时就更不必说了,家里上工的工分都是由林父和林辞良拼干着,陈香秀上班之前三人都是挣工分的主力军。
上班之后,吴会芬接替婆婆家里家外两手抓,可真是累的够呛。这干两份工的活计,就得一丁点工分和粮食报酬的狗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一度超过了她在娘家过的苦日子了。
直到小叔子林老三林辞庆和小姑子林老四林辞宁长大一点儿,她慢慢将家中一些活计分担出去,才又觉得日子好过了一点儿。
回忆到此处,这会儿即便是她跟林辞新都彼此心知肚明,大姑姐以后肯定不会去上这个班,单就“三班倒”这个工作的艰辛程度,以她嫁进来两年的经验来看,即使有“每周休息一日”的福利在,大姑姐也铁定坚持不了一点儿。
指不定哪天等林辞宁需要,这工作就是小姑子的了。
她也明白,普遍观念下认为儿媳妇永远是外人,但好处就是争来要来的,不争不抢永远没机会。这条件放在她娘家,吴会芬没工作的情况下肯定也是要挣一挣的。
可她现在既然已经嫁过来了,那就是一家人,她有这个条件又能满足招工要求,想想又怎么了?就在心里想想又影响不了别人。
吴会芬祈祷若是大姑姐以后不愿意去上班,她婆婆能看在她安分的份儿上,若是真的退了能把工作让给她。
吴会芬听着屋外闹人的虫鸣,咂摸着嘴里的肉味儿,念着中午喝到的鲜香的鸡汤,啃上的红烧鸡肉,想着婆婆把工作让给她后,她上班吃着商品粮过好日子的场景,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林辞良一进屋就看见自己媳妇,一脸不知道想着什么美事儿的傻样,一眼便看出自己媳妇又在琢磨着不着天际的美事儿了,“傻样”低低咕哝一声,想着下午还要继续上工,也跟着躺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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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伏天的热烘烤着所有被照到的建筑,植物和动物。
才走了一段路的林辞新,浑身的热汗粘着衣衫贴在皮肤上跟让牛舔了一样黏腻,热的难受。
匆匆进入百货大楼,才感觉里头那股子冷气,钻着她汗湿的衣衫,分隔开热汗和皮肤,整个人又活过来了。
“林辞新,快过来,这边儿。”黄玲玲招着手让林辞新来到她站着的卖冰棍的旁边,并顺手递了根冰棍过去。
林辞新接过冰棍,猛的嗦了一口,才觉得快要热化了的她被冰给拼好了。
“怎么了我的好玲玲,正午正热的时候,接到信儿我就从村里头过来了,幸好你还没上班。”林辞新咬了一口冰棍说。
黄玲玲用手给林辞新扇着风,不紧不慢道,“我也问过我爸妈了,除了前两年纺织厂招工之外,你也知道现在不管是内部还是外面根本就是没有消息。”
林辞新嗐了一声,打破了略有些尴尬的气氛,“这城里工作从来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都当子子孙孙能传人的传家宝护着,哪来那么多工作给旁人干呢。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玲玲。谢谢你当初告诉我有招工考试,现在也终于是让我妈过上好日子了。”
林辞新心里虽失望没有机会,但面儿上却丝毫不露,末了还不忘暗戳戳恭维黄玲玲几句。
“你都谢我两年了,你没说烦,我都听烦了。”
“好好,我以后不说了。”才怪呢,一个招工考试的口风,恩情说了两年也不见你阻止,今儿还是头一回呢。
林辞新心里琢磨着,嘴上却不停。
又说了一会儿巧话,排除掉两人之间因着长时间没见面的生疏间隔后,掐算着时间,感觉快到黄玲玲上班的时辰了,林辞新主动结束话题,“好玲玲,你瞅瞅,咱俩才隔几天没见,没聊上两句呢,就到你上班时间了。”
黄玲玲摆了摆手,“那我先去了,你也早点回去,或者你玩累之后直接去找你妈妈回家。”
目送黄玲玲离开之后,林辞新也离开了百货大楼。有段时间没去供销社逛逛了,不知道有没有出新样式的裙子,她的雪花膏也快用完了。
张家遥望着林辞新离开百货大楼的背影,这才终于相信自己是真的重生了。
上辈子林辞新是嫁给他哥张家瑾了,这回一切都还未发生,这是不是说明他也有机会了。
想到这张家遥闭了闭眼,随后又缓缓睁开,一脸凝重的丛丛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