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写字楼，沈流萤对着电脑屏幕修改第十七版方案。

顾云深的批注像刀片划在心上：「色彩情绪像廉价霓虹灯」。她偷偷喷了苏曼桌面的香水，

试图模仿成功者的气息。手机弹出母亲消息：「张阿姨女儿进了国企」。

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获奖证书被揉皱垫在咖啡杯下——那上面签着苏曼的名字。

1冷嘲热讽28层的会议室里，空调冷气像无形的囚笼。玻璃幕墙映出我僵硬的倒影。

还有甲方代表那张写满讥诮的脸。“这就是贵司顶尖院校的水平？”他指尖敲着提案彩印稿。

纸张哗啦作响。“配色像城乡结合部KTV。用户体验？我看是用户受刑。

”我指甲掐进掌心。昨天贪便宜买的打折外套。粗粝内衬摩擦着后颈。

马克笔的酒精味突然窜进鼻腔。和大学时拿奖那天一样。画稿未干透的味道一模一样。

荣耀与现实割出裂痕。“沈流萤。”顾云深的声音从长桌尽头砸过来。“客户在等答案。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只有干涸的风声。苏曼的香水味从右侧飘来。

“萤萤只是太追求完美了。昨晚还帮我改方案到三点呢。”她放在桌下的手正转着手机。

屏幕亮着我大学时期的设计作业截图。指甲猛地戳进掌心。那是我熬通宵重绘的图标。

她今早直接贴进自己PPT。空调突然加大风速。提案纸页哗啦啦飞散。

我冲进卫生间时霓虹灯刚亮起。手机屏幕亮起母亲的消息。“张阿姨女儿进了央企。

年终奖是你半年工资。”朋友圈还挂着昨天精修过的照片。咖啡杯配英文书。

文案是“凌晨四点的灵感值得”。指甲狠狠划过删除键。镜面映出睫毛膏洇开的黑痕。

苏曼的脚步声伴着娇嗔飘进来。“宝贝你还好吗？顾总说……”我拧开水龙头。

冷水冲过手腕时闻到马克笔墨水味。混着她录音笔隐约的电流声。

隔板下方缓缓推来一包印着公司logo的纸巾。“哭出来就好啦。

”苏曼的声音裹着蜂蜜般的黏稠。“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考上同济呢……”手机突然震动。

屏幕弹出新邮件提醒。发件人赫然是三年未联系的大学导师。

2暗流涌动消毒水的气味糊在鼻腔深处。顾云深的办公室像无菌实验室。

“圣诞树挂满廉价眼泪。”他的声音像手术刀划开我的自尊。

“版权意识缺失到令人怀疑你的专业素养。”我的胃猛地缩紧。低头佯装记录要点。“稍等，

我记一下。”声音遥远又陌生。是我演练过无数次的盾牌。桌面钢铁包边映出我的倒影。

还有那只抖动的笔。“情绪不是你的优势，沈流萤。”他换成了英文。

“Emotionisnotyouradvantage.”我的笔尖顿住了。

泪水模糊的视线扫过书架上的专业著作。

突然停在《设计心理学》书页间夹着的一角白色便签纸。鬼使神差地，我的手指伸了过去。

纸张粗糙摩挲指尖。上面只有一行打印的小字。一个网址和毫无规律的字符。

我猛地抬头看向顾云深。他侧身望着窗外玻璃幕墙。手指间夹着未点燃的烟。

仿佛在计算光线折射的角度。撕毁的协议草稿摊在桌上。打印的网址静静躺在我掌心。

消毒水的味道依旧冰冷刺鼻。但我胃部的绞痛停止了。他桌上的内部电话尖锐响起。

屏幕上跳起来电显示。苏曼。3冷暖自知公共休息区的玻璃幕墙折射阳光。

光线如匕首般刺眼。保洁阿姨攥着抹布站在三米外。工装袖口磨出毛边。

目光扫过我西装裙的仿款滚边。她喉结动了动，没出声。蹲下身时膝盖硌到大理石接缝。

“阿姨，挂号界面卡住了。”我划掉七个弹窗广告。“内存满了，我帮您清缓存。

”指尖触到屏幕瞬间，她突然缩手。粗粝指腹擦过我虎口。掌纹嵌进粉笔灰般的涩感。

记忆劈开空调冷气。母亲批改作业的深夜。粉笔灰沾在搪瓷杯沿。她总用拇指抹去红痕。

那动作和我擦拭屏幕的弧度一模一样。“姑娘…要不算了？”阿姨声音发虚。

我猛地攥住她手腕。太瘦了，腕骨硌得我掌心发疼。挂号界面弹出时，阿姨突然吸气。

“您手机真亮，比我儿子那个还…”她咽回后半句。但我知道比较链已经启动。

空调冷风扫过后颈。我完成预约。起身太快眩晕袭来。扶住沙发背才没摔倒。阿姨反复鞠躬。

工牌绳勒进她颈后晒伤的皮肤。我把手机塞回她兜里。触到一张边缘卷曲发黄的照片。

露出小男孩残缺的嘴角。人流裹着我们往电梯间去。苏曼的声音刺破嘈杂。

“流萤居然在帮保洁？人设崩太快了——”我没回头。指腹残留的粗糙触感还在发烫。

电梯镜面映出我的脸。手机震动。母亲微信弹出。“张阿姨女儿进了国企工会。

你年终奖够买貂绒吗？”指尖悬在删除键上。最终却截屏保存了挂号界面。二十三层到了。

电梯门开时，顾云深靠在防火门边点燃一支烟。烟灰簌簌落进牛仔裤破洞。

他目光落在我沾灰的膝盖处。突然掐灭烟头。“界面微表情错了。”他扔来一包湿巾。

“帮助按钮色值暖了3度。像在嘲讽穷。”湿巾薄荷味刺进鼻腔。我听见自己说。

“因为真实温度就是刺骨的。”他挑眉。旧疤在眉骨显出来。监控红灯闪烁。

走廊尽头传来苏曼笑声。“快看工作群！谁把流萤大学废稿挖出来了？

”我摸到口袋里阿姨塞的苹果。果皮上有道指甲掐出的深痕。监控镜头正对防火门。

顾云深突然伸手擦过我耳际。摘下一片不知何时沾上的粉笔灰。

4针锋相对热水器的蜂鸣声像根针扎进耳膜。我往马克杯里倒水。热气糊在眼镜片上。

苏曼的声音从左侧飘来。甜得发腻。“流萤当初在伦艺研修时，导师最强调什么呀？

”她指尖弹了下饼干盒。铝箔反光猛地刺向我瞳孔。伦艺。

这个我编造履历时随手写下的缩写。“其实…”我抿了口热水。“最强调竞争系数可视化。

”苏曼捏饼干的手指顿了顿。我向前半步。任热水器蒸汽扑湿衬衫前襟。

“比如苏姐上周给蓝鲸做的banner。点击转化率是不是卡在0.3%了？

”数据是我凌晨爬虫扒的。此刻像玻璃碴滚在齿间。“用户视线轨迹热力图显示。

第一视觉落点总被零食广告截断。”她喉结微动。饼干盒盖啪地合拢。

“毕竟电商模块的‘情绪颗粒度’…”我忽然倾身抽走她指间的焦糖饼干。

掰开时碎屑簌簌掉进垃圾桶。“糖分超标会钝化视觉敏感度。苏姐最近体检报告还好吗？

”蒸汽氤氲中，她左手无意识按压胃部。暴食症发作期的典型动作。热水器突然停止嗡鸣。

我笑着把剩下半块饼干扔进垃圾箱。“好奇问句嘛…苏姐不会介意吧？

”她涂着奶茶色唇釉的嘴张了张。最终变成一道僵硬的弧线。当我转身时，

看见顾云深站在茶水间门口。他手中转着的金属打火机闪了一下。像无声的秒针。

打火机盖啪嗒合拢时，他视线落在我还在发抖的指尖上。5裂痕之下手机电量跳红到5%。

屏幕裂纹像蛛网突然扩张。裂纹正中央，母亲发来的降压药照片卡在那里。“按时吃药，

为你好”。配文跳出时，微信提示音像针扎进耳膜。空调冷风扫过后颈。

工位隔断挡住所有视线。但能听见苏曼的笑声飘过来。我指甲掐进掌心。敲下“收到”。

裂纹在指尖下延伸。割开药盒上的剂量说明。上次她寄维生素，我过敏休克住院三天。

标红的是她手写批注。“每日三次，必须空腹”。键盘敲击声突然停止。

顾云深的声音从总监室飘出来。“第三版配色体系熵增过度，重调。”我猛地吸气。

空气里有马克笔墨水的酸味。混着苏曼的玫瑰香薰。手机又震。裂纹里的药片照片模糊变形。

“流萤姐？”实习生探头。“客户说icon要加钻石…要不我用现成素材…”“不行。

”我声音哑得自己都惊。“视觉重量会失衡。”就像我妈寄的降压药。标签写着“进口”。

扫码结果是三无产品。我拖出素材库。选中所有钻石素材扔进回收站。“用不规则晶体。

折射率调至2.47，接近真实钻石。”苏曼的笑声又飘来。她刚“无意”晒了新品项链。

盒子上印着和我设计稿相似的纹样。手机彻底黑屏前，最后一条微信弹出。

“千万别省钱买假药，妈给你转了五千”。而我信用卡账单正好欠五千三。屏幕突然被敲响。

顾云深站在隔断边。手指压着我上周交的草图。“第三象限呼吸感死了。”他丢下颗水果糖。

“糖纸折射光比你的设计有层次。”糖纸落在裂纹屏幕上。折射出万千碎光。

指甲无意识刮过屏幕裂纹。一道细微电流窜过指尖。机箱突然轰鸣运转。

所有电脑同时弹出系统提示。强制备份启动。倒计时5分钟。顾云深猛地回头看我。

“你动了主服务器？”暗红倒计时映在碎裂屏幕上。正好覆盖住母亲那句“为你好”。

我握紧兜里那颗水果糖。糖纸边缘割开指尖。血珠渗进裂纹。上次数据崩溃时，

我丢了全部毕业设计。这次。倒计时跳向4分59秒。裂纹突然蔓延至整个屏幕。

我忽然笑起来。指尖砸向回车键的瞬间，备份进度条疯狂倒退。错误代码：CF-97。

关联文件：降压药说明书.pdf6亲情绑架空调冷气扎进后颈。

屏幕闪烁10%电量红色警报。办公区突然死寂。“萤萤！”母亲举着钴蓝色毛衣冲进来。

领口歪斜的公司logo反光刺眼。“妈熬了三天！

总裁瞧见准给你升职——”毛线擦过我小臂。粗粝触感触发心悸。苏曼的轻笑飘来。

“阿姨手真巧呀，就是logo比例……视觉重量有点塌？”我攥紧民生观察笔记打印稿。

电脑屏幕全黑。最后1%电量耗尽前，我看见自己扭曲的脸和母亲亢奋嘴角叠成荒诞蒙太奇。

“流萤。”顾云深声音从电梯口劈来。“客户等着色彩分析报告。”母亲把毛衣往我头上套。

“领导您扫个码？我建了萤萤后援会群……”保温杯盖摔地脆响截断她。顾云深拾起杯盖。

“公司不是真人秀剧场。”我把毛衣拽下来塞进抽屉。毛屑飞舞像廉价雪。屏幕亮起。

民生笔记文档恢复成功。微信弹出母亲消息。

「张阿姨女儿刚升总监她妈织的毛衣登了企业内刊」指甲掐进掌心旧痕。

顾云深折返脚步停在隔断外。他放枚备用充电宝在桌角。金属外壳刻着拉丁文格言。

那是我大学日记本扉句。抽屉里工作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行政部邮件标题。

关于员工家属频繁出入办公区的规范通知》7真相大白我工位上的电脑弹出红色电池警告。

电量只剩3%。屏幕暗下去的瞬间，隔壁苏曼的显示器却亮得刺眼。她忘了锁屏。

邮件界面大剌剌地摊开。

发件人：苏曼；收件人：甲方王总；主题：RE：最新版设计方案确认；正文第一句。

“按您要求已参考获奖作品《雪落山河》风格……”冰块撞上牙齿的脆响炸在耳边。

我手抖得握不住咖啡杯。上次听到这种声音还是大学时。

熬夜做完参赛设计却发现被人冒名顶替。“流萤？”苏曼的声音从背后飘来。

“帮我看下打印机好吗？好像卡纸了——”她总是这样，用撒娇掩盖算计。键盘冰凉。

我指尖飞快地调出云盘后台。找到《雪落山河》原始设计稿。

创建时间戳：2024/03/1722:48:33。

比苏曼提交给甲方的时间早整整两周。屏幕电量闪烁到1%。空调冷风灌进后颈。

上次我信了“职场友情”的鬼话。结果熬了三个通宵的方案成了别人晋升的垫脚石。

回车键砸下去的瞬间，电量警告彻底黑屏。

“叮——”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和苏曼杯子里的冰块撞击声同时响起。

我抬头正好撞上她僵住的笑。“你发了什么？”她声音第一次褪掉所有甜腻。

顾云深的邮箱界面还在我手机里亮着。原始时间戳，甲方要求抄袭的邮件截图。

还有一句我的话。“设计应作为人与世界的善意翻译器。这是您教我的。

”工位电话突然炸响。来电显示是总监直线。苏曼的杯子哐当砸在地上。冰块滚到我鞋边。

顾云深的回复邮件秒速弹回屏幕。“来消防通道。现在。”消防门推开时，

我看见他指尖夹着烟却并不点燃。手机屏幕亮着刚刚那封邮件。

而苏曼的哭诉声正从他漏音的听筒里清晰地传出来。8频闪记忆台灯又开始闪了。

那种抽搐式的明灭节奏，像极了我信用卡账单日的手机短信提醒。我屈指叩了叩灯罩。

劣质塑料壳发出空响。草图纸在光晕里泛出陈旧的黄。铅笔痕迹被频闪切割成破碎的残影。

手机炸响。屏幕上“妈”字跳动。配着她用我照片设的微信头像。“萤萤，

李处长儿子下周六有空……人家不介意私企工作，就是年纪轻轻总熬夜……”我嗯了一声。

指甲无意识刮着草图纸边缘。“对了，你张阿姨女儿昨天生二胎了……你最近没乱花钱吧？

你表姐说看见你背的那个包……”“在加班。”我打断她。“项目急，要赶进度。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塑料袋窸窣声。“妈给你求了文昌符，顺丰寄过去了。

你总是这样……”挂断后的忙音比耳鸣更刺耳。频闪的台灯突然稳定了一瞬。

那道猝不及防的完整亮光，像手术灯照进记忆裂缝。大学礼堂的射灯突然打在脸上。

评委念出我的名字时，台下顾云深靠着门框点头。“视觉重力场偏移了5度。”台下哄笑，

我却看见他用指尖在空气里画了个完美的黄金分割弧线。指尖突然刺痛。

铅笔芯断在草图纸上，留下个突兀的黑点。我猛地抽开抽屉。

最深处藏着大学获奖的设计稿复印件。台灯又开始闪了。这次闪得彻底，

钨丝发出最后一声呜咽。我在寂静里听见自己的呼吸。摸出手机点亮手电筒。

冷白光圈笼罩草图纸。铅笔痕迹在强光下浮现出新的层次。刚刚那个断芯的黑点，

居然像颗种子落在废墟中央。我抓过速写本。笔尖刮擦纸面的沙沙声盖过空调杂音。

手机突然亮起。公司邮箱的推送提示。

“顾云深已驳回您第17版方案：圣诞树挂满廉价的眼泪。九点整会议室重提报。

”频闪的台灯在此时回光返照般亮起。在最后三秒稳定的白光里，

我撕下刚画完的草图拍进邮箱。发送进度条跑到99%时，屏幕弹出新提示。

“苏曼刚刚保存了您桌面文件夹的编辑权限日志。

”9暴雨前夕暴雨砸在洗手间磨砂玻璃上。像无数指甲在抓挠。**在冰冷隔间门板上。

指尖掐着那封手写信。母亲的字迹被药渍晕开。

褐色斑痕爬过“托亲戚抄录87条医嘱”的字样。甜腻的糕点腐臭味从隔壁飘来。

苏曼又在暴食催吐。她压抑的干呕声和暴雨声绞在一起。我展开提案资料。

马克笔痕迹在纸页上突兀又熟悉。那是大学第一次获奖后导师送的笔。

资料边缘蹭上了信纸的药渍。87条医嘱。母亲总这样，用自我牺牲绑架我。

隔壁冲水声轰响。苏曼出来补妆。镜子里她的脸苍白浮肿。嘴角却扯出完美弧度。“流萤，

还不去准备峰会？顾总监刚问起你呢。”我拧开水龙头。冷水冲过手腕。镜中的我，

眼妆没花，但疲惫像蛛网从眼底爬开。“正要过去。”走廊灯光冷白。每一步，

高跟鞋敲在地砖上都像倒计时钟摆。顾云深的办公室门开着。他站在窗前，

指间夹着未点燃的烟。窗外暴雨如瀑。他没回头。“提案的第三部分，情绪颗粒度太粗。

”“我会调整。”他终于转身。目光扫过我手上的信纸，又落回我眼睛。“你母亲？

”“没事。”我把信纸攥紧，药渍黏在掌心。“聚焦。”他声音冷硬，

却扔过来一盒新马克笔。“别浪费你的感知力。”我接住笔盒冰凉。他总这样，

毒舌底下递来一点支撑。回到工位，电脑屏幕亮着提案文件。我打开新笔，

嗅到那股熟悉的化学味。手机震了一下。母亲的消息。“药吃了吗？别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