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轰隆隆地行驶着,拥挤,嘈杂,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
这是我三年来第一次坐地铁。
周围有人偷偷打量我,
即使穿着最简单的旧衣服,素着一张脸,拉着寒酸的行李箱,这张被裴家兄弟“珍藏”了三年的脸,依旧惹眼。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广告牌,心里却在飞速盘算。
五千多万,不是小数目。
黎家现在只是勉强维持,哥哥黎琛能力有限,担子最终还得落在我肩上。
找工作,是第一步。
至少要先能养活自己,站稳脚跟。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晓雯发来的微信,几个招聘网站的链接,还有一个职位推荐——
某家小型咨询公司的行政助理,要求不高,但写着“机会多,成长快”。
“行政助理……”我低声重复了一遍。也好,从最底层开始。
我回了句:“谢谢,我看看。”
刚放下手机,又一个电话进来。是个陌生号码,但尾号几个8,透着一种嚣张的熟悉感。
我的心猛地一沉,手指下意识收紧。
犹豫了两秒,我接起,却没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声音,和裴郁生几乎一模一样,但语调更沉,更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欲。
“在哪?”他问得直接,仿佛我只是他一件擅自离开位置的物品。
是裴郁垣。
裴郁生的双胞胎哥哥。
那个在我无知无觉中,可能无数次扮演他弟弟,共享“金丝雀”的另一个主人。
胃里那股恶心感又翻涌上来。我用力压下去,声音冷得能结冰:“裴大少爷有事?”
电话那头似乎顿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是这个反应。过去三年,我接到他的电话,永远是怯生生的、带着讨好的“裴先生”。
“黎元,”他语气沉了几分,带着警告的意味,“闹脾气也要有个限度。昨晚的事郁生跟我说了,他喝多了,朋友起哄,话赶话说到那儿了,你当真就是你不懂事了。”
我差点笑出声。
话赶话?喝多了?不懂事?
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想把那么残忍的真相掩盖过去?把我三年的屈辱定义为“闹脾气”?
“裴郁垣,”我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清晰地听到电话那头呼吸一滞,“你们兄弟俩轮流玩我的时候,也是话赶话,喝多了,不懂事吗?”
电话那头死一样的寂静。
我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脸色,一定是阴沉得能滴出水。他那样掌控一切的人,大概从未想过我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会如此直白地撕开那层遮羞布。
“黎元!”他声音里终于染上了怒意,“注意你的身份!没有裴家,没有那五千万,你们黎家早就完了!你就是这么报答恩情的?”
“恩情?”我嗤笑,“裴郁垣,那五千万,是买卖。你们买,我卖。银货两讫,谈不上恩情。现在,我不想卖了。”
我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他:“钱,我会还。从现在起,我和你们裴家,两清了。”
“你还?你拿什么还?”他的语气充满了讥讽和不屑,“离了裴家,你什么都不是。你以为你能找到工作?能在沪市活下去?别天真了。乖乖回来,昨晚的事,我们可以当没发生过。”
又是这种施舍般的、高高在上的语气。
仿佛离了他们,我黎元就注定会饿死街头。
“不劳裴大少爷费心。”我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决绝,“我就算饿死,也不会再回去让你们兄弟‘轮流玩’。”
“你!”他显然气急了,语气变得冰冷强硬,“黎元,别给脸不要脸。我给你一天时间,自己想清楚。一天之后,后果自负。”
说完,他猛地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我紧紧攥着手机,指节泛白。
后果自负?
还能有什么后果?比过去三年更地狱吗?
地铁到站,我随着人流下车,拉着行李箱,走出站口。外面阳光正好,却照不进我冰冷的内心。
我知道,裴郁垣的电话只是一个开始。
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不是有多舍不得我,而是无法容忍一件所有物的反抗和脱离掌控。
尤其是,这件物品还知晓了他们兄弟共享的秘密。
我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深吸了一口混杂着汽车尾气的空气。
那就来吧。
裴郁生,裴郁垣。
看看这一次,是谁要付出代价。
我拿出手机,给晓雯发消息:“晓雯,那个行政助理的面试,能帮我尽快安排吗?越快越好。”
这一次,我要为自己而活。
为黎家真正地活。
踩着你们裴家给的空虚荣华,我活得像场笑话。
现在,笑话醒了。
该轮到你们,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