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的眼睛微微睁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的手指紧紧攥着餐盘边缘,指节泛白。"我......"她咬了咬下唇,"我不知道......"
"哦。"江屿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脸上闪过一丝林溪熟悉的、被冒犯的不悦。他转回头,不再看她,"随便你。"
熟悉的刺痛感再次袭上心头。林溪深吸一口气,转身快步走向餐具回收处,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她早该知道的,江屿的温柔就像海市蜃楼,看似美好,实则虚幻。一个鸡腿,几句闲聊,改变不了什么。她依然是那个他看不上的、画"不能当饭吃"的画的无名小卒。
将餐盘放进回收筐时,林溪的手微微发抖。她没有回头,径直走向食堂出口,步伐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着冲出了大门,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
......
江屿盯着林溪仓皇离去的背影,胸口那股莫名的焦躁感越来越强烈。他烦躁地扒拉着碗里剩下的饭菜,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她跑那么快干什么?是急着去见什么人吗?陈野?还是......那个戴金丝眼镜的许砚?
这个念头像一根刺,狠狠扎进他的神经。江屿猛地放下筷子,餐盘发出"哐当"一声响,引得周围几桌人纷纷侧目。他不在乎,只是死死盯着食堂大门的方向,仿佛要用目光把那扇门烧出一个洞来。
为什么要在意?他质问自己。林溪去见谁关他什么事?她不过是一个......一个......
一个什么?江屿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定义林溪在他生命中的位置。同学?太疏远。朋友?他们从未有过真正的友谊。追求者?曾经是,但现在......现在她看他的眼神里,除了畏惧和疏离,还多了些什么他读不懂的东西。
而更让他烦躁的是,他竟然会在意。
在意她为什么不再来看训练,在意她为什么吃得这么简单,在意她匆匆离去是不是为了见别的男人......
"操。"江屿低咒一声,猛地站起身,餐盘里的饭菜还剩大半。他大步走向出口,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跑了起来。冲出食堂大门时,夜风迎面吹来,带着初秋特有的凉意,却浇不灭他心头那股无名火。
校园小路上人影稀疏,早已不见林溪的踪影。江屿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第一次尝到了一种名为"失去"的苦涩滋味。
远处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地投射在石板路上。他突然想起那天在清吧,陈野像拎小鸡一样把林溪拽走的场景,想起许砚抱着那幅被撕碎的画时眼中闪烁的偏执光芒。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突然攫住了他——如果他再不行动,林溪真的会被别人抢走。
这个认知让江屿的心脏狠狠抽痛了一下。他摸出手机,犹豫了几秒,最终点开了那个许久未联系的对话框。光标在空白输入栏闪烁,像他此刻摇摆不定的心。
"决赛......"他缓慢地输入,又删掉,"下周比赛......"再次删掉。最终,他只发出去一句简单的话:
【下周决赛,来看吗?】
发完这条消息,江屿像用尽了全身力气,靠在路边的梧桐树上,仰头望着逐渐显现的星星。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如同他此刻忐忑的心情。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林溪正躲在宿舍楼的拐角处,双手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那条刚刚收到的消息。她的眼泪无声地滑落,在夜色中闪烁着细碎的光。
手机屏幕的幽光刺破宿舍的昏暗,像一枚投入死水的小石子。林溪蜷缩在床角,盯着那条只有十一个字的信息,指尖悬在冰凉的屏幕上,微微颤抖。
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微弱的电流,顺着指尖窜入心脏,带来一阵麻痹般的悸动。开心吗?有的。那点微弱的火苗,在她以为早已冰封的心底死灰复燃。他主动发来的邀请,不再是隔着人群的遥望,不再是卑微的乞求,是他亲手递过来的橄榄枝。这足以让那个画了365张素描、被当众撕碎心血的林溪,在尘埃里开出一朵小小的、名为希望的花。
可紧随其后的,是巨大的无助和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那朵小花。这算什么?是胜利者心血来潮的施舍?是他习惯了她的注视,突然失去后产生的不适?还是……他心底深处,也有那么一丝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属于她林溪的影子?
“别傻了。”林溪把脸深深埋进膝盖,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她太了解那种从云端跌落的感觉。江屿的世界光芒万丈,而她只是仰望星光的尘埃。那句“能当饭吃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至今还插在心口,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尖锐的痛。再靠近,是不是只会换来又一次更彻底的粉身碎骨?
手机再次震动,是周晴的尖叫:【溪溪!江屿主动约你了!他!主!动!的!】
林溪的心脏像被狠狠攥了一下。校园没有秘密。她看着周晴笃定的文字,酸涩的悸动在胸腔里翻涌。也许……也许真的不一样了?这个念头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让她几乎窒息。
月光清冷,透过纱帘在地板上画出斑驳的格子。林溪像个站在悬崖边的赌徒,一边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一边是海市蜃楼的微光。去,可能重蹈覆辙,万箭穿心;不去,那点微弱的光,可能此生再难触及。
指尖悬在发送键上方,冰凉,颤抖。最终,那点飞蛾扑火的孤勇,压倒了所有理智的警报。她闭上眼,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按下一个字:
【好】
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像一声轻微的叹息。眼泪无声地滑落,砸在屏幕上,模糊了那个小小的“好”字。她果然,还是那个无药可救的傻瓜。
———
“操!”江屿低骂一声,手中的篮球差点脱手。他几乎是扑到床边抓起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满是汗水的脸。当那个简单的“好”字撞入眼帘时,一股巨大的、前所未有的雀跃感如同烟花在脑中轰然炸开!
“Yes!”他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篮球被他狠狠砸向天花板,又稳稳接住,动作流畅得像个拿到心爱玩具的孩子。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毫无阴霾的笑容,眼底的光芒比球场的射灯还要亮。
“**?中彩票了?”室友一脸懵逼地看着突然抽风的篮球队长。
江屿没理他,盯着那个对话框,仿佛能穿透屏幕看到那个总是安**在角落的女孩。她答应了!这个认知像一股暖流,瞬间冲散了训练的疲惫和连日比赛的紧绷。他迅速打字:【下午四点,体育馆北门,给你留位置。】
发送。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一丝罕见的笨拙掠过心头。他犹豫了一下,又飞快地点开表情符号,选了个傻乎乎的黄色笑脸:【】
看着那个咧嘴笑的圆脸,江屿自己都忍不住嗤笑出声。他江屿什么时候需要靠表情符号示好了?可一想到林溪看到这个笑脸时可能露出的、那一点点惊讶或者羞涩的表情,胸腔里的雀跃就抑制不住地膨胀开来。
决赛日的阳光,灿烂得近乎嚣张。林溪站在宿舍狭小的穿衣镜前,手指掠过衣柜里寥寥几件衣服,最终停在一条素净的白色棉质连衣裙上。简单,干净,像初春枝头将绽未绽的花苞。外面搭一件浅蓝色牛仔外套,增添几分学生气的清爽。她不想显得太刻意,仿佛用尽全副武装去奔赴一场不知结果的审判。
“女为悦己者容啊溪溪!”周晴举着化妆刷,不由分说地将她按在椅子上。细密的粉底柔和了眼底的青黑,淡淡的腮红扫过苍白的脸颊,像晕染开的桃花。睫毛膏轻轻刷过,纤长的睫毛如同蝶翼,在清澈的眼眸下投下小片阴影。唇上是薄薄的樱花色釉彩,水润而柔软。
镜中的少女,褪去了往日的怯懦和苍白,清纯得如同一株沾着晨露的铃兰。林溪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陌生,心底却滋生出一点微弱的勇气。至少,她要以最好的姿态,去迎接这场迟来的、不知吉凶的“赴约”。
体育馆内人声鼎沸,热浪几乎要将屋顶掀翻。周晴拉着林溪,按照短信指示来到北门。果然,一个挂着工作牌的学生早已等在那里,恭敬地将她们引至看台视野最佳的区域——紧邻着主队替补席后方。
“哟,这不是我们痴心不改的‘大画家’吗?”一个甜腻又淬着冰碴的声音突兀地**来。苏婷穿着亮片紧身拉拉队服,勾勒出傲人的曲线,手里拿着彩球,像只骄傲的孔雀踱步到她们面前。她上下打量着林溪精心修饰过的脸庞和素雅的裙子,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怎么?被当众撕了画,还没死心呢?又巴巴地跑来看江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