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鸢，是这忘川渡里的渡娘。我也不知道我在这里待了多久，只是有人告诉我，

我已经待了千年。听说，有个书生，每年七夕都会来渡口等他的娘子。

“渡娘……你看到一个穿月白色衣裙的女子吗？看到她，帮我告诉她，明年七夕我都会来。

”可是，那月白色衣裙不是我的吗？1.忘川渡，往生船。“渡娘……渡娘，

请问喝了这碗汤，老朽还能记得我的孩儿吗？”这是刚来到往生船的老者，

他干枯消瘦的手紧紧抓住衣角，衣角边上还沾着点点人间的黄土。“喝了孟婆汤，

前尘往事皆遗忘。”“不记过往，不问来世。”我并没有抬头看他，

只是稳稳地把淡青色的汤，注入到老者面前的空碗。这是忘川渡第一个规矩，不探魂灵过往。

老者似乎很是犹豫，或许是有不愿忘记的牵绊，放不下人间的往事，我并没有催促，

只是默默在一旁等着，最近老爷却还是选择一饮而尽。这个是所有魂灵的最终归宿，

而我作为渡娘，算是他们往生的见证者，这种情况我早已习以为常。忘川渡没有四季变化，

没有日出，永远只有风，风里总有一股莫名凉意。渡旁是一片片芦苇荡，花絮莫名被风卷起，

刚好飘落在我的月白色裙摆上。而我的任务就是日复一日的站在这往生船上，

给前来往生的魂灵一碗洗去记忆的汤。我也不知道我在这里站了多久，估计有一千年了吧。

突然，我感觉忘川渡的风好像变了。不是原本的凉意，隐约好像带了点人间的味道。

淡淡的、甜甜的，是桂花和竹叶的味道。我抬起头，

好像看到芦苇荡的那边缓缓的飘来一盏纸灯，泛着暖黄色的光，而且离我越来越近。

从芦苇荡的那头，走出来一个男子，身穿着一件有些发旧的蓝色袍子，身上还挂着一只毛笔，

仔细看毛笔的杆上还刻着一个“鸢”字。他轻轻的咳嗽，整个人好像有些虚，

步伐却走得极稳，他离往生船越近，身上的桂花味、竹叶活人的烟火气就越浓。

“请问……是渡娘吗？”声音暖暖的，落在我的耳廓旁，好像是在哪里听过，又好像没听过。

我转过头，避开他的目光，“你是活人，你可知活人入忘川，是要折寿的，你赶紧离去，

可保半生阳寿。”男子却不肯走，只是轻轻地把纸灯放在船上，细看纸灯上还画着鸢尾花，

他看着我拂过水面的裙摆，有些片刻出神，“渡娘，你可曾见过一个身穿月白色裙子的女子？

”月白色裙子？我的心头一颤。手指紧紧地握住腰间的碎玉。这是我成为渡娘前，

唯一带在身上的东西，可是我却想不起来是谁送给我的。“忘川只有渡娘，和魂灵，

没有穿月白色裙子的女子。”我声音依旧平淡，目光始终看着他来时的方向，

却没有再赶他走。闻言，男子眼神暗了暗，蹲在船上用手轻轻的碰了碰纸灯，“有人告诉我，

每年七夕，忘川渡头，或许可以见到她”。男子顿了顿，“对了，我叫顾笙，渡娘你看到她，

请帮我告诉她。”我没有接话。只是不注意瞟到顾笙的左手食指上的伤疤，

像是被什么东西划伤的，疤痕浅浅的，不注意看不明显。可是这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好像和我脑海里模糊的记忆有点重合，只是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男子专注的看着他手里的纸灯，并没有注意到我在看他，好像他要找的答案就在灯里。

我准备转身，顾笙忽然抬头，目光落在我左眼下的泪痣上，“渡娘，我能在这里待一会儿吗，

就一会儿。”我本该拒绝的，因为活人在这里待的越久，越不好，

这是我们忘川渡的第二个规矩，可是我看着顾笙的眼底，好像有很大的执念，

竟然为他破了例。顾笙笑了，还挺好看。这是我成为渡娘的千年时间里，

第一次见到活人的笑，带着人间的生气。男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抱着纸灯，

这好像是他非常宝贵的东西。不知道过了多久。“多谢渡娘，往后七夕，我还会再来。

”顾笙站起身子，朝着我微微躬身。我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站在船边，看着他远去的方向，

灯光越来越暗，越来越远，身影也越来越模糊。我拿起来那块碎玉，

好像有些东西在脑海里又清晰了一些。“你若想等，便记住，每年七夕，他都会来的。

”远处传来老渡翁的声音，等我我回过头时，老渡翁早已掉头。芦苇花絮飘落到我的裙摆上，

我蹲下身轻轻捡起，心里想着老渡翁的话。明年七夕？明年七夕，他真的会来吗？

2.顾笙离开后，忘川渡又和往日一样四处都是凉意。我还是和往日一样，

守着忘川渡的规矩，站在船上等待着那些需要往生的魂灵。某一天，我遇到了一个魂灵，

是个女子具体长什么样的我并不知道，我们的规矩，不能和魂灵对视。

我只记得她问我“渡娘，喝了这碗汤，真的什么都忘了吗”我还是那句话“前尘往事皆遗忘，

不记过往，不问来生。”“渡娘，可若是忘不掉怎么办呢，或是忘不干净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或许会像我一样吧，忘得不干净，

记也记不清。“阿鸢姐姐，你在想什么？”我转过身，看着向我走来的女孩子，她叫阿兮，

大约十岁的样子，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留在忘川渡，也许是为了成为下一任渡娘吧！

“没有想什么，我在看芦苇花。”我拉着她的手。“阿鸢姐姐，你骗人，你明明就在等人。

”阿兮仰着头，望着我。“你在想上次那个从人间来，捧着纸灯的哥哥。”心事被猜中，

我有这么明显吗？“阿鸢姐姐，我觉得那个哥哥喜欢你。”阿兮突然的开口，

让我有点措手不及。他喜欢我？他是凡人，而我只是一个忘川渡的渡娘，“阿兮，

你为何会说他喜欢我？”我有些好奇，也想知道为什么……“因为他看你的眼神有爱。

”后来的每一天我都在心里数着，还有什么时候才到七夕，在这里做了千年的渡娘，

我比谁都清楚，一旦有了期盼和等待，那可能就是要重拾记忆的。“你就在这里等他吧，

他快来了。”老渡翁的从芦苇荡边传来。这一次，我及时的开口：“老渡翁，您等等，

我想问你个问题。”我本来想问问老渡翁，为什么我的记忆很模糊，

可是里面的人和顾笙很像。“别来问我，自己去找答案吧。”老渡翁还是没有向我划过来，

依旧点头往另一个方向去了。3.不知道等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我遇到刚从人间来的魂灵，便会低着头问道：“请问今天是什么日子？”有的魂灵会告诉我，

有的则是问“渡娘，你在这里待了多久，怎么不记得年月了。”我始终望着芦苇荡的那头，

期盼着那个拿着纸灯，带着花香的男子出现。我站在船头，突然感觉风没那么凉了。果然，

他来了，还是和上次一样。一样的纸灯，一样的蓝色袍子，一样的桂花带着些竹叶的香味儿。

不过这一次他手里多了个篮子。“渡娘，我说过了，今年我还会来。”我依旧没有抬头看他。

“你不该来的。”我语气淡淡的，“这个地方你不能待太久。”顾笙笑着，

把纸灯和篮子放在船上。他拿出篮子里的东西，原来是糕点，闻起来也像是桂花味儿。“来，

渡娘，给你尝尝这是我做的桂花糕。”他拿出一块儿，想直接放在我的手里。

“我不吃人间的食物。”我往一旁躲了躲，他是个凡人，不好离他太近。

顾笙把桂花糕小心翼翼的放回篮子里，“渡娘，你有看到我说的月白色衣裙的女子吗？

”“没有，这里只有渡娘，和魂灵。”还是和上一次一样的问答，连语气都没变。

顾笙也是一样，静静的坐在往生船上，只是他没有开口，我也没有开口赶他。

“你那里有个伤疤。”我低着头，指了指他的左手，“怎么来的。”“不小心被匕首划伤的，

已经过去许久了。”他的声音好暖，真的好熟悉。他拿着纸灯和篮子站起身来“渡娘，

你看到她记得帮我告诉她，明年七夕我改回来。”我依旧没有看他，只是看着他的背影。

4.又是一年七夕。这一次顾笙来的时候我正在忙，等我忙完转过身看向芦苇荡的时候，

才发现他已经出现在了船上。我赶紧低下头，不去看他。好像这一次，

他身上的桂花味儿要浓一点。“渡娘，又是一年七夕了。”顾笙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的到来也给忘川渡带来了温暖和生气。他把纸灯放到船上，依旧又坐到了那个位置。

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头上多了几丝白发，怎么这才过去一年，

就长出这么多白发呢？“渡娘，你还是没有见过她吗？”顾笙开口，还是那个问题。

这一次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有没有可能你等的人不在这里。

”他看了看手上的那个疤，“不，我等的人就在这里，一年等不到，我就在等一年。

”我叹了口气，语气里有些无奈：“那要是一辈子等不到呢？”“我便等一辈子。

”他的执念太重了，重的放不下。他转过身，从怀里拿出几支用手帕包的桂花枝桠，

上面的花儿被他保护得很好，一点也没有掉，“渡娘，我回去了，这几支桂花送给你，

谢谢你。”他抱着他的纸灯，和前面一样直开了，这是这次我手里多了几支桂花，

我放在鼻子底下。使劲闻了一下，真的好香。我正想着在这忘川渡找个地方，

看能不能把这几支桂花养活，就看到老渡翁出现在了我的身边。“老渡翁，

您今天怎么上船了。”我心里好奇，以往我怎么喊都不会上来。老渡翁看了看我手里的桂花，

“他已经来了好几年了吧？”“是，好几年了”我点了点头，“老渡翁，

您可知道他到底在等谁吗”“他在等他走散的妻子。”原来是他妻子啊。

5.忘川渡的风又暖了起来。“今年你好像来晚了。”我低着头，看着船下的水。

顾笙笑着点头，“今年的桂花开得极好，我在家里做桂花蜜，耽搁了时间。”我没有接话。

转过身去，蹲下身子看到他放在船上的纸灯还有装着桂花蜜的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