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栖雪院在侯府最偏僻的西北角,夏日闷热,冬日阴寒。黎疏雪坐在木轮椅上,
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扶手。窗外,两个小丫鬟正偷懒嚼舌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飘进来。
“……真当自己还是主子?也就是侯爷心善,白养着……”黎疏雪没什么表情。她,
侯府庶出的三**,生母早逝,双腿残疾,在这府里,就是个碍眼又不得不存在的摆设。
丫鬟霜绪端着药碗进来,听见议论,脸色一沉要出去呵斥。“霜绪。”黎疏雪淡淡开口,
“由她们去。”霜绪忍下怒气,将温热的药递过来:“**,您就是太宽和了。”宽和?
黎疏雪嘴角扯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她只是懒得在这些蝼蚁身上浪费精力。
母亲留下的嫁妆,加上她这些年暗中经营的一些产业,虽比不得侯府富贵,
但也让她不至于真正落魄。侯府给的用度克扣得厉害,但她黎疏雪,从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推我出去走走。”她吩咐,声音里听不出情绪。霜绪应了声,推着轮椅出了院落。
行至花园,一阵压抑的争执声传来。“裴峰,别给脸不要脸!李妈妈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
你那病痨鬼老娘还等着钱抓药吧?”一个管事模样的男人正趾高气扬地训斥着一个少年。
黎疏雪抬手,霜绪会意停下。她看到了那个叫裴峰的少年。即使穿着粗布下等仆役的衣裳,
也难掩其出众的骨相。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紧抿的唇线透着一股不肯屈服的倔强。此刻,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显然在极力隐忍。“王管事,工钱我可以不要,
但请让我预支下月的……”少年声音低沉,带着沙哑。“预支?哼,你拿什么担保?
就你这细皮嫩肉的,除了……”王管事话语猥琐,伸手要去拍裴峰的脸。“王管事。
”黎疏雪的声音不高,却让王管事一个激灵。他回头看见轮椅上的三**,
脸上立刻堆起谄媚又带着几分轻视的笑:“哟,三**,您怎么到这儿来了?这地方腌臜,
别冲撞了您。”黎疏雪没看他,目光落在裴峰身上。少年也看向她,眼神里有瞬间的惊艳,
随即化为更深的屈辱和警惕,像只落入陷阱却不肯低头的小兽。这皮囊,确实极品。
黎疏雪心里那点恶劣的趣味被勾了起来。见色起意?没错,她就是。
“我院里缺个使唤力气的,”她语气平淡,像在谈论天气,“就他吧。
”王管事一愣:“三**,这裴峰是新来的,笨手笨脚,怕是伺候不好……”“怎么,
我连要个下人的权力都没有?”黎疏雪抬眼,目光清凌凌的,没什么温度,
却让王管事脊背一凉。“不敢不敢!只是……”“霜绪,带他回去。”黎疏雪不再多言,
示意霜绪推轮椅离开。经过裴峰身边时,她清晰地看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
和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有难以置信,有挣扎,还有一丝绝境中看到微弱希望的茫然。
很好。黎疏雪垂下眼帘,掩住眸中兴味的光。猎物,入笼了。回到栖雪院,
黎疏雪对忐忑不安的裴峰说了第一句话,直接又残忍:“你母亲的病,
需要一味‘雪参’吊命吧?市价百两。”裴峰猛地抬头,眼中是震惊和被窥破软肋的狼狈。
黎疏雪欣赏着他脸上的表情,慢条斯理地继续:“留在我这儿,听话。钱,我有的是。
”她看着他脸上血色褪尽,又看着那点倔强在现实的重压下一点点碎裂,
最终化为认命般的沉默。“奴婢……裴峰,谢三**收留。”他低下头,声音干涩。
黎疏雪满意地笑了。看,多乖巧的皮囊。至于皮囊下的灵魂是痛苦还是挣扎?谁在乎呢。
这深宅大院太无聊,总得找点乐子。她开始期待,驯服这只野性难驯的小狗,该有多有趣。
2裴峰在栖雪院安顿下来。黎疏雪给他的活计不算重,多是些搬抬洒扫的力气活,
比在外院轻松许多。但精神上的折磨,才刚刚开始。黎疏雪心情好时,
会让他推着轮椅在院里散步,语气甚至算得上温和,问他些家常。可一旦他稍有松懈,
或是因为她的“温和”而流露出一丝属于“人”的情绪,她便会立刻冷下脸,
用最刻薄的话提醒他“下人的本分”。她就像个恶劣的猫,捉到老鼠并不立刻吃掉,
而是反复逗弄,看他惊慌,看他无措。这日,裴峰母亲病重的消息传来,他心急如焚,
却因当值无法离开,整个人失魂落魄。黎疏雪冷眼瞧着,傍晚时分,
才状似无意地对霜绪说:“前几日得的那支老参,我用不上,放着也是霉烂,拿去扔了。
”霜绪会意,应声退下。片刻后,她悄悄找到裴峰,塞给他一个布包,低声道:“**赏的,
说是……让你处理干净。”裴峰打开,里面正是他母亲急需的药材,还有一小锭银子。
他捏着布包,手指颤抖,看向主屋方向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黎疏雪在窗缝后看着,
嘴角微勾。打一棒子,给颗甜枣,这手段她玩得炉火纯青。既要折断他的傲骨,
也要让他知道,谁能主宰他的一切。3几天后,嫡姐黎清月“偶然”路过栖雪院。
“三妹妹这院子,倒是清静。”黎清月一身锦绣,珠光宝气,语气里的优越感毫不掩饰。
她目光扫过正在擦拭廊柱的裴峰,闪过一丝惊艳,随即是更深的鄙夷,“哟,
这奴才生得倒是不错,三妹妹真是好眼光。”这话已是极尽侮辱。裴峰身体僵住,
额头青筋隐现。黎疏雪却笑了,声音软绵绵的,却带着刺:“比不得大姐姐眼界高,
连父亲书房新来的清客都忍不住要多看几眼。”黎清月脸色骤变:“你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大姐姐心里清楚。”黎疏雪拨弄着指甲,“我这人腿脚不好,
就爱听些闲话,大姐姐若想听,我这儿还有更有趣的。”黎清月气得脸色发白,
狠狠瞪了她一眼,带着人悻悻离去。院子里恢复安静。裴峰走到黎疏雪面前,
沉默地行了一礼。他知道,刚才三**是在维护他,虽然方式如此……别具一格。
黎疏雪看着他低垂的头颅,忽然伸手,冰凉的指尖抬起他的下巴。裴峰浑身一颤,
被迫对上她探究的目光。她靠得极近,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畔,
声音带着蛊惑:“长得确实好看。可惜,光有脸没用。在这府里,要想不被欺负,
得有自己的爪牙。”她松开手,仿佛刚才的亲近只是幻觉,恢复了一贯的疏离:“下去吧。
”裴峰心跳如鼓,逃也似的退下。他摸不透这个三**,她恶劣、刻薄、捉摸不定,可偶尔,
又会流露出一种近乎残忍的“保护”。他像坠入一团迷雾,明知危险,却已无法抽身。
黎疏雪看着少年仓皇的背影,心情愉悦。爪牙?她自己就是最锋利的爪牙。而现在,
她正在打磨一件或许能让她更愉快的玩具。嫡兄嫡姐的刁难?她根本没放在眼里。
这潭死水般的侯府,因为新玩具的到来,似乎变得有趣了一点。她期待着,下一个按捺不住,
要跳进她这方小池塘的,会是谁呢?4裴峰曾是官宦之后,虽家道中落,
骨子里的清高却未曾磨灭。初入栖雪院,他对黎疏雪这位看似柔弱实则乖张的三**,
充满了抵触与戒备。他厌恶她审视货物般的目光,更厌恶自己不得不倚仗她生存的处境。
黎疏雪给他的每一文钱,每一句看似关切的话语,在他听来都像是施舍,
时刻刺痛着他敏感的自尊。他沉默地干活,尽可能减少与她的接触,
试图用冷漠筑起一道围墙。然而,他母亲的病日益沉重。寻常药物已难见效,大夫隐晦提及,
需要珍稀药材续命,那是一个他不敢想象的天文数字。绝望像冰冷的藤蔓,
一点点勒紧他的心脏。一日,他偷偷回城外破败的家中探望,却见一位老大夫正为母亲诊脉,
桌上还放着几包已然配好的贵重药材。邻居大婶说,
是前两日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贵人派来的,连诊金都预付足了。裴峰愣住了。
他第一个想到的竟是黎疏雪。除了她,还有谁会知道他母亲的困境,
又有谁会用这种近乎羞辱的、施舍般的方式“帮忙”?他心情复杂地回到栖雪院,
看向窗边那个慵懒倚在轮椅上的身影。夕阳给她苍白的侧脸镀上一层虚幻的金边,
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可那双眼底深处的凉薄,又让他瞬间清醒。5天气转凉,秋风萧瑟。
黎疏雪屏退了霜绪,独自一人坐在院中那棵枯了一半的老树下,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不知在想什么。寒风卷起她的衣袂,单薄得像随时会被吹走。裴峰在廊下看着,眉头微蹙。
他知道她体弱,这样吹风定然会病倒。他想上前提醒,脚步却像被钉住。
他以什么身份去关心?一个玩物吗?“咳咳……”轻微的咳嗽声传来。裴峰终究没忍住,
拿了一件厚厚的披风走过去,低声道:“**,风大,回屋吧。”黎疏雪回过头,
脸上没什么血色,眼神却带着惯有的嘲弄:“怎么,小狗学会关心主人了?”裴峰抿紧唇,
将披风递过去,不再说话。黎疏雪却不接,反而转回头,更深地陷进轮椅里,闭上眼,
任由冷风拂面。那一刻,裴峰似乎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种极淡却深入骨髓的……自厌。
仿佛她并不在意这具残破的身体会如何。当晚,黎疏雪果然发起了高烧,人事不省。
栖雪院顿时乱作一团。霜绪急得直哭,去请府医又被各种借口拖延。
裴峰看着床榻上那张因高热而泛着不正常红晕、褪去所有尖刺后显得异常脆弱的脸,
脑中闪过她白日里那种近乎自毁的神态,心口莫名一紧。他不再犹豫,推开碍事的下人,
沉声道:“我去请大夫!”他几乎是闯出侯府,用身上仅剩的一点钱,
连夜敲开了城中一家医馆的门。带回大夫后,他不顾礼数,亲自将黎疏雪扶起,
小心翼翼地喂她喝药。黎疏雪烧得糊涂,下意识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滚烫的额头抵在他颈窝,
像寻求温暖的小兽。裴峰身体僵直,一动不敢动,只觉得那温度灼得他皮肤发痛。
6黎疏雪病了三日才好转。这期间,裴峰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连霜绪都插不上手。
他笨拙地帮她换额上的冷毛巾,在她梦呓时低声安抚。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这究竟是出于报恩,还是别的什么。黎疏雪清醒后,
看着裴峰眼下的乌青和下巴新冒出的胡茬,忽然笑了。她伸出纤细的手指,
轻轻划过他清晰的下颌线。“裴峰,”她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带着熟悉的调笑,
“你生得真是好皮相。连憔悴起来,都别有一番味道。”裴峰动作一顿,
心底刚升起的那点异样瞬间冷却。他垂下眼,掩去眸中情绪,
平静地回答:“能入三**的眼,是奴婢的荣幸。”他知道自己是什么。
一件因为好皮囊而被看中的玩具。仅此而已。黎疏雪看着他瞬间恢复疏离的样子,
眼中兴味更浓。真有意思,明明心里感激,却又要用冷漠来武装自己。这矛盾的挣扎,
比她预想的还要有趣。她缩回手,懒洋洋地躺回去:“下去歇着吧,瞧你这样子,丑到我了。
”裴峰沉默地行礼退下。关上门的那一刻,他靠在冰冷的门板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已经不一样了。而黎疏雪,
这个看似掌控一切的少女,似乎也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全然不在意一切。游戏,
似乎变得复杂起来了。7黎疏雪这场病,来得凶,去得也慢。病气缠绵,
让她本就单薄的身子更添了几分脆弱,整日恹恹地靠在窗边,
连逗弄裴峰的兴致都似乎淡了些。这日午后,霜绪通传:“**,表少爷来探望您了。
”黎疏雪眼皮都未抬,只懒懒地“嗯”了一声。贺奕川走了进来。他身着月白锦袍,
身姿挺拔,面容清俊,眉眼间自带一股疏离的冷意,
是京中贵女们口中那位“端方自持、高不可攀”的贺家公子。只有看向窗边那抹纤弱身影时,
那冰封般的眼底,才会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心疼与灼热。“疏雪,”他声音温和,
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听闻你病了些时日,可好些了?”他举止有度,
在离轮椅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恪守着礼数。“死不了。”黎疏雪回答得毫不客气,
甚至带着点迁怒的意味。她对这个表哥,向来没什么好脸色。旁人只当他性子冷,
她却隐约能感觉到那冰冷外表下,某种让她不适的黏着。贺奕川早已习惯她的态度,
并不在意。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室内,
最后落在了静立在一旁、正低头收拾药碗的裴峰身上。那是一个极其俊俏的少年,
即使穿着仆役的衣裳,也难掩其出众的骨相。更让贺奕川瞳孔微缩的是,
那少年靠近黎疏雪时那种自然而然的姿态,以及黎疏雪对此习以为常的默许。
一股阴郁的火苗,倏地在贺奕川心底窜起。他的疏雪表妹,身边何时多了这样一个人?
还是个……男人。“这位是?”贺奕川语气平淡,听不出波澜。“新来的下人,叫裴峰。
”黎疏雪终于转过脸,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玩味,
她看着贺奕川那双试图掩饰却终究泄露出几分冷意的眼睛,忽然起了心思。她朝裴峰招招手,
“裴峰,过来。”裴峰依言上前,垂首而立。黎疏雪伸出微凉的手指,
轻轻拂过裴峰端药碗时不小心沾到一点药渍的袖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亲昵的随意。
“笨手笨脚的,药都端不稳。”语气是抱怨的,眼神却斜睨着贺奕川,仿佛在说:看,
我的玩具。裴峰身体微僵,但并未躲闪。贺奕川袖中的手瞬间握紧,指节泛白。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牙齿摩擦的声音。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风度:“表妹病中,
下人伺候更需精心。若是不得力,换了便是。”“不换。”黎疏雪收回手,
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我就喜欢他这张脸,看着心情就好。”这句话如同淬毒的冰锥,
狠狠扎进贺奕川的心口。他费尽心思克制的情感,他多年来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守护,
竟抵不过一个卑贱下人的一张脸?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醋意和暴戾,
转而温声道:“你既喜欢,留着也无妨。只是身子要紧,我认识一位太医,
明日请来再为你诊诊脉。”他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关心话,便起身告辞。转身的刹那,
脸上的温和尽数褪去,只剩下冰冷的阴鸷。8贺奕川离开栖雪院,并未出府,
而是径直去了书房见黎父。片刻后,他又“偶遇”了管家,三言两语,
便套出了裴峰的来历——家道中落,母病重,卖身入府。“底子倒还干净。
”贺奕川摩挲着指尖的玉扳指,眼神幽暗。一个破落户,也敢觊觎他的疏雪?接下来的几日,
裴峰明显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原本轻松的活计忽然变得繁重苛刻,
管事的挑剔责难也多了起来,甚至连他去厨房取饭,也时常只剩下些冷炙残羹。他心知肚明,
这背后是谁的手笔。这日,贺奕川再次来访,美其名曰送些珍稀药材。
他在院中“偶遇”正被管事刁难、搬运重物的裴峰。贺奕川停下脚步,
目光平静地扫过裴峰额角的汗水和被磨破的手掌,
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关怀”:“做事当尽心尽力,但也要量力而行。若是累坏了,
三**那边怕是无人伺候了。”裴峰直起身,迎上贺奕川的目光。这位表少爷看似温和,
但那眼底深藏的冰冷和敌意,他感受得清清楚楚。他知道,这些天的刁难,皆源于此。
少年人心底的傲气被激起,他挺直脊背,不卑不亢:“谢表少爷关心,奴婢分内之事,
自当尽力。”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溅。黎疏雪坐在廊下,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雄竞的戏码,果然比一个人逗弄小狗有趣多了。
贺奕川走到她身边,语气依旧温和,却带上了不易察觉的试探和强硬:“疏雪,
你年纪不小了,终日困在这方寸之地,终究不是办法。我今日……已向舅父提亲,
求娶你为妻。”黎疏雪捻着裙角的手指一顿,终于抬起眼,正眼看向贺奕川。
她看到他眼中那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混合着深情、占有欲和疯狂的光芒,
也看到他因紧张而微微绷紧的下颌。她忽然笑了,声音轻飘飘的,
却像重锤砸在贺奕川心上:“表哥,你终于忍不住了?”贺奕川浑身一震,
脸上那副完美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她……一直都知道?
9贺奕川向黎父求娶黎疏雪的消息,像一道惊雷,炸响了整个侯府。最震惊和愤怒的,
莫过于嫡姐黎清月。她倾慕贺奕川已久,怎能容忍自己看不上的残废庶妹,抢走她心仪之人?
“父亲!这怎么可以!三妹妹她……她那个样子,如何配得上奕川表哥!
”黎清月冲到黎父面前,又急又怒。黎父也是眉头紧锁。
他固然看重贺奕川这个前途无量的外甥,但将一个人人可欺的残疾庶女嫁过去?
岂不让人笑话侯府无人?更何况,这会不会影响清月日后攀附更高门第的声誉?
“此事休要再提!”黎父沉着脸,一口回绝,“疏雪身有残疾,不宜婚嫁,
莫要耽误了奕川你的前程!”贺奕川站在堂下,面对黎父的拒绝和黎清月的哭闹,
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的阴鸷,又深了一层。他知道不会这么顺利,
但他既然已经踏出了这一步,就绝不会回头。他的疏雪,只能是他的。任何阻挠的人,
或是……靠近她的人,他都会一一清除。而栖雪院内,黎疏雪听着霜绪打听来的消息,
只是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娶我?”她嗤笑一声,“我这好表哥,胃口倒是不小。
”她的目光掠过窗外正在默默扫地的裴峰,又想起贺奕川那副隐忍的疯狂。这潭水,
是越来越浑了。正好,她闲得发慌。10贺奕川提亲的风波,在侯府明面上被压了下去,
暗地里却波涛汹涌。栖雪院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这平静下,
却涌动着不同往日的暗流。裴峰变得更加沉默。他依旧尽职地做着分内的事,
但那双总是下意识追随黎疏雪的眼睛里,多了些难以言喻的郁色。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份,
一个因皮囊而被圈养的玩物,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可每当看到贺奕川来访,
或是听到下人们窃窃私语关于婚事的猜测,心口就像被细密的针扎过,酸涩难言。一日,
他替黎疏雪研墨时,终究没忍住,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会嫁给表少爷吗?
”黎疏雪正看着窗外,闻言头也没回,语气淡漠得像在评价天气:“或许吧。
看他能拿出什么筹码。”她顿了顿,忽然侧过头,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怎么,
我的小狗舍不得主人?”裴峰的心猛地一缩,脸上血色褪尽。他低下头,
掩去眸中翻涌的痛苦,涩声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希望**能得偿所愿。
”无论那愿望里,有没有他。黎疏雪看着他这副隐忍卑微的模样,觉得无趣,
挥挥手让他退下。忠诚的玩具固然好,但若只剩下忠诚,也未免太单调了些。
她需要一点……更激烈的反应。11黎清月绝不会坐视黎疏雪攀上贺奕川这根高枝。
她联合嫡兄黎承泽,开始变本加厉地刁难。先是克扣用度到了近乎苛刻的地步,
连冬日取暖的银炭都迟迟不给。接着,黎承泽以“整顿家风”为名,派了心腹管事来栖雪院,
鸡蛋里挑骨头,寻衅滋事,甚至想找借口将裴峰调走或发卖。“三妹妹,不是兄长说你,
身边留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俊俏小厮,传出去名声不好听。”黎承泽假惺惺地劝道,
眼神却不住往裴峰身上瞟,带着恶意的揣测。黎疏雪安静地听着,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浅笑。
等黎承泽说完,她才慢悠悠地开口:“兄长说得是。不过,我近日闲来无事,
翻了翻母亲留下的旧物,倒是找到几封有趣的往来的信笺,
似乎与兄长外书房里那位新得的‘瘦马’有关……若是父亲知道了,怕是要动家法了。
”黎承泽脸色骤变,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后面威胁的话再也说不出口,灰溜溜地走了。
黎清月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她买通了一个小丫鬟,
想往黎疏雪的饮食里下些不伤性命却会让人虚弱出丑的药,让她在可能的宾客面前丢尽脸面。
12这拙劣的伎俩,自然瞒不过黎疏雪的眼线。她得知后,眼中第一次掠过真正的冷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