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觉得不甘,明明都是父亲的孩子。只因我是庶女,生来就低人一等。
伯府从那些庶子中挑选一个来继承,嫡亲妹妹也比我得宠。所以三岁那年姨娘去世,
我冤枉夫人,导致她被父亲厌弃。只是为了让老夫人顺理成章抚养我。到了议亲的年纪,
我怂恿嫡妹追求真爱,和穷小子私奔。只有这样我才能顶替她入宫选秀的名额,
嫁给真正的玉叶金枝。我扮得了乖,装得了可怜。甜言蜜语一套接一套,
撒谎卖惨也不在话下。1我躲在门后,看着姨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青梧,过来。
”姨娘突然睁开眼睛,声音细得像蚊蝇。我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姨娘的手冰凉,
“记住娘的话,宁做穷**,勿当富人妾。”父亲闻声赶来时,
我趴在姨娘身上哭得撕心裂肺,而夫人站在一旁,脸色煞白。我伸手想合上姨娘的眼睛,
却是无用功。父亲问我情况,我只是抽泣,半天憋不住一句完整的话。
他想将我记在夫人名下抚养,询问我时,我一味地摇头,说想姨娘。半夜假装梦魇说胡话,
将疑似残害后宅女子这口锅扣在了夫人身上。父亲以‘治家不严’为由,将夫人禁足。而我,
则被送到了老夫人那里抚养。老夫人是父亲的生母,最疼这个庶出的儿子。我跪在她面前,
乖巧地磕头:“孙女给祖母请安。”她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可怜见的,
这么小就没了娘。”我仰起脸,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青梧有祖母疼,不可怜。
”老夫人笑得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只夸我是个贴心的好孩子。我知道祖母起初不想养我。
我只能加倍的懂事听话,又嘴甜的哄人高兴。撒谎卖惨,茶言茶语用起来得心应手。
是个猫儿都能有真感情,何况是我这么个体贴的人儿。祖母在一众子孙中都颇为喜爱我。
甚至超过了我那个天真烂漫的好妹妹。2等年纪稍大的某一天,我正在给祖母捶腿。“青梧,
兵部侍郎家的嫡次子不错,祖母给你说亲。”我低头绞着帕子,眼泪砸在手背上。
“孙女舍不得祖母…”“傻孩子,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祖母抚了抚我的眼泪,
“那孩子品性纯良,会待你好。”我乖巧点头,心里头却想着昨日偷听到的消息。
嫡妹要入宫选秀了。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凭什么她命这么好,
我想要的东西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第二日我假意去给嫡妹送绣线,实则试探口风。
刚进门就看见她正慌慌张张地藏一封信,袖口露出一角泛黄的纸。我装作没瞧见,
只笑着夸她新绣的帕子好看。没过几天,我在花园撞见嫡妹的丫鬟鬼鬼祟祟往角门去,
手里攥着个荷包。我故意咳嗽一声,丫鬟吓得一抖,荷包掉在地上,滚出几块碎银。
“这是……”我故作疑惑。丫鬟脸色煞白:“回、回**,是奴婢的月钱……”我弯腰捡起,
递还给她,温声道:“仔细收好,别叫人瞧见了。”她如蒙大赦,匆匆跑了。府里流言四起,
说嫡妹常去城南书肆,似乎与一个穷书生有来往。我坐在祖母身旁绣花,
听着嬷嬷们窃窃私语,一言不发。祖母皱眉:“青梧,你可听说什么?”我摇头,
“我常带在祖母身边,不晓得这些事情。”又迟疑了一下,
轻声道:“只是那天去给妹妹送绣线,看她似乎有些心神不宁。”祖母眼神一沉,
当即派人去查。谁知当夜,嫡妹竟真的不见了。父亲震怒,派人去寻,
只在书肆后巷找到她落下的珠钗。府里乱作一团,我跪在佛堂替妹妹祈福,眼泪砸在蒲团上。
祖母颤巍巍地扶起我:“好孩子,如今只能由你入宫了。”3我伏在祖母膝上,
眼泪浸湿了她的裙摆。“祖母,孙女身份低微,怎配入宫侍奉贵人?”我声音发颤,
“若是叫人知道阮家送进庶女,还不知道要如何笑话我们。
”祖母的手轻轻拍着我的背:“傻孩子,如今**妹下落不明,难道要阮家抗旨不成?
”我抬起泪眼:“可孙女……”“你虽为庶出,但自幼养在我跟前,比寻常嫡女也不差什么。
”祖母叹道,“何况,当今并没有要求,再如何也治不了罪,只是以后要谨言慎行。
”“况且**妹这事,唉。”她忽然收住话头。我心中冷笑,面上却越发凄惶。
“都怪孙女没看好妹妹。若是那日多劝她几句。”“与你何干?”祖母打断我,
“是她自己不知检点。”“与外男私逃这种事都干得出来,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
”“要是她被选上,还不知要惹出什么祸事来。”我低头拭泪,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入宫前夜,我独自在祠堂跪了一宿。烛火摇曳中,我对着姨娘牌位轻声道:“娘,
您说宁做穷**,勿当富人妾。可女儿不愿。”4第二日梳妆时,
我特意让丫鬟梳了个与嫡妹平日相似的发髻。铜镜里的少女杏眼含愁,
倒真有几分天真娇憨的模样。“**别哭了,”丫鬟劝道,“眼睛肿了不好看。”我摇摇头,
任由泪珠滚落:“我是担心妹妹,她从小娇生惯养,如今不知在何处吃苦。
”这话传到祖母耳中,出门前她红着眼圈把我搂在怀里:“好孩子,
难为你这时候还惦记着她。”我忽然扑到祖母怀里痛哭:“孙女舍不得您。”“去吧。
”祖母替我理了理鬓角,“祖母还在呢。”我乖巧点头,在轿帘放下的瞬间收起了眼泪。
轿子晃晃悠悠向着宫门而去。我闭目养神,
盘算着待会儿要如何在嬷嬷面前装出惶恐不安的模样。这种大事,
伯府再如何也不能瞒过当今圣上。一个被迫顶替妹妹入宫的可怜庶女,
可比处心积虑的野心家容易讨人怜惜多了。我跪在殿前金砖上,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
”阮氏女,年十七。”太监尖细的嗓音在大殿回荡。“老三府上是不是还缺个侧妃?
”皇帝苍老的声音从高处传来。我心头一跳,嘴角险些压不住笑意。皇帝已是知天命之年,
三皇子萧景虽不太得宠,但颇有贤名。“儿臣谢父皇恩典。”我故作惶恐地抬头,
正对上萧景深不见底的眼眸。他今日穿着靛青色蟒袍,腰间玉带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这位殿下,正合我意。”民女谢皇上恩典。”我伏地叩首,声音恰到好处地带着几分颤抖。
走出大殿时,我故意在台阶上踉跄了一下。萧景珩虚扶一把。“殿下恕罪。
”5我怀揣着赐婚的旨意回到阮府。察觉到气氛有些凝重。往日对我还算客气的夫人,
此刻直勾勾地盯着我。“是不是你?”夫人猛地拍案而起,桌上的茶盏都跟着晃了晃,
“**妹私奔的事,是不是你在背后捣鬼!”“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不是入宫为圣上!
”她声音尖锐,充满了质问与愤怒。我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里面打转,模样委屈极了。
“夫人,您为何这般说我?”“我这些日子,日夜都在为妹妹祈福,只盼着她能平安归来。
”说着,我用帕子轻轻擦拭眼角。“我虽与妹妹身份不同,但毕竟是一家人,
怎会做出这般事?”“哼!”夫人冷哼一声,满脸的不信,“你平日里装得乖巧,
谁知心里藏着什么心思!”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祖母拄着拐杖,缓缓走了进来。
她看向夫人:“够了!青梧自幼养在我身边,品性如何我最清楚。你这般无端指责,
可有证据?”“还是说,你对老婆子我这段时间的管家不满已久?”夫人张了张嘴,
却没说出话来。祖母走到我身边,轻轻拍着我的肩膀,声音满是慈爱与信任。“青梧这孩子,
懂事又孝顺。她能得皇上赐婚,是阮家的福气。你若再这般不分青红皂白,
就是在给阮家抹黑!”我倚在祖母身上,哭得梨花带雨。“祖母,孙女真的什么都没做。
只是如今妹妹下落不明,孙女心里难受极了。”祖母叹了口气,安抚着我:“好孩子,
别伤心了。有祖母在,没人能欺负你。”她转头又对夫人说道,
“以后休要再提这些没影儿的事,好好准备青梧的婚事才是要紧。”夫人咬了咬牙,
终究还是不甘心地行了一礼,退了下去。多年来,我在府中乖巧懂事、体贴入微的形象,
早已深入人心。这就是口碑,是我最坚固的护身符。能让我在这府中,
在这即将到来的新环境里,继续为自己谋得一席之地。6我还未踏入三皇子府,
阮府却乱了起来。翠枝慌慌张张跑来:“**,不好了!嫡**回来了!”我匆匆赶到前厅,
只见嫡妹披头散发。她往日红润的面容变得蜡黄,眼神里满是惊恐与绝望。
与记忆中那个娇蛮明媚的少女判若两人。夫人哭着将她搂进怀里,“我的儿,
你这是遭了什么罪啊……”“母亲,我错了,
我不该跟着他走……”父亲则在一旁背着手来回踱步,胡须气得直颤。我顿了顿,
理了理鬓边的珠花,这才款步上前,“妹妹?你真的回来了!”她挣扎着站起来,
踉跄两步冲到我面前,指甲几乎要戳到我脸上。“都是你!若不是你天天说‘情比金坚’,
说什么‘宁做穷**,勿当富人妾’,我怎会落得如此下场!”我被她的变化惊得后退半步,
这还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嫡妹吗?曾经她高高在上,从不将我放在眼里,
如今却像个疯子般歇斯底里。“妹妹这是何意?我何时说过这种话!”“更何况,
我压根就不知道你是何时同那书生…通首尾的。”“住口!”她突然尖叫,
惊飞了廊下的麻雀。“你装得可真像!现在好了,你要做三皇子侧妃,风光无限,
而我……”她的眼底翻涌着浓烈的不甘,“那本该是我的位置。凭什么?那本该是我的机会!
你把一切都还给我!”“妹妹,你冷静些。”我强装镇定,试图挣脱她的手。“选秀一事,
是皇上的旨意,岂是我能左右的?”“若不是我消失,你一个庶女哪有资格?
”她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把婚帖还给我,那是我的!我是阮家嫡女!
”祖母拄着拐杖颤巍巍走来,看到嫡孙女这副狼狈模样,眉头深深皱起。“胡闹!
私奔已是大错,如今回来还不知悔改?”她转向我,眼神里满是慈爱,
“青梧的婚事是皇上亲赐,容不得你胡闹。”我疼得眼眶含泪,
却依旧维持着温柔的表情:“妹妹若觉得委屈,青梧愿将这婚事……”“够了!
”祖母重重顿了顿拐杖,“青梧自幼养在我身边,知书达理,这婚事断无更改的道理。清瑶,
你既已回来,便好生闭门思过,休得再惹事端!”7“母亲!
您就眼睁睁看着她抢走本该属于我的荣耀?”嫡妹瘫坐在地,扯着夫人的裙摆涕泪横流,
绣鞋在青砖上蹭出几道泥痕。她转头望向父亲,声音里带着最后的希冀:“父亲,
您说句话啊!我才是嫡女,这侧妃之位……”父亲的脸涨成猪肝色,袍袖狠狠甩在案几上,
震得茶盏里的茶水泼溅而出:“住口!皇上金口玉言岂容更改?如今你做出私奔这等丑事,
还嫌阮家的脸丢得不够?”清瑶如遭雷击,浑身颤抖着转向我,眼中满是怨毒。“都是你!
在圣上面前抛头露面,故意坐实赐婚!你早就谋划好了,对不对?”我踉跄半步,
用帕子按住唇,泪珠簌簌滚落。“妹妹,那日选秀我战战兢兢,生怕失了阮家体面。
皇上赐婚时,我也恳请过另择人选……”说着,我转向祖母,哀声道,“祖母当时也在场,
您替青梧说句话吧。”祖母拄着拐杖上前,浑浊的眼睛扫过众人。“青梧已经露了面,
如今若抗旨换人,且不说欺君之罪,单是三皇子府那边,就容不得这般儿戏!”她顿了顿,
目光落在清瑶狼狈的模样上,“更何况,清瑶名声已毁,若真送她过去,
才是将阮家推入火坑。”夫人张了张嘴,终究扶住额头泣不成声。
清瑶叫声凄厉:“好一个将阮家推入火坑!不过是舍不得你们精心培养的棋子罢了!
”她突然扑向我,被丫鬟们七手八脚按住,发间的珠钗散落一地,
“你以为进了皇子府就能高枕无忧?萧景生性凉薄,我等你看你的好戏。”“够了!
”父亲暴喝一声,“来人,将三**送回院子,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半步!
”8红烛摇曳的喜房内,我攥着绣帕的指尖微微发白。萧景踢开门槛,
红色衣袍扫过满地红枣:“阮青梧,你这招偷梁换柱玩得漂亮。”我垂眸行礼:“殿下这话,
青梧不懂。”“不懂?”他抓起桌上合卺酒泼在我脚边。“你哄得老夫人当棋子,
逼走嫡姐抢选秀名额,现在装无辜?”出嫁前夜,祖母攥着我的手说:“进了王府,
别再用在阮府的手段。萧景虽有贤名,却不是好惹的主。”“若殿下想听假话,
青梧大可继续装下去。”喉头发紧,我盯着他腰间玉佩,“可您我都清楚,在这深宅王府,
说真话或许还能活久些。”他挑眉冷笑:“哦?说来听听。”“嫡妹私奔那件事,
我确实推波助澜。”我攥住嫁衣下摆,指尖几乎掐进掌心,“但让她对穷书生死心塌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