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死寂，就剩下玉佩碎掉的声音还在房梁上嗡嗡响。

所有宾客都跟被点了定身法一样，动都动不了，眼睛就在姜青瓷，裴景琛跟地上那堆碎玉之间来回转悠。

这瓜，太大，太劲爆，一时间竟不知道从哪下嘴。

角落里，顾行舟端起茶杯，轻轻的吹开茶叶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看戏的味儿更浓了。

这出戏，可比刑部大牢里那些哭爹喊娘的犯人有意思多了。

“疯了！！你这个逆女，真是疯了！！！”

第一个打破这诡异安静的，是姜府的主人，当朝太师姜正宏。

他一张老脸气成了猪肝色，指着姜青瓷的手都在抖，不是吓的，是气的。

脸面，姜家的脸面，今天算是全被这个从坟里爬出来的女儿扔护城河里去了！

“来人！还不快把这个胡说八道的孽障给我拖下去！”姜正宏气急败坏的咆哮，冲着门口的家丁护院使眼色。

几个护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着浑身是泥，眼神凶狠的二**，愣是不敢上前。

这模样，太吓人了，万一真是个来索命的鬼呢？

“姜伯父，息怒。”

裴景琛总算从被退婚的震惊里回过神。他捂着被玉佩砸到的脸，硬是摆出个悲天悯人的君子样，往前走了两步。

他看向姜青瓷的眼神里，充满了可怜跟心痛。

“青瓷，我知道你突然死了，心里不甘心，但死人复活本来就是怪谈。你现在行为不正常，想来是受了**，脑子乱了。别闹了，快下去歇着吧，别让大家看了笑话。”

这话说的可真有水平。

明着是关心，暗地里直接给姜青瓷扣上了一顶“失心疯”的帽子。

一个疯子说的话，谁信？

她退婚的举动，也就成了一场瞎胡闹的笑话。

“妹妹。。。”

嫡姐姜沅也赶紧挤了上来，她那张我见犹怜的小脸挂着亮晶晶的眼泪，像只受了惊的兔子，怯生生的躲在裴景琛身后。

“你怎么能这么对景琛哥哥？！就算。。。就算你心里有怨气，也不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胡闹啊？！你让爹爹跟姜家的脸面往哪儿放？”

她哭得梨花带雨，句句都在骂姜青瓷不懂事，把场面搞乱了。

好一出父慈子孝，姐妹情深，郎情妾意的大戏。

奥斯卡没请你们去演，真是评委们眼瞎了。

“呵。”

姜青瓷喉咙里溢出一声极轻的冷笑，她看都懒得再看那对装模作样的男女。

她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直直的剜向主位上那个道貌岸然的亲爹。

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继续解释自己没疯的时候，她却反手从湿透的怀里，掏出了一个用油布包的紧紧的小册子。

那册子不大，甚至有点旧，边角都磨破了。

姜青瓷不紧不慢的解开油布，露出一本青灰色的账本。

“父亲。”

她举起账本，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遍了整个前厅。

“您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没死透？”

她不等姜正宏回答，自己就说了下去。

“因为阎王爷告诉我，我还有一笔账没算清，不肯收我。”

她的视线扫过裴景琛，又落回姜正宏脸上。

“比如说，裴家当年送来的三万两黄金聘礼，为什么进了府库，到了您手里的账面上，就只剩下三千两了？”

这话一出，满座哗然！！！

三万两黄金变三千两？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姜正宏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姜青瓷根本不给他喘气的机会，一步步的逼近。

“那凭空消失的两万七千两黄金，是填了您在琉璃厂拍下前朝大家字画的窟窿，还是变成了我嫡姐身上这件云锦坊**款的流光羽衣，又或者是她头上那支金步摇？”

她每说一句，姜沅的脸色就白一分。

裴景琛的表情也从假装的悲悯，变成了真正的惊疑不定。

姜青瓷扬了扬手里的账本，嘴角勾起一个嗜血的弧度。

“父亲大人，这本账本，您应该不陌生吧？负责府库的张管事，每个月都会给您过目。”

她目光一转，像鹰一样精准的锁定了人群后头一个抖得跟筛糠一样的矮胖中年男人。

“张管事，你来告诉大家，这账本上的每一笔出入，是不是你亲手记的？你敢不敢对天发誓，你没有做假账？”

那个叫张管事的男人“噗通”一声就想跪下，却被周围的人挤着，跪不下去，一张胖脸全是汗，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姜青瓷笑了，那笑意却一点温度都没有。

“不敢说是吗？没关系。”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端起旁边桌上一杯没动过的清水，然后，将水缓缓的，一滴不漏的，浇在了账本的某一页上。

奇迹发生了。

在大家伙儿不敢相信的注视下，原本写着“三千两”的墨字，碰到水之后，竟然慢慢褪色，而底下，一层淡淡的，褐红色的字迹显现了出来。

那字迹组成的数字，赫然是——“叁万两”！！！

“这。。。这是怎么回事？”有宾客没忍住叫了出来。

姜青瓷将湿透的账本展示给所有人看，声音里带着一种从地府爬回来的阴冷。

“因为这本真正的账，是我用自己的血，混着特殊的药水，一笔一笔记下的**账本！张管事用墨笔在上面做的假账，一旦遇水，便会原形毕露！！！”

“哐当——”

张管事再也撑不住，两眼一翻，直挺挺的瘫软在地，彻底吓晕了过去。

整个姜府前厅，鸦雀无声。

只剩下姜正宏铁青着脸，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