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屿车祸失明那天,我成了傅家的罪人。>他姐姐将我锁在地下室三年,
每天只准我去给他念一小时书。>第一千零七十九天,
他忽然扣住我的手腕:“今天读你自己写的故事。
”>我僵在原地——他怎会知道那些写在墙缝里的字?>后来暴雨夜停电,
我摸黑抱紧尖叫崩溃的他。>烛光亮起时,他颤抖的手指划过我脸上未愈的伤:“苏晚,
原来你也会哭。”>再后来,他复明手术成功那天。>傅家保镖第1080次拦我去路,
他掀翻整张诊疗台:“谁准你们碰她?”---地下室的空气,
永远浸着一股陈年霉菌和湿泥混合的气味,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粘滞的阻力。昏黄的电灯泡悬在头顶,光线吝啬地铺开一小片区域,
勉强照亮角落那张行军床和一张瘸腿的小木桌。墙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全是字迹。
深深浅浅,大的小的,端正的、潦草的,甚至有些是用力刻划进去的。
那是苏晚三年来的全部世界,她用指尖和捡来的半截铅笔头,在冰冷的水泥墙壁上,
刻下无数个只有自己知道的故事。关于阳光下的草地,关于不会凋谢的花,
关于遥远海边沉默的灯塔,关于一个……永远也不会再看她一眼的人。“哐当——!
”沉重的铁门被从外面猛地拉开,刺耳的声音像生锈的锯齿在苏晚的神经上来回拉扯。
门口逆光站着傅雪凝的贴身保镖,阿强。他魁梧的身形堵住了门框,面无表情地开口,
声音粗嘎:“苏晚,时间到了。”苏晚几乎是在声音落下的同时就从那张硬板床上弹了起来。
动作太快,牵扯到肋下和手臂上尚未完全结痂的淤伤,尖锐的闷痛让她眼前黑了一瞬,
喉间涌上一丝腥甜的铁锈味。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将那声痛呼咽了回去。习惯性地,
她的手指在粗糙的床单边缘划过,
一个极其隐蔽的小动作——指尖触碰到藏在破旧被褥褶皱深处的一颗塑料小药片。
那是昨天她偷偷藏起来的半粒止痛片,此刻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干咽下去。
苦涩的药味在舌根蔓延开,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她低着头,快步走向门口。
狭窄的通道里,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洞地回响。经过阿强身边时,
一股浓重的烟草和汗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像一层油腻的膜糊在脸上。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每一块肌肉都处于防御状态,脚步却丝毫不敢停顿。
推开地下室通往主宅的那扇小门,外面刺眼的光线像无数根钢针,毫无遮拦地扎进她的瞳孔。
苏晚猛地闭了一下眼睛,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涌了上来。她已经有太久太久,
没有见过真正的阳光了。那光线并不算强烈,只是黄昏的余晖,
但对于长期幽闭在黑暗中的眼睛来说,已是难以承受的酷刑。她抬起手,
用手背死死抵住灼痛的双眼,在原地站了好几秒,才勉强适应过来,放下手,
视野里还残留着一片片晃动的、破碎的光斑。主宅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
空气里浮动着昂贵熏香和新鲜百合花混合的清冽气息,与地下室的霉味判若两个世界。
苏晚的脚步放得更轻,几乎像猫一样,贴着墙根移动。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每一次搏动都沉重地敲打在肋骨上。三楼,走廊尽头那扇沉重的、雕着繁复花纹的胡桃木门,
像一道沉默的界碑,矗立在光亮与黑暗、天堂与地狱的交界处。苏晚在门前停下。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地下室带来的浊气似乎被这洁净的空气净化了一些,
但胸腔里那份沉甸甸的、名为“罪孽”的东西,却丝毫未减。她下意识地抬手,
想抚平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袖口已经磨破的旧格子衬衫的褶皱,
手指却在触及粗糙布料的一瞬间顿住。抚平了又如何?这卑微的整洁,在门内那个人面前,
显得如此可笑而徒劳。她最终只是用力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伸出微微颤抖的手,
握住了冰凉的黄铜门把手。那金属的寒意,顺着指尖的神经,一路冻到心底。她轻轻旋开。
门内,光线被厚重的墨绿色丝绒窗帘过滤了大半,只留下一种沉郁的、近乎黄昏的色调。
宽大的房间空旷得有些寂寥,昂贵的家具如同沉默的巨兽,在昏暗里投下浓重的影子。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独特的、混合了消毒水、昂贵木料以及某种冷冽雪松香气的味道。
房间中央,一张宽大的单人沙发背对着门口。沙发上的人影陷在柔软的靠背里,一动不动,
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只有他搭在深色丝绒扶手上的手,骨节分明,苍白得近乎透明,
在昏暗的光线下,透出一种玉石般冷硬的质感。苏晚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走进去,
反手轻轻带上门。细微的“咔哒”一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她像过去一千零七十八天一样,脚步轻得如同踩在云絮上,
走向沙发侧面那张专为她准备的、矮小坚硬的小木凳。凳子的位置离他有些远,
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他们之间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她刚弯下腰,准备坐下。
“咳……”一声压抑的低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沉寂。沙发里的人影似乎动了一下。
苏晚的动作瞬间僵在半空,维持着那个半蹲不蹲的尴尬姿势,心脏骤然缩紧。“水。
”那声音很低,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像粗糙的砂纸磨过木头,
语气里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是他。傅承屿。苏晚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
猛地站直身体。“……是。”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明显的颤抖。她飞快地转身,
走向角落那张厚重的红木小圆桌。桌上放着一套极其考究的白瓷茶具,
在昏暗的光线里泛着温润的釉光。她的手指冰凉,拿起一只小巧玲珑的白瓷杯时,
指尖控制不住地轻颤,杯底与托盘发出细微的磕碰声,在这过分安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她端起旁边温着的白瓷水壶,小心翼翼地往杯中注入温水。水流的哗啦声,
成了此刻唯一的背景音。她端着那杯水,走回沙发旁。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生怕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走到他身侧,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微微倾身,
将杯子小心翼翼地递向他搭在扶手上的那只手附近。“傅先生,水……”她低声说。
傅承屿没有立刻接。他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侧过头。苏晚的呼吸几乎在这一刻停滞。
他的脸转向她的方向,尽管那双曾经深邃锐利、如同蕴藏着星河的眸子,
如今只剩下空茫的灰翳,覆盖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翳。但这“注视”,
依然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仿佛能洞悉她极力掩藏的一切狼狈和恐惧。他的视线(或者说,
感知的方向)落在她递出水杯的手腕附近。苏晚只觉得被他“看”着的那片皮肤,
像是暴露在无形的探照灯下,灼热难当。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手腕上那道尚未完全消退的、被皮带抽打留下的紫红色淤痕,
此刻正**辣地发烫。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苏晚端杯子的手开始发酸,细微的颤抖变得更加明显,杯中的水漾起不安的涟漪。终于,
他抬起手。动作有些滞涩,却精准地避开了她的手指,稳稳地握住了杯身的下半部分。
指尖不经意间擦过苏晚冰凉的手背,那一点微凉的触感,却让她如同被滚烫的火星溅到,
猛地瑟缩了一下,差点失手打翻水杯。他收回手,将杯子凑到唇边,沉默地喝了几口。
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放下杯子时,发出轻微的“哒”一声。苏晚暗自松了口气,
这才发觉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寒意。她僵硬地退后一步,
重新走向那张矮小的木凳,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
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囚徒。她拿起放在小凳旁边矮几上的那本书。深蓝色硬壳封面,
烫金的英文书名在昏暗中幽幽反光。这是傅雪凝亲自挑选的,一本艰深晦涩的经济学著作。
苏晚翻开书页,纸张发出轻微的“哗啦”声。她清了清干涩发紧的嗓子,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清晰,
开始朗读那些枯燥乏味、充斥着冰冷数据和复杂逻辑的句子。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单调、平直,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努力剥离掉所有可能引起波澜的情感色彩。
她读得很慢,每一个音节都力求准确。眼睛盯着书页上密密麻麻的铅字,
思绪却像断了线的风筝,
不受控制地飘向身后冰冷墙壁上那些无人知晓的故事——关于灯塔如何穿透浓雾,
指引迷航的船只;关于废墟里如何开出倔强的花……时间在单调的朗读声中一分一秒地爬行。
窗外最后一点天光也消失了,房间里彻底暗下来,
只有沙发旁一盏落地灯散发出昏黄朦胧的光晕,
将他们两人笼罩在小小的、与世隔绝的光圈里。苏晚的嗓子开始发干,
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读到一个关于“沉没成本”的冗长段落。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得像块石头的傅承屿,忽然毫无征兆地开口了。“停。”苏晚的声音戛然而止,
像被一把无形的剪刀猛地剪断。她握着书的手指骤然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她猛地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看向他模糊的侧影。
傅承屿的脸依旧隐在沙发靠背投下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他的声音比刚才更低沉,
也更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苏晚紧绷的神经上:“今天不读这个。
”苏晚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
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凝固。不读这个?那读什么?傅雪凝的命令从来只有这一本书!
“读点别的。”傅承屿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伪装和隐藏。他空茫的“视线”似乎穿透了昏暗的光线,
精准地锁定在她身上。然后,
他缓慢地、一字一顿地吐出那个让苏晚魂飞魄散的命令:“读你写的故事。墙上那些。
”轰——!苏晚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猛地炸开了。眼前瞬间一片漆黑,耳边嗡嗡作响,
整个世界都在疯狂地旋转、塌陷。墙上那些……他怎么会知道?!
些刻在冰冷水泥墙上的、浸透了她所有孤独、绝望和微弱幻想的字迹……那是她唯一的秘密,
是她在这三年炼狱里,唯一没有被彻底碾碎的灵魂碎片!
他怎么会……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彻骨的冰凉。她像一尊骤然失去支撑的泥塑,猛地从那张矮小的木凳上站了起来!
动作太大,带倒了凳子,木凳砸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她完全顾不上这些,
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她死死地盯着沙发上那个模糊的轮廓,
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她“侍奉”了一千多天的人。不,他不是人,他是洞悉一切的魔鬼!
“你……”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能挤出破碎的气音,如同濒死的鱼。就在这时——“砰!
”房间门被一股大力从外面猛地推开,重重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强烈的光线从走廊里涌了进来,瞬间刺破了房间里的昏暗。
傅雪凝一身剪裁利落的香奈儿套装,踩着尖细的鞋跟,像一阵裹挟着寒冰的旋风,卷了进来。
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罩着一层骇人的寒霜,精心描画的眉眼间戾气翻涌。
她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冰锥,瞬间钉在失魂落魄、浑身发抖的苏晚身上。“苏晚!
你好大的胆子!”傅雪凝的声音尖利刺耳,带着一种被冒犯的狂怒,“谁给你的狗胆,
敢在这里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惊扰了小屿,你这条贱命够赔吗?!”她几步冲到苏晚面前,
带着浓烈香水味的劲风扑面而来。苏晚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眼前一花,
伴随着“啪”的一声脆响,脸颊上骤然传来一阵**辣的剧痛!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发黑,
整个人被打得踉跄着向旁边倒去,肩膀狠狠撞在冰冷的红木书桌角上。剧痛让她闷哼一声,
眼前金星乱冒。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瞬间肿起的脸颊,口腔里弥漫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姐……”沙发那边传来傅承屿的声音,带着一丝被打断的不悦和某种更深的情绪,
似乎想说什么。“小屿你别管!”傅雪凝厉声打断他,她的怒火完全倾泻在苏晚身上,
根本不给傅承屿说话的机会。她一把抄起苏晚刚才失手掉在地上的那本厚厚的经济学著作,
厚实的硬壳书在她手里像一块沉重的砖头。“没用的废物!让你来念书,
是让你给小屿添堵的吗?!”傅雪凝眼神怨毒,高高举起那本厚重的书,用尽全身力气,
朝着苏晚的额头狠狠砸了下去!动作又快又狠,带着一股要将她彻底毁灭的疯狂。
“呃啊——!”一声短促而凄厉的痛呼从苏晚喉咙里挤出。
沉重的书角如同铁锤般砸在她的额角,剧痛瞬间炸开,眼前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蜿蜒而下,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再也支撑不住,
身体软软地顺着书桌滑倒在地毯上,蜷缩成一团。额角撕裂般的剧痛让她几乎窒息,
耳朵里全是尖锐的蜂鸣。她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更浓重的血腥味,
将剩下的痛呼死死堵在喉咙里,只剩下破碎的呜咽和无法控制的、筛糠般的颤抖。
她蜷缩在昂贵的地毯上,像一只被碾碎了外壳的蜗牛,卑微地袒露着所有脆弱。
额角的血混着泪水,在苍白的脸颊上划出刺目的痕迹。
她能感觉到傅雪凝那两道淬毒的目光依旧钉在自己身上,像要将她凌迟。“装什么死?!
”傅雪凝尖刻的声音如同冰锥,再次刺破令人窒息的沉默,“给我起来!弄脏了小屿的地毯,
你赔得起吗?!”苏晚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疼痛和恐惧。
她试图撑起身体,手肘却软得使不上力,刚抬起一点,又重重跌了回去,
额头不小心再次撞到冰冷的桌脚,引来一阵更剧烈的眩晕和闷哼。“够了!
”一声低沉的断喝,如同闷雷在房间里炸响。是傅承屿。他依旧坐在那张宽大的沙发里,
背对着门口的光源,整个上半身都陷在浓重的阴影之中,看不清表情。
但那股骤然爆发出的、冰冷而压抑的怒意,却像无形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
连空气都仿佛凝滞冻结。傅雪凝的骂声戛然而止。她似乎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随即被更深的愠怒取代:“小屿!你吼我?就为了这个害你变成这样的**?!”“我说,
够了!”傅承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冷硬质感,
每一个字都像冰坨砸在地上。他放在丝绒扶手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紧握成拳,
指节绷得死白,青筋在手背上狰狞地凸起,显示出主人正在极力压抑着某种翻腾的情绪。
“出去。”最后两个字,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傅雪凝涂着鲜红唇膏的嘴张了张,
似乎还想争辩,但迎上傅承屿虽然空茫却仿佛蕴含着风暴的“视线”,
她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
狠狠地剜了一眼地上蜷缩着的苏晚,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好,好!你现在护着她?
”傅雪凝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变调,“傅承屿,你别忘了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
是谁让你永远只能待在这该死的黑暗里!”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出最后一句,猛地一跺脚,
踩着尖细的高跟鞋,带着一身凛冽的怒气,转身“噔噔噔”地冲出了房间,
门被她摔得震天响。“哐当——!”巨大的关门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震得墙壁似乎都在嗡嗡作响。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苏晚压抑的、破碎的抽气声,
还有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额角的伤口一跳一跳地抽痛着,
温热的血还在缓慢地往下淌,滴落在深色的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更深的暗色。她蜷缩着,
一动不敢动,像被钉死在地毯上的标本。
傅承屿最后那声“出去”带来的短暂庇护感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更沉的恐惧。
她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那双看不见的眼睛后面,是更深的怒火,还是……别的什么?
她不敢去想。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煎熬着。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只有几十秒。沙发那边传来轻微的衣物摩擦声。
傅承屿动了。他缓缓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
却带着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迫感。他没有借助任何东西,只是微微侧着头,
似乎在用听觉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空间感辨别方向。然后,他迈开脚步,朝着苏晚蜷缩的方向,
一步步走了过来。他的脚步很稳,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命运降临般的沉重感。
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噗、噗”声。每一步,
都像是踩在苏晚濒临崩溃的心脏上。苏晚的身体瞬间绷紧到了极限,连呼吸都停滞了。
她死死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像风中濒死的蝶翼。
来了……他终究还是来了……是为了他姐姐出气?还是为了亲自确认她这个“罪人”的狼狈?
她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等待着更彻底的毁灭。也许是一脚,
也许是一巴掌……就像过去三年里无数次经历的那样。
她甚至做好了被拖回那个更深、更黑的地下室的准备。脚步声在她面前停住了。
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隔绝了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将她完全覆盖在更深的黑暗里。
苏晚能感觉到他近在咫尺的气息,带着一种清冽的雪松味,混合着药膏的气息,冰冷而陌生。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时间仿佛凝固了。苏晚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轰鸣,
也能感觉到额角伤口那灼热的、清晰的痛感。忽然,一只微凉的手,
带着一种迟疑的、试探般的力道,轻轻地碰触到了她紧捂在额角的手背上。
苏晚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烫到,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就想把手抽回来,把自己蜷缩得更紧,
缩进一个无人能伤害的角落。但那只微凉的手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坚定地、却又不失温和地,覆在了她的手背上,然后,
缓缓地、坚定地将她那只沾满了血和泪的手,从额角受伤的位置,一点点拉开。
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沾上了粘腻温热的血液,动作停顿了一下。苏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浑身僵硬得像一块石头。然后,那只带着她血迹的手,并没有落下惩罚,而是继续向上,
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小心翼翼,轻轻地、极其轻微地,
触碰到了她额角那道被书角砸裂的伤口边缘。
“嘶……”伤口被触碰的尖锐刺痛让苏晚倒抽一口冷气,身体本能地往后一缩。
傅承屿的手立刻像被烫到一般,倏地停住了。他整个人也僵在那里,
维持着那个微微俯身、手指悬在她额角上方的姿势。昏暗的光线下,他空茫的眼底深处,
似乎有什么东西剧烈地翻涌了一下,浓密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了颤。沉默再次降临。
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和一种无声的、巨大的张力。
苏晚甚至能感觉到他手指悬停处传来的细微气流波动。过了几秒,那只手缓缓收了回去。
傅承屿站直了身体,高大的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更加沉默。他微微侧过头,
空茫的目光似乎掠过了她蜷缩的身体,投向虚无的黑暗深处。他的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起来。”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沙哑,
带着一种疲惫的、却不容置疑的命令,“去处理干净。”苏晚愣住了。处理干净?不是惩罚?
她有些茫然地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看向他模糊的轮廓,试图从他空茫的眼中找到一丝情绪,
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灰翳。傅承屿没有等她回应,也没有再看她一眼。他转过身,
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和僵硬,一步一步,重新走回那张宽大的单人沙发,
沉默地坐了回去,重新将自己隐没在浓重的阴影里。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触碰,那冰冷的命令,
都只是苏晚失血过多产生的幻觉。房间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和伤口处阵阵尖锐的抽痛。
苏晚依旧蜷缩在地毯上,额角的血滴落下来,在地毯上留下深色的印记。窗外,
墨色的天幕沉沉压下,酝酿着一场未知的风暴。
苏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拖着那具仿佛被拆散又勉强拼凑起来的身体,
回到那间充满霉味和绝望的地下室的。额角的伤口被傅家的佣人草草处理过,
敷上了冰凉刺骨的药膏,用一块纱布潦草地贴着。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那片钝痛,
提醒着她刚刚经历的一切:傅雪凝刻毒的咒骂和毫不留情的殴打,
傅承屿那声冰冷的“够了”带来的短暂喘息,以及……他那只微凉的手,
带着迟疑却又不容抗拒的力量,覆在她满是血污的手上,将她从自保的姿态中剥离出来,
触碰那道耻辱和痛苦的伤口。那触碰像烙印,比伤口本身更让她心慌意乱。他为什么?
是好奇?是怜悯?还是另一种更隐晦的折磨?她蜷缩在冰冷的行军床上,
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粗糙的水泥墙面。墙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此刻不再是隐秘的慰藉,
而是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羞耻。他知道了。
那个高高在上、深陷黑暗却依然掌控着她生死的男人,知道了她在绝望中刻下的呓语。
这比被傅雪凝鞭打更让她感到窒息。仿佛最后一点属于自己的、未被玷污的东西,
也被他强行攫取、审视。“他怎么会知道……”苏晚把脸埋进散发着霉味的薄被里,
破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恐惧。这地下室,她唯一的囚笼,似乎也不再安全。
日子在一种诡异而紧绷的气氛中滑过。额角的纱布拆掉了,留下了一道暗红色的结痂,
像一道丑陋的印记。傅雪凝没有再来找麻烦,但苏晚每次经过主宅,
都能感觉到那些佣人投来的、混合着鄙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的目光。
傅承屿没有再提“墙上的故事”,仿佛那天的一切只是苏晚失血后的幻觉。
他依旧沉默地坐在那张沙发里,背对着门口,像一个凝固在时间里的影子。
苏晚也依旧每天去念那本枯燥的经济学著作,声音平板无波,如同念诵某种赎罪的经文。
只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张力。
当苏晚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朗读而干涩沙哑时,傅承屿会突兀地打断她:“水。
”不再是命令,更像是一种……需要?而当她小心翼翼地把水杯递过去时,
他接过杯子的动作似乎不再那么刻意地避开她的手指,
偶尔那微凉的指尖会短暂地擦过她的手背,留下瞬间的电流般的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