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晚上,沈静言回来得比平时晚一些。她进门时,江临川正把外卖盒子打包,准备扔掉。
吃过了?沈静言换着鞋,语气有些小心。
嗯,给你留了点在厨房。江临川没抬头,继续系着垃圾袋。
我和周屿吃过了。沈静言走进来,她今天穿了条新裙子,江临川没见过的,还化了比平时更精致的妆。他说那房子挺好,安静,适合他创作。
创作?江临川拎起垃圾袋,走到门口,打开门准备出去。他不是回来找工作的吗?
哦,他……暂时还没定下来,想先休息调整一段时间,画点东西。沈静言解释道。
江临川没说什么,拎着垃圾下楼了。
等他回来,沈静言已经回了卧室。客厅里残留着一点陌生的、淡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不是他用的那种。
接下来的几天,沈静言似乎变得格外忙碌。下班时间越来越晚,回家的理由也五花八门——部门聚餐、陪闺蜜逛街、公司项目赶工……
江临川从不追问,只是在她又一次说晚上要加班时,平淡地回了句,好,记得吃晚饭。
挂了电话,他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晚上七点半。他关掉办公软件,拿起外套和车钥匙,离开了办公室。
他没有回家,而是把车开到了沈静言公司楼下附近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知道这行为有点可笑,甚至有点掉价,但那股不对劲的感觉推着他这么做。
等了大概半小时,他看到沈静言和几个同事说笑着走出来。他正准备发动车子离开,却看到她没有走向往常回家的地铁站方向,而是站在路边,似乎在等车。
一辆网约车停下,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江临川下意识地跟了上去。晚高峰的车流提供了很好的掩护。车子没有开往家的方向,也没有去他们常去的商业区,而是驶向了城东,那片有着不少艺术园区和独立咖啡馆的区域。
最终,车子在一个看起来刚开业不久的艺术街区入口停下。沈静言下了车,步履轻快地走向里面。江临川把车停在路边,看着她走进一家亮着暖黄灯光、看起来颇有格调的咖啡馆。
隔着落地的玻璃窗,他清楚地看到,靠窗的位置站起一个男人,穿着休闲西装,身材高挑,笑着朝沈静言挥手。沈静言走过去,在那男人对面的位置坐下,两人相视而笑,神态熟稔而放松。
那男人,江临川没见过,但直觉告诉他,就是周屿。
他坐在车里,隔着一段距离,看着窗内的两个人。周屿不知道说了什么,沈静言笑了起来,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眼睛弯弯的笑容,江临川已经很久没在她脸上看到过了。
服务员端上两杯饮料,周屿很自然地把其中一杯推到沈静言面前,又递过去一个小碟子,里面像是甜点。沈静言低头尝了一口,然后对周屿点点头,竖了个大拇指。
画面和谐得像一幅精心构图的城市小资风情画。
江临川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指节有些发白。他没有下车,没有冲进去质问,甚至没有再多看一眼。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发动了车子,掉头,汇入车流。
车里的空气好像突然变得稀薄。他降下车窗,夜风灌进来,带着初夏的微凉,却吹不散心口那股滞涩的闷。
原来所谓的加班,就是来这里,和她的白月光喝咖啡聊天。
他想起早上出门时,沈静言还抱怨最近工作累,项目烦。他当时还说,不行就请假休息两天。
她是怎么回的呢?她说,算了,熬过这阵子就好了。
演技真好。
回到家,冰冷的,空荡的。他打开灯,刺眼的灯光瞬间充满空间,却驱不散那股冷清。他走到浴室,准备洗脸,目光又落到那条搭着的、已经干硬发皱的破洞毛巾上。
他盯着看了几秒,然后伸手,把它扯下来,团了团,毫不犹豫地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动作干脆利落。
做完这个,他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泼了泼脸,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张滴水的、没什么表情的脸。
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冷下去。
十一点多,沈静言才回来。脸上还带着些许未褪尽的轻松笑意。
还没睡啊?她看到客厅里坐着的江临川,有些意外。
嗯。江临川看着电视屏幕,上面正播放着午夜新闻。加班结束了?
啊……结束了。沈静言把包放下,揉了揉脖子,累死了,项目方案总算有点眉目了。
顺利吗?江临川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还行,就是讨论得有点久。沈静言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走向厨房,我倒杯水喝。
她端着水杯回来,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两人一时无话,只有电视里新闻主播毫无波澜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临川。沈静言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
我们部门下周五有个团建,去城郊的温泉度假村,可能要住一晚。她捧着水杯,语气尽量随意。
周五?江临川转过头看她。那天不是你妈约了我们去吃饭吗?她说她炖了你爱喝的汤。
沈静言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哦!对,我差点忘了。那我……我跟部门说说,看能不能不参加住宿,吃完晚饭就回来。
江临川看着她,没说话。
沈静言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低下头喝水。我尽量吧,毕竟刚忙完项目,不去团建好像也不太合群。
随你。江临川转回头,继续看电视。你妈那边,你自己跟她说。
气氛有些凝滞。
沈静言坐了一会儿,起身。那我先去洗澡了。
等她走进浴室,传来水声。江临川拿起手机,翻到一个很少联系的号码,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发了条信息出去。
「帮我查个人,周屿,最近从国外回来的,可能是个画家。越快越好。」
放下手机,他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睛。
胸腔里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硌着了,隐隐作痛。
他不想再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