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收音机

时空收音机

主角:陆时沈芷澜程怀信
作者:图图杨

时空收音机精选章节

更新时间:2025-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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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心墙陆时的工作室里,只有两种声音是合法的:一种是仪器发出的标准频率,另一种,

就是他手下正在修复的古董发出的“原声”。此刻,他正给一把1793年的法国古琴调音。

他的动作又轻又准,像医生做手术。工作室里一尘不染,

每件工具都规规矩矩地待在标记好的位置上,连灯光的角度都经过精确计算,不多一分,

不少一分。这里的一切,必须按照他设定的规矩来。这是他用七年时间,

为自己打造的一个安全屋。门外的世界太吵,人心太乱,

而他心里有一片自那场车祸后就彻底破碎、再也拼不回去的废墟。只有在这里,

面对这些沉默的、遵循逻辑的古老物件,他才能喘过气来。“陆老师,陈先生的钟送到了。

”助手小杨在门口探头,没敢进来。陆时头也没回,用软布轻轻擦拭琴身:“放预处理间。

流程和报价按合同来。”小杨应声走了。陆时走到洗手池,把手洗了三遍。然后,

他走到工作台角落,那里放着一个简单的木相框。照片里,

他和一个笑容灿烂的女孩站在向日葵田里。那是林晚。她手里没拿花,

举着个有点笨拙的矿石收音机——那是她亲手做的定情礼物。她说过:“阿时,你看,

就这么点零件,也能抓住看不见的声音。就像我,抓住了你。”七年前那个下午,

天气就跟照片里一样好。林晚带着一份计划书来找他,眼睛里有光,但那光不同于往常。

“陆时,我不想接那个商业修复的大单了。”她开门见山,把计划书推到他面前。

那是一份关于创办一个开放式古董艺术工作室的计划,旨在向普通人,尤其是孩子们,

展示修复技艺,传播古典美学。“我算过了,前期投入不大,但回报周期会很长,

而且......这个计划书很不稳定。”陆时快速浏览后,眉头习惯性地皱起。

他们刚刚凭借过硬的技术在圈内站稳脚跟,那个找上门来的大单,报酬丰厚,

能让他们未来的生活立刻提升一个安全等级。“我知道不稳定,”林晚的声音很柔和,

却带着一股坚定的力量,“但那个大单,只是重复性的技术劳动。而这个工作室,是创造,

是分享。我们修复器物,不就是为了让它的美被更多人看到、感受到吗?

难道只是为了锁在保险柜里增值?”“逻辑不是这样的。”陆时试图让她理解现实的残酷,

“我们先积累足够的资本,实现财务安全。之后,你当然可以去追求你的理想主义。

顺序不能错,没有安全,一切理想都是空中楼阁。”“顺序?”林晚看着他,

眼神里充满了失望,“陆时,生活不是项目流程表。有些热情和灵感,错过了那个时机,

就再也没有了。你总是把‘以后’挂在嘴边,可我们拥有的,只有‘现在’。

”她拿起那个矿石收音机,声音有些发颤:“你看,它简陋,不稳定,

甚至不知道下一秒会接收到什么信号。但正是这种不确定性,

才让它捕捉到的每一个声音都那么珍贵。

你只想修复那些已经被时间证明有价值的、‘安全’的古董,却不敢用我们的手艺,

去创造一点新的、‘不安全’的价值吗?”“我正是为了我们的未来负责,

才选择更安全的路!”陆时觉得她天真又不切实际,声音也提高了,“难道在你眼里,

我的谨慎和规划,就是庸俗和懦弱吗?”“在我眼里,你正在用‘未来’当借口,

杀死我们的‘现在’!”林晚的眼泪涌了出来,“如果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

我们和这些被锁在玻璃柜里、毫无生气的古董,又有什么区别?”激烈的争吵中,

那句最伤人的话脱口而出。“所以你觉得我这个‘锁在柜子里’的人,

配不上你伟大的理想了,是吗?”林晚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她没再争吵,

只是轻轻放下那个矿石收音机,低声说:“阿时,我们都冷静一下吧。你……好好想想,

你爱的到底是真实的我,还是你规划里那个‘安全’的未婚妻。”说完,她没再看他,

转身离开了工作室。那是陆时最后一次见她。当他接到电话,疯了一样冲到医院时,

一切都晚了。警察说,她过马路的时候精神恍惚,没躲开……在她随身的包里,

他发现了几张她手绘的工作室设计草图,以及那个她一直珍藏的矿石收音机。从此,

那句“你爱的到底是真实的我,还是你规划里那个‘安全’的未婚妻”,

成了日夜折磨他的诅咒。他赢得了那场关于“安全”的争论,却永远地失去了她。

他把自己囚禁在这个绝对“安全”、绝对可控的工作室里,因为这里没有不可控的情感,

没有他无法承受的“不确定”。他能修复破碎的器物,

却永远无法修复那句脱口而出的、伤人的话,

以及那个他没能勇敢拥抱的、“不安全”的可能。2沉默的求救陆时的生活,

就像他工作室里那些校准过的精密仪器,在固定的轨道上平稳运行,不起波澜。

那份巨大的、无法修复的创伤,被他用层层规则和秩序紧紧包裹、深埋。

他接最顶尖的修复项目,用令人咋舌的收费门槛过滤掉不必要的社交,

生活里只剩下器物、图纸和无声的债务。直到那只“飞歌”牌收音机的出现。

它被一位沉默寡言的老收藏家送来,外壳布满划痕,木质部分因岁月而显得暗沉。

1937年的产品,像一件从时间洪流中打捞上来的残骸。“尽你所能,修复它。

”老收藏家留下这句话和一个不菲的定金,没有多余寒暄,一如陆时喜欢的交易方式。

这正合陆意。他喜欢这种纯粹的挑战。将一团混沌的、濒临消亡的旧物,

通过逻辑、知识和手艺,重新纳入清晰、有序、可理解的范畴,这个过程本身,

就是他存在的证明。他戴上放大镜,沉浸到那个微观世界里。清除锈迹,

更换几乎碳化的电容,为断裂的线圈寻找替代品……时间在焊锡的松香气味中悄然流逝。

他享受这种绝对的技术性过程,它能占据全部思绪,让他无暇他顾。终于,

在一个连月光都显得疲惫的深夜,他完成了所有物理层面的修复。

工作室里只剩下仪器运行发出的微弱低频嗡鸣。他像完成一个仪式般,

将改造过的、符合老式电压的电源线,接入了那台焕然一新的收音机。他并不期待奇迹,

只希望能听到一丝正常的电流底噪,证明其“生命”的回归。开关被按下。

真空管亮起温暖的橘光,刻度盘上的指针轻轻跳动了一下。然而,

喇叭里依旧是一片死寂的沙沙声。果然。陆时微微蹙眉,准备断电进行更深层次的电路检查。

或许是有某个隐藏的虚接点,

压器需要重新调校……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离开开关的瞬间——“……咝……有……人吗……?

”动作,戛然而止。那是一个女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极其遥远的地方,

断断续续地夹杂在巨大的电子噪声中,像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幻听?

连续工作导致的神经疲劳?他定在原地,屏住呼吸,

几乎将整个身体的感知都凝聚到了耳朵上,贴近那老旧的布质喇叭。

“……求求你……咝……如果有人能听到……”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

背景里似乎还有隐约的……音乐声?是一首年代久远的曲子,旋律婉转,

带着旧上海特有的风情。“……救救我……”这三个字,清晰得如同冰锥,

猝然刺入陆时用秩序构筑的、密不透风的心墙。他猛地直起身,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工作室依旧空旷、整洁、死寂,只有那台刚刚被赋予“生命”的收音机,

在无声地散发着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绝望的波频。理性告诉他,这不可能。

这违背了一切物理定律。但他的心脏,却在胸腔里沉重地、不受控制地擂动起来。

一种久违的、名为“惊悸”的情绪,冲刷着他麻木的神经。他鬼使神差地,没有关闭电源。

他就那么坐了下来,坐在一片黑暗与寂静里,任由那微弱、断续、充满杂音的女声,

如同一个无处依附的幽灵,固执地萦绕在他的耳边。声音,第一次在他秩序井然的世界里,

拥有了无法被归类、无法被掌控的形状。那是一把钥匙,正试图撬开他紧闭了七年的心门。

而他,第一次失去了将其拒之门外的力量。

3来自1937的声音第三章:来自1937的声音那一夜,陆时在工作室里坐到天明。

收音机里的声音时断时续,大多时候是寂静,只有电流的沙沙声作为背景。偶尔,

那个女声会再次出现,有时是压抑的啜泣,有时是几句零碎的呢喃。

“怀信……他们会不会……”“电台……明天必须……”“妈妈……”每一个碎片化的信息,

都像一块拼图,挑战着陆时的理性。

他尝试用所有已知的科学理论来解释:邻近的业余无线电爱好者的信号串扰?

某种罕见的大气波导现象,将几十公里外的信号扭曲传送了过来?

甚至是自己因长期工作压力产生的幻听,从白噪音中脑补出了人声?他逐一探查,

又逐一否定。工作室所在的区域电磁环境干净,附近的建筑也没有类似的古董无线电爱好者。

幻听无法解释那些清晰可辨的、带有特定历史背景的词汇(“怀信”、“电台”)。

天亮时分,他双眼布满血丝,但眼神里属于工程师的冷静重新占据了上风。

他做出了一个决定:彻底拆解它。他相信,任何异常现象都必然对应着物理层面的原因。

也许是某个元件在特定工作状态下产生了奇特的谐振,

也许是内部无意中构成了一个能接收特定频段的简易电路。他需要找到这个“故障点”,

然后修复它——让这台收音机像所有正常的古董一样,要么安静地播放当下的节目,

要么彻底沉默。这是一种下意识的逃避。将无法理解的情感冲击,

迅速转化为一个可以分析、可以解决的技术问题,是他保护自己内心秩序的本能。然而,

拆卸过程比预想的更艰难。不是技术上的,而是心理上的。每当他拿起工具,

准备触碰那些老旧的线路时,耳边就仿佛又响起了那个哀婉的、带着哭腔的“救救我”。

他发现自己无法再像对待一件普通器物那样,冷静地、甚至冷酷地去剖析它。

这让他感到烦躁。“只是故障。”他对自己说,用力按下烙铁,熔开一个焊点。

内部结构暴露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清理,用放大镜仔细观察每一个电容、每一条布线。

工作让他暂时平静。然而,就在他更换了一个将要彻底老化的纸质电容后,

他习惯性地接通了测试电源——“……月色蒙蒙,夜未尽……”一个清晰、婉转的唱腔,

如同月光下的溪流,猝不及防地流淌出来,充满了整个工作室。杂音依然存在,

但比之前微弱了许多,女人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真切。陆时拿着烙铁的手,僵在了半空。

这不是求救,而是在练声。她的音色纯净,带着一种专业的共鸣,

即使通过这老旧的电声设备,依然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情感与技巧。他默默地听着,

忘了关闭电源,也忘了自己正在进行的“排查”工作。一曲终了,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怀信说,这或许是我们在上海的最后一场演出了。”她的声音低低的,

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忧愁,“日本人……怕是就要打过来了。他让我走,可他的事情还没做完,

我怎么能走?”陆时静静地坐在工作台前,手中的烙铁早已冷却。

他不再试图去寻找那个所谓的“故障点”。一种莫名的情绪攫住了他,是好奇,是怜悯,

还是……一种在漫长孤独后,终于听到“另一个灵魂”回声的悸动?他不知道。

但从这一天起,那台收音机再也没有被关闭。它成了陆时工作室里一个常开的背景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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