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夜讨厌一切失控。
他的生活像一个被精确校准过的仪器,从早晨七点准时响起的闹钟,到晚上十一点必须熄灭的床头灯,分秒不差。
公寓里的一切,都摆放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
书架上的书按照作者姓氏首字母排序,衣帽间的西装按颜色由浅到深排列,就连厨房里的调味罐,标签都必须朝向同一个方向。
这种极致的秩序,带给他一种近乎变态的安全感。
直到今天。
下午三点零七分,门铃响了。
一个不该出现的时间点。
他没有预约任何访客,也没有网购任何东西。
陈夜通过猫眼看出去。
门外站着一个女人,头发乱糟糟的,额头上还沾着一片可疑的树叶,正焦急地踮着脚尖,试图透过猫眼看进来。
他不认识她。
所以他没有开门。
门铃锲而不舍地响着,从短促的点按,变成了持续不断的长鸣。
噪音。
陈夜的太阳穴开始突突直跳。
他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噪音。
他猛地拉开门,一股冷冽的气息扑面而出。
“有事?”
他的声音比外面的冬风还要冷。
门外的女人被他突然的开门吓了一跳,踉跄着后退一步,看清他的脸后,眼睛瞬间亮了。
“帅哥!你有没有看到一只橘色的猫?毛茸茸的,叫‘土豆’,它刚刚从窗户……嗖一下就跑你家阳台了!”
女人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陈夜的视线越过她,落在他家纤尘不染的走廊地面上。
几片湿漉漉的泥脚印,像某种现代派的拙劣涂鸦,破坏了他精心维护的洁净。
是这个女人带进来的。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没有。”
说完,他准备关门。
“哎等等!”
女人眼疾手快,一把抵住了门板。
她的力气出奇的大。
“不可能!我亲眼看着它跳进你家阳台的!那可是雇主的猫,丢了我要赔死的!”
她的语气听起来快哭了。
陈夜的目光冷漠地扫过她。
与我何干。
“那是你的事。”
“帅哥,求求你了,就让我进去找一下,很快的!我保证不乱动你的东西!”
她双手合十,摆出一個可怜兮兮的表情。
陈夜不为所动。
他讨厌麻烦,而这个女人,从头到脚都写满了“麻烦”两个字。
就在他准备强行关门的时候,一声细微的“喵”声,从客厅的方向传来。
很轻。
但足以让在场的三方——陈夜,女人,以及那只看不见的猫——都陷入了停滞。
女人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土豆!”
她喊了一声,然后像一头蛮牛,猛地挤开了门缝,冲了进去。
陈夜甚至来不及阻止。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穿着还带着泥水的鞋,就这样冲进了他一尘不染的客厅。
“我的天……”
陈夜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飙升。
他看着自己米白色的纯羊毛地毯上,那一路延伸进去的、清晰的、罪恶的脚印。
完了。
这张地毯完了。
“土豆!你在哪儿啊土豆!”
女人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何等滔天大罪,还在客厅里四处张望,大声呼喊着。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震得陈夜耳膜生疼。
陈夜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把她从窗户扔出去的冲动。
“这位女士。”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请你,立刻,从我的地毯上,出去。”
女人闻声回头,一脸茫然。
然后,她顺着陈夜几乎要杀人的目光,低头看到了自己脚下的惨状。
“啊!”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立刻从地毯上跳到了旁边的木地板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着急了!我、我赔给你!”
她慌乱地摆着手,脸颊涨得通红。
陈夜闭上眼。
这不是赔不赔的问题。
这是他建立起来的整个世界秩序,被一个野蛮人粗暴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找到你的猫。”
他指了指客厅。
“然后滚。”
这是他最后的耐心。
女人如蒙大赦,立刻开始在客厅里展开地毯式搜索。
她趴在地上去看沙发底下。
她踮起脚尖去看书柜顶上。
她甚至试图拉开陈夜那套价值不菲的家庭影院的音响,看看猫是不是躲在了后面。
陈夜的心在滴血。
他看着自己的家,那个被他视为圣域的地方,正在被这个女人一寸寸地“玷污”。
他的收藏品,他的家具,他的每一个精心布置的角落。
“找到了!”
忽然,女人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喊。
陈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只该死的橘猫,正蹲在他工作室半开的门缝里,探头探脑地看着外面。
而它的爪子下面,踩着的是他刚刚画好的一张设计图纸。
上面有一个清晰的、梅花状的爪印。
墨迹还没干。
陈夜感觉眼前一黑。
那张图,是他为一个重要客户准备的,明天就要交稿。
现在,全毁了。
“土豆!你这个小坏蛋!”
女人兴奋地冲了过去。
橘猫似乎也认出了她,亲昵地叫了一声,从门缝里钻了出来,直接跳进了她的怀里。
女人抱着猫,一脸的劫后余生。
“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
她亲昵地蹭了蹭猫的脑袋,完全没注意到旁边陈夜身上散发出的、如同西伯利亚寒流般的低气压。
陈夜一步步走到工作室门口,弯腰,捡起了那张被毁掉的图纸。
他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赔。”
他转过身,看着那个还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的女人,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女人愣了一下。
“啊?哦哦,地毯是吧?多少钱?我赔!”
她连忙从自己那个看起来就很廉价的帆布包里翻找钱包。
“不是地毯。”
陈夜举起手里的图纸,将那个耻辱的爪印展示给她看。
“是它。”
女人的视线落在图纸上,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她看清了图纸上复杂的线条和精密的标注,也看清了那个画龙点睛般的猫爪印。
“这……这个……”
她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张图,以及它所关联的合同,总价值三百万。”
陈夜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你打算怎么赔?”
女人彻底傻了。
她怀里的橘猫仿佛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不安地动了动。
三百万?
把她卖了也赔不起。
她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精彩纷呈。
“我……我没那么多钱……”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
“我不管你有没有钱。”
陈夜的耐心已经耗尽。
“我只知道,我的东西,被你的猫毁了。”
他拿出手机,调出报警界面。
“要么赔钱,要么,我们让警察来谈。”
女人的身体晃了晃,像是随时都要晕过去。
她死死地抱着怀里的猫,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就在这时,陈夜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皱着眉接起。
“喂,是陈夜先生吗?我是‘土豆’的主人,我刚下飞机,我的猫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彬彬有有礼的男声。
陈夜看了一眼面前快要哭出来的女人。
“麻烦大了。”
他冷冷地说。
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传来一阵歉意的笑声。
“实在抱歉,苏晚她就是有点毛手毛脚的。这样,陈先生,您的所有损失,我双倍赔偿。另外,能不能麻烦您,让苏晚先在您那儿待一会儿?我这边临时有点急事,大概两三个小时后才能过去接她和猫。”
陈夜:“……”
让这个女人,在他家,再待两三个小时?
他觉得这个猫主人可能是在异想天开。
他刚想拒绝,就听到电话那头继续说道:“拜托了,陈先生。苏晚她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她路痴,而且……”
男人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而且她刚丢了工作,身上没多少钱,现在估计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陈夜的目光,再次落到那个名叫苏晚的女人身上。
她还维持着那个快要碎掉的表情,紧紧抱着猫,像抱着全世界唯一的浮木。
看起来确实很惨。
但……
这依然不是她可以赖在他家的理由。
“不行。”
他干脆地拒绝。
可就在他准备挂电话的瞬间,那个一直沉默的女人,苏晚,突然抬起头。
她的眼睛红红的,里面蓄满了水汽。
“我……我可以给你做饭!我什么都会做!我还可以帮你打扫卫生!所有的家务我全包了!就当是赔偿!”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祈求。
“求你,别赶我走。”
公寓里一片死寂。
陈夜握着手机,看着她。
那个猫主人还在电话那头说着什么,但他已经听不清了。
他只看到苏晚的嘴唇在微微颤抖,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住,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一滴,砸在她怀里那只橘猫的鼻子上。
陈夜最终还是没有把她赶出去。
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那个猫主人在电话里近乎哀求的语气。
或许是她掉下来的那滴眼泪,看起来实在太过碍眼。
又或许……
只是因为她那句“我什么都会做”。
陈-生活不能自理-洁癖晚期-夜,可耻地心动了一秒钟。
当然,他绝不会承认。
“厨房在那边。”
他挂掉电话,用下巴指了指一个方向。
“晚饭,六点半准时开饭。四菜一汤,两荤两素。”
说完,他转身走进了那间被猫爪玷污过的工作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门外,苏晚抱着猫,愣在原地。
这就……同意了?
她眨了眨眼,有点不敢相信。
怀里的橘猫“喵”了一声,用脑袋蹭了蹭她的下巴。
她回过神来,长长地松了口气。
总算,暂时有个落脚的地方了。
她看了一眼紧闭的工作室门,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最后把目光投向了厨房。
好吧,四菜一汤。
为了不流落街头,拼了!
苏晚把猫放在地上,自己则像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深吸一口气,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了厨房。
然后,在推开厨房门的一瞬间,她再次被震惊了。
这是一个堪比专业西餐厅后厨的厨房。
所有厨具都像阅兵一样整齐地挂在墙上,闪着冰冷的光。
流理台上一尘不染,光可鉴人。
冰箱是嵌入式的,和橱柜完美地融为一体。
她拉开冰箱门。
里面的景象更是让她瞠目结舌。
所有的食材,蔬菜、肉类、鸡蛋,都被分门别类地装在大小统一的透明保鲜盒里,上面还贴着标签,写着购买日期和保质期。
连矿泉水都按品牌和气泡含量分了区。
苏晚:“……”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她感觉自己不是来做饭的,是来参观博物馆的。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几样食材,甚至不敢弄乱那些保鲜盒的排列顺序。
在这样一个厨房里做饭,压力太大了。
每切一刀,她都生怕菜汁溅到台面上。
每开一次火,她都担心油烟会熏黑墙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工作室里,陈夜对着一张白纸,一个字也画不出来。
他的脑子里,全是客厅里那个女人和那只猫。
他们在干什么?
有没有又弄脏了什么地方?
那个女人会不会把他的厨房给点了?
各种离谱的猜测在他脑中盘旋,让他烦躁不堪。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厨房传来的动静。
切菜的声音,水流的声音,油下锅的滋滋声……
这些本该充满生活气息的声音,此刻却像噪音一样折磨着他的神经。
他的秩序,他的安静,全都被打破了。
终于,在六点二十九分的时候,工作室的门被敲响了。
“那个……帅哥,饭做好了。”
是苏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怯生生的。
陈夜面无表情地拉开门。
一股浓郁的饭菜香气瞬间涌了进来。
很香。
他不得不承认。
他走到餐厅,四菜一汤,不多不少,正整齐地摆放在餐桌上。
红烧排骨,色泽红亮。
清炒虾仁,虾肉饱满。
蒜蓉西兰花,翠绿欲滴。
还有一盘看起来像是西红柿炒蛋,但又有点不一样的菜。
最后是一碗菌菇汤,还在冒着热气。
卖相……居然还不错。
苏晚正局促地站在餐桌旁,身上系着他备用但从未用过的围裙。
那只叫土豆的橘猫,则乖巧地蹲在她的脚边。
“那个黄色的……是菠萝。”
苏晚指着那盘西红柿炒蛋解释道。
“西红柿炒菠萝,酸酸甜甜的,很开胃。”
陈夜没说话,径直走到桌边坐下。
他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排骨。
肉质软烂,咸甜适中,是他喜欢的口味。
他又尝了一口虾仁。
Q弹爽滑,火候刚好。
最后,他把筷子伸向了那盘奇怪的西红柿炒菠萝。
酸,甜,还有果香。
味道……出奇的和谐。
陈夜的动作顿了顿。
好吃。
这是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正经的家常菜了。
自从一个人住以后,他的三餐基本都是外卖或者便利店的速食。
那些食物只是为了填饱肚子,没有任何乐趣可言。
而眼前这些菜,不一样。
它们有温度,有味道,有一种……他已经快要忘记的,叫做“家”的感觉。
苏晚一直紧张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看到他一口接一口地吃着,没有露出任何嫌弃的表情,她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那个……地毯我已经用湿毛巾擦过了,但可能还是有印子。还有你的图纸……真的很对不起,我明天就去找工作,挣了钱第一时间赔给你!”
她小声地说道,语气里满是愧疚。
陈夜吃饭的动作没停。
“不用了。”
他含糊地吐出三个字。
苏晚愣住:“啊?”
“那张图,是废稿。”
陈夜又夹了一筷子菠萝,面不改色地撒谎。
其实那根本不是废稿,而是他熬了好几个通宵才最终定下的版本。
但……
算了。
看着她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他突然觉得追究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就当是这顿饭的饭钱了。
苏晚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废、废稿?”
“嗯。”
陈夜喝了一口汤,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不满意,本来也准备重画。”
苏晚:“……”
她看着陈夜那张英俊但毫无波澜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
所以她闯了半天祸,毁掉的只是一张废纸?
那她刚才差点吓得魂飞魄散,是为了什么?
一种被戏耍了的感觉油然而生。
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那……那地毯呢?”
“明天家政会来处理。”
陈夜淡淡地说道。
苏晚彻底没话说了。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在这个男人面前上演了一出荒唐的独角戏。
而他,只是一个冷漠的观众。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陈夜吃得很快,风卷残云一般,很快桌上的菜就下去了一半。
他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
“碗你洗。”
他站起身,丢下这句话,又准备回工作室。
“等等!”
苏晚叫住了他。
陈夜回头,用眼神询问。
“那个……今晚我……睡哪儿?”
她终于问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陈夜的目光扫过她,又扫过她脚边的猫。
他的公寓是三室两厅。
一间主卧,一间工作室,还有一间……被他改造成了健身房。
没有客房。
他的眉头再次皱起。
这确实是个问题。
总不能让她睡沙发吧?
虽然他很想这么做。
“你,”他指了指苏晚,“睡沙发。”
然后他又指了指那只猫。
“它,睡阳台。”
说完,不给苏晚任何反驳的机会,再次走进了工作室。
门“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一切。
苏晚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又看了看客厅里那张看起来就很贵、线条简洁利落的皮质沙发。
睡沙发……
好吧,总比睡大街强。
她认命地叹了口气,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
夜深了。
陈夜在工作室里重画那张被毁掉的设计图。
没有了客厅的动静,世界又恢复了以往的安静。
但他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眼前明明是熟悉的线条和数据,脑子里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盘西红柿炒菠萝的味道。
还有那个女人局促不安的样子。
以及她最后问“睡哪儿”时,那双带着点祈求和忐忑的眼睛。
烦躁。
他揉了揉眉心,试图把这些杂念甩出脑海。
他是一个习惯了掌控一切的人。
而苏晚的出现,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意外。
一个他无法掌控的、混乱的、麻烦的变量。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凌晨一点。
陈夜终于完成了新的图纸。
他走出工作室,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落地灯。
苏晚蜷缩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他扔出来的一条薄毯,似乎已经睡着了。
她的睡姿很不安稳,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噩梦。
那只橘猫没有去阳台,而是缩在她的脚边,睡得正香。
陈夜的脚步不自觉地放轻了。
他走到沙发边,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灯光下,她的脸看起来比白天柔和了许多,没有了那种咋咋呼呼的感觉,反而有几分安静和脆弱。
他突然发现,这个女人……长得其实还挺好看的。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陈夜立刻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疯了吗?
他后退一步,仿佛沙发上是什么洪水猛兽。
他转身想回卧室,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什么。
茶几上,放着一杯水。
旁边还有一张纸条。
他走过去,拿起纸条。
上面是娟秀的字迹。
“熬夜伤身,给你倒了杯温水。——苏晚”
陈夜握着纸条,愣住了。
一股莫名的情绪,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了一圈圈涟漪。
已经……很久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了。
他端起水杯,水还是温的。
他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流过喉咙,一直暖到了胃里。
就在这时,沙发上的苏晚突然翻了个身,嘴里含糊地嘟囔了一句梦话。
“别……别扔下我……”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哭腔。
陈夜的动作僵住了。
他看着她紧锁的眉头和脸上未干的泪痕,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抚平她眉间的褶皱。
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那一刻,他猛地清醒过来。
他在干什么?
陈夜闪电般地收回手,仿佛被烫到了一样。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女人,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类似惊慌的表情。
他逃也似的冲回了自己的卧室,重重地关上了门。
靠在门板上,他还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失控了。
一切都失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