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陈夜是被一阵香味弄醒的。
不是他习惯的咖啡香，而是一种……小米粥和煎蛋混合的香气。
他睁开眼，看了一眼床头的时钟。
六点四十五分。
比他平时的闹钟早了十五分钟。
他坐起身，有些茫然。
昨晚的记忆涌入脑海——那个女人，那杯温水，那句梦话，还有他自己那个差点失控的举动。
陈夜的脸颊有些发烫。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掀开被子下床。
走出卧室，客厅里已经恢复了整洁。
沙发上的毯子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角落。
茶几上的水杯和纸条都不见了。
仿佛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如果不是空气中那股挥之不去的食物香气的话。
他循着香味走到餐厅。
苏晚正把最后一份早餐端上桌。
小米粥，煎得恰到好处的溏心蛋，还有几样爽口的小菜。
那只叫土豆的橘猫蹲在餐桌腿边，正埋头苦吃着猫粮。
一室安宁，岁月静好。
看到陈夜出来，苏晚冲他笑了笑。
“早上好。我看你厨房有小米，就顺便熬了点粥。”
她的笑容很灿烂，像清晨的阳光，晃得陈夜有些睁不开眼。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拉开椅子坐下。
他没有说，他其实并不喜欢喝粥。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小米粥放进嘴里。
很烫。
但也很暖。
“你……”
他想问她昨晚睡得好不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问这个干什么？
显得他很关心她一样。
“我今天会去找工作。”
苏晚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主动开口道。
“尽快挣钱，把……把该赔的都赔给你。”
她本来想说图纸的钱，但又想起他说那是废稿，只好含糊带过。
陈夜没接话，专心喝粥。
“那个……我能不能再拜托你一件事？”
苏晚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说。”
“在我找到稳定住处之前，能不能让土豆先寄养在你这里？我带着它，实在不方便找工作和租房子。”
她一脸恳求地看着他。
陈夜的眉头下意识地就想皱起来。
留下这只猫？
意味着这个女人会以“看猫”为借口，随时出现在他家。
不行。
绝对不行。
他刚要拒绝，就看到苏晚脚边那只橘猫抬起头，用一双圆溜溜的、无辜的眼睛看着他，“喵”了一声。
声音又软又糯。
陈夜拒绝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房租，一天五百。”
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水电网全包。猫粮自备。”
苏晚的眼睛瞬间亮了。
“真的吗？太谢谢你了！”
她激动地差点跳起来。
一天五百，虽然贵，但对于市中心的房价来说，简直是白菜价！
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家电齐全、装修豪华的高级公寓！
她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陈夜被她那副财迷的样子噎了一下，心里莫名有点不爽。
他是不是要价太低了？
“吃完饭就赶紧去找工作。”
他没好气地说。
“是！老板！”
苏晚立刻站得笔直，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陈夜：“……”
他决定今天一天都不再跟这个女人说话了。
吃完早饭，苏晚手脚麻利地洗了碗，然后就换上衣服准备出门。
她穿的还是昨天那身，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卫衣和牛仔裤。
看起来确实有点寒酸。
“等等。”
陈夜叫住了她。
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叠现金，扔在玄关的柜子上。
“预支的工资。”
他言简意赅。
苏晚愣住了。
“工资？什么工资？”
“家政。”
陈夜淡淡地说。
“在我找到新的家政阿姨之前，家里的卫生和一日三餐，你负责。”
苏晚看着那叠厚厚的现金，少说也有几千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她这是……从赔钱的罪人，一跃成为了这里的临时保姆？
而且还预支工资？
这幸福来得也太突然了。
“可是……我没有经验。”
“我看你昨天擦地擦得挺干净。”
陈夜面不改色地胡扯。
他总不能说，他只是单纯不想再吃外卖，以及……看她那身旧衣服不顺眼吧。
苏晚信了。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叠钱，感觉沉甸甸的。
“谢谢你，老板！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她郑重其事地向他鞠了一躬。
陈夜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
“赶紧去吧。”
苏晚拿着钱，千恩万谢地出门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陈夜长出了一口气。
世界终于又清净了。
他回到工作室，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房子里好像少了点什么。
太安静了。
安静得有些过分。
他摇了摇头，把这种可笑的想法甩出去。
另一边，苏晚拿着“巨款”，第一时间不是去买衣服，而是冲向了最近的宠物用品店。
她给土豆买了一大包最贵的进口猫粮，还有各种零食、玩具、猫抓板，甚至还有一个豪华猫爬架。
花钱如流水。
等她大包小包地从店里出来时，怀里那叠钱已经去掉了三分之一。
她看着剩下的钱，叹了口气。
看来，买新衣服的计划要推迟了。
她得赶紧找到工作才行。
一整个白天，苏晚都在外面奔波。
她去了好几家公司面试，但结果都不理想。
她之前是做设计的，但因为一些原因，离职的时候闹得不太愉快，简历上不算好看。
再加上她没有任何大公司的项目经验，屡屡碰壁。
直到傍晚，她才终于找到了一份在咖啡店做**的工作。
工资不高，但好在时间灵活，而且包一顿员工餐。
对她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陈夜的公寓时，天已经黑了。
她用陈夜给她的备用钥匙打开门，一进屋，就看到那只橘猫飞快地朝她跑来，绕着她的腿不停地蹭。
“土豆，想我了没？”
她放下东西，把猫抱进怀里。
橘猫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工作室的门缝里透出一点光亮。
那个男人，还在工作吗？
苏晚换了鞋，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准备做晚饭。
她打开冰箱，发现里面被塞满了。
全都是她上午买的那些猫粮和猫罐头。
旁边还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是陈夜龙飞凤舞的字迹。
“你的东西，自己找地方放。”
苏晚忍不住笑了。
这个男人，真是口是心非得可爱。
她做了三菜一汤，然后去敲工作室的门。
“老板，吃饭了。”
门很快就开了。
陈夜走了出来，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
他看到苏晚，愣了一下。
“你……回来了？”
“嗯，刚到。”
苏晚指了指餐厅。
“快去吃吧，不然菜要凉了。”
陈夜没动，目光落在她空空如也的手上。
“工作找到了？”
“嗯，在一家咖啡店做**。”
苏晚的语气很轻松。
陈夜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
“是啊，先做着呗，总比没有强。”
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陈夜的心里却莫名地有些堵。
他给了她那么多钱，她就去找了个**？
她之前不是做设计的吗？
“你的专业呢？不找相关的工作？”
他忍不住问。
苏晚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慢慢来嘛，不着急。”
她推着陈夜的背，把他往餐厅推。
“快吃快吃，我今天可是学了新菜式。”
陈夜被她推着坐到餐桌前，看着一桌子的菜，却没什么胃口。
他总觉得，这个女人身上藏着很多事。
她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没心没肺。
吃完饭，苏晚照例去洗碗。
陈夜没有回工作室，而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橘猫跳上沙发，卧在他的腿边，打起了呼噜。
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那么……有家的感觉。
陈夜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林薇”。
看到这个名字，陈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拿着手机，起身走到了阳台。
苏晚从厨房出来，正好看见他关上阳台门。
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僵硬和冷漠。
和刚才那个坐在沙发上撸猫的男人，判若两人。
苏-天生八卦-晚的好奇心，瞬间被勾了起来。
林薇？
听起来像个女人的名字。
前女友？
她蹑手蹑脚地凑到阳台门边，试图偷听。
可惜公寓的隔音太好了，她什么也听不见。
只能看到陈夜的嘴唇在一张一合，脸色越来越难看。
过了好一会儿，他挂掉电话，转身拉开门。
四目相对。
苏晚维持着偷听的姿势，僵在了原地。
空气仿佛凝固了。
陈夜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苏晚能感觉到，他现在的心情非常糟糕。
“你……”
他刚开口，苏晚立刻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我什么都没听到！我就是路过！真的！”
陈夜：“……”
他看着她那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滑稽模样，心里的烦躁莫名地消散了一些。
他没有再追究，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回了卧室。
这一次，他没有关门。
苏晚看到他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外套穿上，然后又拿起了车钥匙。
他要出门？
这么晚了？
“老板，你要出去吗？”
她忍不住问。
“嗯。”
陈夜的声音很沉。
“有点事。”
他换好鞋，拉开大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门“咔哒”一声关上。
偌大的公寓里，又只剩下苏晚和一只猫。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辆黑色的跑车亮起车灯，然后像一支离弦的箭，飞快地消失在夜色中。
他的车速很快，快得像是在逃离什么。
苏-福尔摩斯-晚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一定和刚才那个叫“林薇”的电话有关。
深夜，陈夜回来了。
他身上带着一股浓重的酒气。
他没有开灯，摸黑走到客厅，把自己重重地摔进了沙发里。
黑暗中，他发出了一声压抑的、近乎痛苦的叹息。
苏晚被惊醒了。
她从自己的“床”——也就是沙发旁边的地毯上坐起来。
她怕自己睡相不好从沙发上掉下来，干脆打了地铺。
她看到沙发上那个模糊的黑影，闻到了空气中的酒味。
“老板？你喝酒了？”
她小声地问。
黑暗中没有回应。
她摸索着打开了那盏熟悉的落地灯。
昏黄的灯光下，陈夜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领带被扯得歪歪扭扭，眉头紧紧地锁着。
他的脸上，有一种苏晚从未见过的脆弱和疲惫。
苏晚的心，没来由地揪了一下。
她起身去厨房，给他倒了一杯蜂蜜水，然后走到他身边，轻轻地推了推他。
“老板，起来喝点水，会舒服一点。”
陈夜缓缓地睁开眼。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眼神有些涣散，显然是喝多了。
他看着眼前的苏晚，看了很久，久到苏晚以为他睡着了。
然后，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很烫，力气也很大。
苏晚吓了一跳。
“老板？”
陈夜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她。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痛苦，有迷茫，还有一丝……苏晚看不懂的挣扎。
“你……”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你为什么……要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