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一声威严的干咳，压下了院子里的所有嘈杂。

壹大爷易中海，终于出手了。

他板着一张“公正无私”的脸，背着手，踱着四方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官威十足的贰大爷刘海中，和一脸严肃、扶着眼镜的叁大爷阎埠贵。

这四合院里的最高权力机构——三位管事大爷，齐活了。

“都吵什么吵！像什么样子！”刘海中率先开口，摆足了领导的架子，“贾东旭，先把人扶回去！有事说事，开全院大会解决！”

贾东旭恶狠狠地瞪了江渊一眼，这才手忙脚乱地和他媳妇秦淮茹一起，半抬半抱着惨嚎不止的贾张氏，狼狈地回了屋。

院子中央，迅速被清出了一片空地。一张八仙桌被搬了出来，三位大爷依次坐下，俨然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

院里的住户们，也都自动地围了上来，准备看一场好戏。

江渊，作为事件的另一方主角，被孤零零地晾在了场中央。他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样子，仿佛即将接受审判的人，根本不是他。

“江渊，”易中海率先开口了，他的声音很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事情的经过，我们都看到了。贾张氏虽然言语上有些过激，但她毕竟是长辈，年纪也大了，现在又摔成这样。你看，这事儿该怎么处理？”

好一个“言语上有些过激”。

江渊心里冷笑。老狐狸一开口，就轻描淡写地把贾张氏上门寻衅、辱骂死者的恶劣行径给带了过去，反而把重点放在了“她受伤了”这个结果上。

典型的和稀泥。

“壹大爷，您的意思是？”江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问题抛了回去。

易中海皱了皱眉，显然对江渊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方式有些不满。

“我的意思是，邻里之间，要以和为贵。”他敲了敲桌子，加重了语气，“贾家现在很困难，贾张氏这医药费，我看，就由你来承担。另外，你当着全院的面，给贾家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我同意壹大爷的意见！”刘海中立刻附和，他清了清嗓子，官腔十足地补充道，“江渊，你一个年轻人，尊老爱幼是最基本的品德！不管怎么说，人是在你家门口摔倒的，你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必须赔钱！必须道歉！”

叁大爷阎埠贵也点了点头，慢悠悠地开了口：“没错。医药费大概要……三块五块的吧？再加上营养费，误工费……我看，凑个整，你赔偿贾家十块钱，这事就算了结了。”

十块钱！

人群中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要知道，在这个年代，一个普通工人的月工资，也就三十块钱左右。这阎老西，真是算盘打得精，张口就要刮掉普通人大半个月的口粮。

三位大爷，一唱一和，三言两语就给这件事定了性，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江渊身上。

赔钱，道歉。

这是他们给出的“公道”。

所有人都看着江渊，等着他反应。在他们想来，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面对三位大爷的联合施压，除了低头认栽，还能有什么选择？

然而，江渊接下来的反应，却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只见他非但没有丝毫的慌乱和恐惧，反而轻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很淡，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讥讽。

“三位大爷说完了？”他问道。

不等对方回答，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逻辑分明，如同冰珠落玉盘，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第一，关于贾张氏摔倒这件事，我重申一遍，是她自己摔的。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了，是她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要对我动手。我，作为自卫方，为了躲避她的攻击，才向后退让。她因为自己收不住脚而摔倒，责任，在她自己。”

“第二，关于赔偿和道歉。我既没有推她，也没有打她，何来赔偿一说？至于道歉，更可笑。是她，堵在我家门口，用最恶毒的语言，辱骂我死去的父母，威胁我的人身安全。按照街道办宣传的治安管理条例，她这属于寻衅滋事！我才是受害者！要道歉，也应该是她，向我，向我死去的父母道歉！”

治安管理条例！

这几个字一出来，三位大爷的脸色都是微微一变。他们没想到，一个半大孩子，居然还懂这个！

江渊顿了顿，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继续说道：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三位大爷，作为院里的管事，处理事情要讲究公平公正。可我刚才听了半天，你们句句都在偏袒寻衅滋事的贾家，句句都在逼迫我这个受害者。我不禁要问一句，你们的‘公道’，到底是什么？是谁家的‘公道’？”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利剑出鞘，直刺三位大爷伪善的面门！

“还是说，你们觉得我江渊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就好欺负？！”

“你！”刘海中被他这番话顶得脸色涨红，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江渊的鼻子骂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这是在质疑我们吗？反了你了！”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江渊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如果贰大爷觉得事实刺耳，那也不是我的问题。”

他转向脸色铁青的易中海，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硬。

“壹大爷，今天这事，如果院里给不了我一个真正的公道。那很简单，我现在就去街道办，去派出所报案！我相信，总有讲道理的地方！到时候，咱们就把今天在场所有人的话，原原本本地，都跟公安同志们好好说一遍！看看是谁，在颠倒黑白，是谁，在欺压孤儿！”

去派出所报案！

这六个字，像一颗炸雷，在所有人心里炸响！

这个年代，老百姓最怕的就是跟公家打交道。进了派出所，就算你占理，也得脱层皮。三位大爷更是脸色大变，他们处理院里纠纷，靠的是威望和规矩，要是捅到派出所去，不仅显得他们无能，万一公安查出点什么别的，那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尤其是易中海，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看着眼前的江渊，这个曾经在他眼里懦弱、听话的青年，此刻却像换了个人。

冷静，理智，逻辑清晰，言辞犀利，甚至还懂得用规则来保护自己。那份从容不迫的强硬姿态，根本不像一个刚刚遭遇家庭变故的十九岁青年！

这小子，不对劲！

整个院子，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江渊这番话给镇住了。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单薄的身影，仿佛第一天认识他。

三位大爷被怼得哑口无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竟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最终，还是易中海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妥协。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我看这事……就是个误会。贾张氏确实有不对的地方，江渊呢，也确实是受了委屈。医药费……医药费让贾家自己想办法吧。这事，就这么算了。”

一锤定音。

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这场交锋，是江渊，赢了。

而且是赢得彻彻底底。

贾家那边屋里，传来贾东旭不甘的怒吼，但很快就没了声音。显然，他也知道，再闹下去，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经此一役，院里所有人看江渊的眼神，都彻底变了。

不再是同情和怜悯，也不是轻视和幸灾乐祸。

那是一种混杂着惊疑、忌惮，甚至是……恐惧的眼神。

他们终于明白，江家的这个小子，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可以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他的骨头，硬得很！

江渊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他平静地转过身，走回自己的屋子，关上了门，将所有的目光都隔绝在外。

屋子里，依旧是家徒四壁，冰冷而空旷。

他靠在门上，紧绷的身体这才微微一松。刚才那番话，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腹中的饥饿感，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让他一阵头晕目眩。

他很清楚，自己只是暂时镇住了这群人。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他现在身无分文，家里连一粒米都没有。

“当务之急，是先填饱肚子。”

“可是，去哪弄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