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废弃基地的过程，安静得令人窒息。

“零”走在前面，它的步伐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每一步的距离都分毫不差。霍临川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双手被一种泛着幽蓝光泽的能量场束缚着，不紧，但无法挣脱。技术官秦屿脸色惨白，跌跌撞撞地跟在最后，时不时惊恐地偷瞄一眼那个黑色的背影。

他们还活着，但秦屿觉得，这比直接死了可能更糟糕。这个自称“兵器”的东西，思维模式完全无法预测。

基地外的世界，比霍临川记忆中任何一个战区都要荒凉。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废弃的城市残骸如同巨兽的骨骸，散落在龟裂的大地上，顽强的、带着明显变异特征的植被从混凝土的缝隙中钻出，扭曲地生长着。空气中弥漫着尘埃和辐射尘的味道，偶尔远处会传来畸变体模糊的嘶吼。

这是一片被彻底遗弃的土地。

霍临川的目光，却大多时候都落在前面的“零”身上。

她似乎完全不受环境影响，无论是脚下嶙峋的碎石，还是空气中无形的辐射，对她都没有任何影响。她就像一座移动的堡垒，沉默，冰冷，绝对可靠——如果这把剑的剑锋不是对着自己的话。

“冉冉……”他忍不住再次开口，声音在寂静的荒野中显得格外清晰。

“零”没有回头，甚至连步伐的频率都没有改变。

“再次纠正。林夕冉已死亡。当前对话实体为‘零’。”电子音毫无起伏地回应。

“如果你不是她，为什么刚才不直接杀了我？”霍临川追问，试图寻找任何一丝裂痕，“你说要提取情报，你需要知道什么？关于过去十年？关于联盟？还是关于……楚瑶？”

当“楚瑶”这个名字出口时，他敏锐地注意到，“零”的步伐有了一瞬间极其微小的凝滞，几乎难以察觉。

有效！

霍临川心脏一跳。

但“零”的回答依旧冰冷：“所有与‘林夕冉’及当前世界局势相关的信息，均在采集范围。目标无需主动提供，抵达安全点后，将进行直接脑波扫描提取。”

脑波扫描提取？秦屿在后面听得腿一软，这听起来就像是把大脑当成硬盘直接读取，天知道会对人造成什么伤害！

霍临川也是心底一寒，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它）对“楚瑶”这个名字有反应，这说明林夕冉的记忆并未完全消失，只是被压抑或者封存了。

“脑波扫描？听起来很危险。”霍临川试图用闲聊的语气，尽管他知道这很荒谬，他在跟一个兵器讨价还价，“如果我变成**，或者死了，你得到的信息可能会不完整，甚至出错。”

“零”终于停了下来，转过身，V形传感器对着他：“根据计算，目标存活状态下进行精细扫描，信息完整度为98.7%。目标死亡后扫描，信息完整度降至72.1%。风险可控。建议目标配合，以提升自身存活几率。”

霍临川：“……”他竟无言以对。这逻辑严密得令人绝望。

秦屿在后面都快哭了，这玩意儿根本油盐不进啊！

就在这时，“零”的传感器突然转向左侧的一片废弃商场废墟。

“警告：检测到生命体快速接近。数量：十二。识别：掠夺者（‘秃鹫’帮派）。威胁等级：低至中。”

几乎是同时，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和怪叫声从废墟后传来，几辆改装得奇形怪状、布满尖刺和锈迹的越野车冲了出来，扬起漫天尘土，一个急刹，将他们三人半包围起来。

车上跳下来十几个穿着破烂混搭服装、身上布满纹身和疤痕的男人，手里拿着各种五花八门的武器，从砍刀、狼牙棒到老旧的动能步枪都有。他们眼神凶狠，带着末世幸存者特有的贪婪和残忍。

“嘿！看看我们逮到了什么？三个肥羊！”一个戴着独眼眼罩、身材壮硕像是头领的男人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目光在霍临川精良的指挥官装甲和秦屿的技术装备上扫过，最后落在“零”身上，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更浓厚的兴趣，“还有个铁皮妞？看起来挺值钱！兄弟们，拿下他们！”

掠夺者们发出兴奋的嚎叫，呈扇形围了上来。

霍临川眼神一凝，虽然双手被缚，但他常年征战的气场依旧迫人。秦屿则吓得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想往霍临川身后躲。

“零”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似乎是在分析眼前的情况。

“喂！铁皮妞，吓傻了吗？乖乖跟老子走，把你拆了卖零件，说不定能换不少好东西！”独眼头领狞笑着，伸手就想去抓“零”的手臂。

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那哑光黑色金属的前一刻——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没有人看清“零”是怎么出手的，只见那独眼头领壮硕的身体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中，整个人向后抛飞出去，狠狠砸在十几米外的越野车引擎盖上，将厚重的引擎盖都砸得凹陷下去。他胸口明显塌陷下去一块，眼看是不活了。

瞬间，死寂。

所有的掠夺者都僵住了，脸上的狞笑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惊骇和茫然。

刚才……发生了什么？

“零”缓缓收回刚刚随意挥出的金属手臂，电子音平静地响起：

“识别：敌对单位。威胁等级上调至：中。”

“执行指令：清除。”

最后两个字如同丧钟敲响。

接下来的十秒，对于在场的掠夺者而言，是一场无法理解的噩梦。

幽蓝的光束如同死神的镰刀，在人群中无声地闪烁、跳跃。

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一个掠夺者生命的终结。头颅爆裂，心脏洞穿，身躯被撕裂……没有惨叫，因为死亡来得太快，快到他们来不及发出声音。

有人试图开枪，子弹打在“零”的金属外壳上，只溅起几点微不足道的火星，连一丝划痕都无法留下。

有人试图逃跑，刚转过身，幽蓝的光束就已经从背后穿透了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