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林芷充分发挥了她作为前社畜(虽然是穿越前的)的摸鱼……哦不,是观察能力。
她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魔尊谢无妄,就是个如假包换的社恐。而且等级恐怕是史诗级的。
他训话时,从来不正眼看手下,要么望天,要么看地,要么就像第一天那样,深情凝视某件家具。一旦有下属试图跟他有多一点的眼神交流或者提出稍复杂的问题,他周身的低气压就能直接把人冻成冰雕,然后用简短的、充满威胁的词语(“可”、“斩”、“退下”)把对方吓跑。
私下无人时,林芷甚至有一次瞥见他独自在偏殿,对着一个花瓶练习说话:“……今日……魔务……嗯……”语气磕磕绊绊,跟人前那冷硬形象判若两人。
林芷憋笑憋得肚子疼。
这反差萌,也太致命了。
于是,当管事魔侍抱着一摞需要“尊上过目”的玉简,愁眉苦脸地寻找倒霉蛋时,林芷“勇敢”地站了出来。
“属下愿为尊上分忧!”她一脸正气,眼神“诚恳”。
管事魔侍用看壮士的眼神看了她半晌,郑重地把玉简塞到她手里,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孩子!念完后记得立刻出来,千万别多待!尊上不喜欢吵闹!”
林芷抱着玉简,心里的小人已经在跳舞了。她当然不会只是傻乎乎地念报告。
她早就准备好了“道具”——一本被她拆掉封皮,内容劲爆、台词羞耻的《霸道仙君爱上我》话本子,里面的内容她都快背下来了。她小心翼翼地把话本的内页,夹在了一堆枯燥的边境防务和灵石收支报告玉简中间。
深吸一口气,她走进了那座阴森空旷的主殿。
谢无妄依旧坐在高高的魔座上,单手支额,猩红的眼眸半阖着,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感受到有人进来,他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讲。”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惯有的不耐烦。
林芷低下头,忍住笑,开始用平板无波的语调念最前面的边境防务报告:“……东境魔族第三军团呈报,近日毗邻之流光仙域有异动,疑似进行大规模演武,兵力约十万,意图不明,请示下……”
念了快半个时辰,全是些枯燥乏味的东西。林芷偷偷抬眼瞟了下座上的人,谢无妄维持着那个姿势,眼神放空,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很好,时机到了。
她不动声色地翻到了夹着话本的那一页。清咳一声,继续用念报告的腔调,念出了下面的内容:
“……只见那霸道仙君云澜,将娇弱的小仙子白露抵在昆仑之巅的万年寒玉壁上,赤红着双眼,声音沙哑而危险:‘女人,你竟敢偷学本君的独门剑诀?你可知,代价是什么?’白露仙子倔强地别过脸,泪珠却如断线的珍珠滚落:‘仙君要杀便杀,何必羞辱!’云澜仙君猛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邪魅一笑:‘杀你?太便宜你了。本君要你……用一辈子来还!’说完,他便俯身,欲要攫取那诱人的唇瓣……”
林芷念得毫无感情,堪比新闻联播。
但内容实在太劲爆了!
整个大殿死一般寂静。只有她平板的声音在回荡。
高座上的谢无妄,不知何时已经坐直了身体。那双总是避免与人对视的血眸,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头顶前方的空气。他脸上的肌肉似乎有些僵硬,耳根……嗯?是不是有点泛红?
林芷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故作不知,继续念:“……白露仙子闭上眼,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心如擂鼓。她感受到仙君灼热的气息越来越近,就在两片唇瓣即将相贴的刹那……”
“砰!”
一声巨响,谢无妄一掌拍在了魔座的扶手上,整个大殿都为之震颤。
林芷“吓得”手一抖,玉简(和话本)差点掉地上,连忙跪伏在地,声音“惊恐”:“尊上息怒!属下……属下不知这玉简中怎会混入此等……此等污秽之物!定是有人陷害!”
她闭紧眼睛,等待审判。是直接被扔去喂魔兽,还是被打入九幽地狱?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上方才传来一个声音。不再是平日那种冰冷的、带着杀意的语调,而是……带着一种奇怪的、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的……结巴?
“后、后面呢?”
林芷:“……啊?”
她茫然抬头。
只见魔尊谢无妄,那张足以让三界众生胆寒的俊脸上,此刻竟浮着两抹可疑的红晕!他依旧不敢直视她,眼神飘忽,嘴唇嚅嗫了半天,才用细若蚊蚋、但又带着一丝急切的声音问:
“那、那个仙君……到底亲、亲没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