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站在铂悦宴会厅的走廊尽头,指尖还残留着递酒时碰到的冷意。刚才沈知衍仰头喝酒的样子总在眼前晃——他喉结滚动时,额角那层细汗像碎星,倒下去时,手里攥着个东西,好像是张照片。
“晚晚,发什么呆?”林墨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惯有的温和,他递过一杯温牛奶,“刚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吓到了?”
苏晚接过牛奶,指尖碰到杯壁的温度,心里那点莫名的慌却没压下去。她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他活该。”话虽这么说,却忍不住想起三年前,沈知衍还不是现在这副冷硬模样,偶尔会在她放学时,绕路送她一束雏菊。
“别想他了。”林墨尘揉了揉她的头发,像小时候一样,“明天你去对接启星的合作,这份合同是我拟的,里面有几个关键条款,沈知衍要是签了,后续咱们就能……”他没说完,却用眼神暗示“让沈吃亏”,“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总不会对‘仇人’的养女设防。”
苏晚攥紧了牛奶杯,杯沿硌得指节生疼。她想答应,想让沈知衍也尝尝失去的滋味,可脑海里又闪过他倒在地上时,那张被血沾到的照片——好像是高三那年,她在花店门口拍的,沈知衍站在旁边,笑得很轻。
“我知道了。”她最终还是点头,把那点异样压进心底,“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二天上午,苏晚抱着合同去启星大厦。写字楼大堂的玻璃门擦得透亮,映出她穿职业装的样子,领口的雏菊胸针被她悄悄转到了后面——她不想让沈知衍看到这枚胸针,怕他以为自己还念着过去。
启星的前台通报后,没让她等太久,沈知衍的助理陈默来接她。陈默话不多,只说“沈总在忙,让您先去会议室等”,路过总裁办公室时,门虚掩着,苏晚瞥见沈知衍坐在桌前,背对着门,肩膀微微弓着,手按在腹部,好像很不舒服。
她心里莫名一紧,脚步顿了顿,陈默却已经往前走了:“苏**,这边请。”
会议室的空调有点凉,苏晚把合同摊在桌上,指尖划过其中一页——林墨尘特意标红的“供货周期”,写的是“15天”,但按启星的产能,根本不可能完成,只要沈知衍签了,后续违约赔偿就是天价。
她盯着那行字,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坑。其实她能改,把“15天”改成“30天”,神不知鬼不觉,可一想到父亲的跳楼、母亲的抑郁,她又把笔放下了——这是沈知衍欠她的。
不知等了多久,门被推开,沈知衍走了进来。他换了件白色衬衫,袖口依旧挽着,只是脸色比昨天更白,眼下的青黑也重了些。他没坐,直接拿起合同翻,翻到“供货周期”那页时,手指顿了顿。
苏晚的心提了起来,攥着裙摆的手出了汗:“沈总,这份合同是林氏拟定的,条款都很合理,您要是没意见,就签字吧。”
沈知衍抬眼看她,目光落在她身后的胸针上——那枚雏菊的边角露了点出来,他喉结动了动,没提胸针,只指着“15天”的字样:“这个周期,启星做不到。”
苏晚立刻按林墨尘教的话说:“沈总要是连这点产能都没有,当初何必接林氏的合作?还是说,您根本没诚意,只是想故意拖延?”她故意把话说得尖锐,想激怒他,可看到沈知衍按在腹部的手紧了紧,声音里多了点不易察觉的哑,又有点说不下去。
沈知衍没生气,只是把合同推到她面前,拿起笔:“我改一下,30天,你看可以吗?”他笔尖落在纸上,字迹清隽,改完后,又在旁边补了行小字:“若林氏有紧急需求,可提前沟通调整。”
苏晚愣住了。她以为沈会反驳,会质疑合同有问题,甚至会骂她故意设套,可他只是平静地改了,还留了余地。她看着那行小字,心里的慌又冒了出来——这不像林墨尘说的“阴险狡诈”的沈知衍。
“为什么不揭穿我?”她忍不住问,声音比刚才低了很多。
沈知衍把笔放下,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他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又恢复了冷硬:“没必要。”他没说,其实他早就知道这是林墨尘的局,也没说,改周期是怕她完不成任务,被林墨尘骂。
苏晚攥着合同,手指划过沈知衍改的那行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她起身想走,却被沈知衍叫住:“你母亲的花店,最近还好吗?”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苏晚心里,她猛地回头,眼里又冒了火:“你少装好心!是不是想打花店的主意?我告诉你,别想!”她几乎是逃着跑出会议室的,没看到沈知衍在她走后,捂着胃弯下腰,从抽屉里摸出片止痛药,干咽了下去。
沈知衍靠在椅背上,看着桌上苏晚落下的一支笔——笔杆上印着小雏菊,和她胸针上的一样。他拿起笔,指尖摩挲着雏菊图案,低声呢喃:“晚晚,再等等,我会保住花店的。”
而走廊里,苏晚把合同紧紧抱在怀里,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她拿出手机,想给林墨尘打电话说合同的事,却看到林墨尘发来的消息:“晚晚,干得好,等沈知衍签了字,咱们就有好戏看了。”
苏晚盯着那条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迟迟没按下去。她想起沈知衍改合同的样子,想起他问花店时的语气,心里第一次有了个模糊的念头——林墨尘说的,会不会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