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完美替身空气里漂浮着名贵香水、雪松木与旧纸张混合的奇异气息。
佳士得拍卖行的预展现场,光影被切割得如同艺术品,笼罩着那些衣香鬓影的身影。
阮疏桐站在展厅一角,身上那件唯一的、略有些过时的黑色小礼裙,
让她像个误入华丽盛宴的灰姑娘。她并非来宾,而是受导师所托,
前来为一件待拍的明代山水画做最后一次外部状况确认。
指尖还残留着触碰宣纸时的微凉触感,与周遭浮华的暖香格格不入。然而,一道目光,
比任何聚光灯都要冷冽精准,穿透人群,锁定了她。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去。不远处的休息区,
一个男人独自坐在丝绒沙发上,修长的指节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
昏暗的光线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一种近乎雕刻般的冷峻。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扣子,
却丝毫不减迫人的气场。是——谢砚尘。即便阮疏桐不混迹商圈,
也对这个名字如雷贯耳。谢家的掌舵者,商业版图遍布全球,传闻中手段凌厉,
性情难以捉摸。他的目光,正毫不避讳地落在她脸上,那眼神不像是在欣赏一个陌生女性,
更像是在鉴定一件拍品,带着审视、衡量,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阮疏桐心下一紧,下意识地想避开这过于直接的注视。但她脚步还未动,谢砚尘却已起身,
朝她走了过来。他步伐沉稳,所过之处,人群仿佛摩西分海般自然让开一条通路。
他在她面前站定,身高的优势带来无形的压迫感。“阮疏桐**?”他的声音低沉,
带着一点微凉的磁性,准确无误地叫出了她的名字。阮疏桐愕然,她确信自己与他素未谋面。
“谢先生?您认识我?”谢砚尘没有回答,他的视线近乎失礼地流连于她的眉眼之间,
仿佛在透过她,看着别的什么。半晌,他才缓缓开口,抛出了一个足以让她心脏骤停的提议。
“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阮**,嫁给我。”阮疏桐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什么?
”“为期三年。”谢砚尘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内容却石破天惊。“三年内,
你需要以‘谢太太’的身份,配合我的一切要求。作为回报,你父亲公司所有的债务,
由我清偿。此外,我会为你母亲联系全球最顶尖的医疗团队,承担全部费用。
”他精准地扼住了她的命门。父亲的建材公司因合伙人卷款潜逃而濒临破产,
高达八位数的债务压得全家喘不过气;母亲罹患重病,手术费用高昂,后续治疗更是无底洞。
她日夜兼程地接活,甚至变卖了所有能变卖的东西,依旧是杯水车薪。绝望,
是她最近最熟悉的滋味。“为什么是我?”阮疏桐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在问。
她不认为自己是能让人一见钟情到立刻求婚的类型,尤其是对方还是谢砚尘。
谢砚尘微微倾身,靠得更近了一些,他身上冷冽的雪松气息瞬间将她包围。他的指尖,
隔着微小的距离,虚虚地描摹了一下她眼尾的轮廓。一股战栗感从脊椎窜上。
“因为你的眼睛,”他薄唇微启,吐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很像她。”“她?
”“我真正爱着的人。”谢砚尘直起身,眼神恢复了之前的疏离与冰冷,“你需要做的,
就是在必要的时候,扮演好‘她’。除此之外,我不会干涉你的自由。”原来如此。
阮疏桐明白了。她不是幸运地被王子看中的灰姑娘,
她只是一个恰好拥有了一双相似眼睛的……替身演员。所有的条件,都是她无法拒绝的筹码,
购买她三年的青春和尊严,去扮演一个陌生的灵魂。屈辱感细密地爬上心头,
但现实的重压更快地将其碾碎。她需要这笔钱,需要救父亲,更需要救母亲。
看着她脸上挣扎、痛苦最终归于死寂的平静,谢砚尘知道,她做出了选择。
他递过来一个纯黑色的文件夹,封皮是冷硬的触感。“这是协议细则。以及,
”他又拿出一个略薄一些的、封面印着《微光》二字的手册,递到她面前,
“这是你需要熟悉的内容。”阮疏桐接过那本名为《微光》的手册,指尖冰凉。
她翻开第一页,上面用优雅的字体记录着:「偏好:栀子花香,雨后青草的气息。
厌恶:所有甜腻的果香。」「饮食:口味清淡,嗜辣,但不喜麻。钟爱桂花酒酿圆子。」
「语调:舒缓,尾音习惯微微上扬,带着一点柔软的腔调。」……一条条,一列列,
事无巨细,勾勒出一个名叫“江临玥”的女子的生活习惯与音容笑貌。这不是一份工作手册,
这是一份将她的人格暂时封存的说明书。阮疏桐合上手册,抬起眼,
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无波:“我接受。谢先生。”谢砚尘看着她,
那双酷似“她”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隐忍的痛楚和认命般的平静,唯独没有“她”的神采。
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失望,随即被更深的幽暗覆盖。“很好。”他语气淡漠,
“明天,我会派人接你。”他转身离开,没有再多看她一眼。阮疏桐独自站在原地,
手里紧紧攥着那本《微光》,仿佛攥着一块寒冰。拍卖行的水晶灯依旧璀璨辉煌,
映照着她苍白的面孔。她知道自己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路的尽头,
是另一个女人的影子,而她自己的模样,正在黑暗中模糊、消散。窗外,
城市的霓虹无声闪烁,像无数双冷漠的眼睛,注视着这个交换了命运的女孩。她的替身生涯,
从这一刻,开始了……——第二章囚笼与剧本谢砚尘派来的车,
是一辆线条流畅、颜色深沉的宾利,无声地滑行到阮疏桐家那栋有些年头的居民楼下,
引得邻里侧目。司机是一位面容刻板、不多言半句的中年男人,
沉默地接过她那个略显寒酸的行李箱,放入宽敞的后备箱。
车子最终驶入一个名为“云顶公馆”的地方,这里是城市真正的顶端,俯瞰着芸芸众生。
谢砚尘的别墅并非她想象中张扬的欧式城堡,而是一栋极具现代感的建筑,
通体采用玻璃与冷灰色钢材,线条利落,像一座精心设计的艺术馆,
却也散发着不容靠近的寒意。佣人林姨是个面相和善但眼神精明的中年妇人,引着她入内。
室内是统一的黑白灰基调,家具昂贵,摆放得一丝不苟,干净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冷冰冰地反射着窗外的天光。“太太,先生的卧室在二楼东侧,您的房间安排在二楼西侧。
”林姨的语气恭敬,却带着一种公式化的疏离。“先生吩咐,未经允许,
请您不要进入他的私人领域,包括书房和卧室。”“太太”。这个称呼让阮疏桐耳根微热,
充满了不真实感和讽刺意味。她的房间很大,带独立的浴室和衣帽间。
衣帽间里已经挂满了当季最新款的服饰,从礼服到常服,一应俱全,标签都还未拆。
梳妆台上摆放着顶级品牌的护肤品和化妆品。一切都是崭新的,昂贵的,却也都不是她的。
它们属于“谢太太”,或者说,属于那个需要扮演“江临玥”的女人。
她带来的那个小行李箱,放在房间角落,显得格外突兀和渺小。当晚,谢砚尘没有回来。
阮疏桐躺在柔软得过分的KingSize大床上,望着陌生的、线条冷硬的天花板,
一夜无眠。空气里弥漫着佣人提前熏染的、清冷的木质香,那是手册上记录的,
“江临玥”偏爱的味道之一。她感觉自己像一件被暂时安置在精美展柜里的物品,
等待着主人的查验。第二天傍晚,谢砚尘回来了。阮疏桐正坐在客厅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
望着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发呆。听到开门声,她下意识地站起身,有些无措地望向他。
他脱下西装外套,林姨立刻上前接过。他身上带着室外的微凉气息,目光扫过她,
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吃过饭了?”他问,语气平淡。“吃过了。”阮疏桐低声回答。
林姨准备的晚餐很精致,但她食不知味。谢砚尘走近几步,他的视线再次落在她的脸上,
这次停留得更久,带着一种审视的专注。阮疏桐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
混合着一丝烟草气,并不难闻,却让她神经紧绷。“你的头发,”他忽然开口,
“‘她’习惯偏分,发尾带一点自然的卷曲。”阮疏桐是习惯中分的黑长直。
“……我知道了。”她垂下眼睫。“还有,”谢砚尘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的嘴唇,
在毫厘之差停住,“口红颜色。‘她’不用这么正的红色。
”阮疏桐今天用的是DIOR999,一支她很少使用,
但觉得或许能给自己带来一点勇气的经典正红色。“下次不会了。”她听到自己顺从地回答。
谢砚尘似乎满意于她的态度,没再说什么,转身上了楼。阮疏桐站在原地,
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二楼转角,才缓缓松了口气。她走到玄关旁的穿衣镜前,
看着镜中的自己。依旧是那张脸,却仿佛被无形的线条牵引着,
要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扭曲、变形。她开始严格按照《微光》手册生活。
她换掉了用了多年的茉莉花香氛,让林姨采购来栀子花的香薰和沐浴产品。
她尝试着吃一些自己以前并不特别钟爱的清淡菜肴,并在偶尔谢砚尘回来用餐时,
小心地避开那些带麻味的辣菜。她甚至会在无人的时候,对着镜子,
尝试着调整自己说话的语调,让尾音微微上扬,带上一点她并不熟悉的、柔软的腔调。
这个过程并不愉快,像是一种对自我的缓慢凌迟。几天后,谢砚尘难得回来得早一些。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处理邮件,阮疏桐则坐在远处的单人沙发上,
手里捧着一本关于古画修复理论的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林姨端上来两杯手冲咖啡。
阮疏桐习惯性地拿起旁边的小奶壶,想要加一点牛奶。“‘她’喝咖啡只加一块方糖,
从不加奶。”谢砚尘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来,他没有抬头,
目光仍停留在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阮疏桐的手僵在半空,然后默默地放下奶壶,
取了一颗方糖,放入杯中。糖块落入深褐色液体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端起杯子,
尝了一口。苦涩中带着突兀的甜腻,并非她喜欢的味道。谢砚尘这时才抬起眼,看向她。
他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看着她努力适应却不适的表情,
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不喜欢?”他问。
阮疏桐放下杯子,摇了摇头:“没有,很好。”谢砚尘合上电脑,站起身,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喜欢可以直说。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完全扮演她。”阮疏桐怔住,
不解地望向他。他却已经移开了目光,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淡漠:“至少,不是所有时候。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阮疏桐心里漾开一圈涟漪。他是什么意思?
是允许她保留一点点自我吗?还是这仅仅是另一种形式的试探?她猜不透他。这个男人,
像一座笼罩在浓雾中的冰山,她所能看到的,只是水面之上最冷硬的一角。而水面之下,
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偏执与过往,她一无所知。
她只是他用来缅怀另一个女人的、一个拙劣的复制品。这个认知,让她心底发寒。
她拢了拢身上那件符合“江临玥”审美的、质地柔软的米白色羊绒开衫,
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这座光鲜亮丽的别墅,是她用自由和尊严换来的囚笼。
而那本名为《微光》的手册,就是她的剧本。戏,已开场。演员,
却不知该如何找到自己的位置。
第三章裂痕初现谢砚尘要带阮疏桐出席一场慈善晚宴的消息,由林姨平静地传达过来,
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家事。衣帽间里,数个防尘袋被拉开,
里面是谢砚尘提前让人送来的高定礼服。没有询问她的喜好,
所有的款式都遵循着一种统一的风格——优雅、矜贵,带着不张扬的仙气,
与《微光》手册里描述的“江临玥”的着装风格如出一辙。最终,
她选了一条浅香槟色的吊带长裙,裙摆缀着细碎的水晶,行动间流光溢彩。
这颜色最接近手册里提及的“她偏爱柔和、有光泽感的浅色调”。当晚,
造型团队准时抵达别墅。他们熟练地为她上妆,将她顺直的长发做成慵懒微卷的弧度,
偏分在一侧,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被反复强调的眼睛。当最后一道工序完成,
阮疏桐望着镜中的自己,有一瞬间的恍惚。镜子里的人很美,美得精致,美得陌生。
眉眼经由化妆师的妙手,似乎与手册照片上那个叫“江临玥”的女子,有了五六分的形似,
尤其是在特定的角度和神态下。谢砚尘走进来时,她已经收拾停当,站在客厅中央,
有些不安地等待着“检阅”。他穿着与她礼服同色系的西装,只是颜色更深沉,
细节处用暗纹勾勒,气度非凡。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足足十秒,从精心打理的发梢,
到**的肩颈线条,再到曳地的裙摆。那眼神里,有审视,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但更多的,是一种透过她在看别人的专注。阮疏桐在他的注视下,
感觉自己像一件被打磨好的展品。“很好。”他最终吐出两个字,走上前,
将一个丝绒盒子递给她。里面是一条钻石项链,主钻是一颗泪滴形的蓝宝石,周围镶着碎钻,
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而璀璨的光芒。与他袖扣上那枚同色系的蓝宝石,遥相呼应。“戴上。
”是命令的口吻。项链搭扣冰凉地贴上她颈后的皮肤。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肌肤,
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他动作熟练,似乎常做此事,是为谁?阮疏桐不敢深想。
晚宴设在某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觥筹交错,名流云集。当谢砚尘挽着她的手出现时,
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好奇的、探究的、艳羡的、带着些许轻蔑的……各种视线交织在她身上。“这位是阮疏桐,
我的未婚妻。”谢砚尘向围拢过来的人介绍,语气自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姿态。
未婚妻——又一个全新的身份。阮疏桐努力维持着嘴角恰到好处的微笑,
学着手册里描述的“舒缓语调”,应对着几句必要的寒暄。
她挽着谢砚尘手臂的指尖微微发凉,身体有些僵硬。谢砚尘似乎察觉到了,
在无人注意的角度,手掌轻轻覆上她挽着他臂弯的手,拍了拍。动作看似亲昵,
带着安抚的意味,但他的掌心同样没有什么温度。“放松点,”他侧头,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你在扮演她,但不需要完全复制她的紧张。
”他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她勉强维持的平静。原来她所有的努力表演,
在他眼里依旧漏洞百出,并且,他依旧在提醒她“扮演”的本质。整晚,
他游刃有余地周旋于众人之间,却始终将她带在身边,姿态亲密,引得无数窃窃私语。
阮疏桐像个精美的挂件,配合着他的演出。她喝了不少香槟,
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紧绷的神经。回程的车上,两人都沉默着。谢砚尘靠在椅背上,
闭目养神,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阮疏桐则将头偏向车窗,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
感觉自己像做了一个华丽而疲惫的梦。回到别墅,林姨已经休息。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阮疏桐想直接回自己房间,
手腕却被他从身后握住。他的力道有些大,带着酒后的微醺和不容拒绝。“谢先生?
”她心中一慌,试图挣脱。谢砚尘却不理会,直接拉着她,步伐有些踉跄地走向二楼的露台。
露台正对着城市最繁华的夜景,晚风带着凉意吹拂过来。他将她抵在冰冷的玻璃栏杆上,
高大的身躯笼罩着她,雪松与酒液的气息混杂,形成一种危险的暧昧。
他的眼神不再像晚宴上那样清明,带着迷离的醉意和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紧紧锁住她的脸,
尤其是那双眼睛。“微澜……”他低哑地唤出这个名字,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阮疏桐浑身一僵。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他在意识不清时,
对着自己呼唤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心脏还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酸涩的痛楚瞬间蔓延开来。他的手指抚上她的眉眼,动作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视,
却又因为醉酒而显得有些粗暴。“微澜,你回来了……”他喃喃着,俯下身,
额头几乎要抵上她的,眼神迷蒙,“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阮疏桐偏开头,
避开他过于接近的呼吸,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谢先生,你看清楚了,我是阮疏桐。
”“阮疏桐?”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像是有些困惑,随即又固执地扳过她的脸,
执拗地看进她的眼睛里,“不,你是微澜……你的眼睛,和她一模一样……”他的吻,
带着酒意和不容置疑的力道,眼看就要落下。阮疏桐猛地闭上眼睛,
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然而,预期的触碰并未落下。他的动作,在她闭上眼偏开头,
露出左侧锁骨下方一小片肌肤时,骤然停顿。他的目光,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
猛地聚焦在她锁骨下方,那颗小小的、淡褐色的痣上。醉酒带来的迷离和温柔,
如同潮水般瞬间从他眼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暴戾的冰冷和……厌恶。
他像是碰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猛地松开了她,甚至后退了一步,与她拉开距离。
“不对……”他盯着那颗痣,眼神锐利得像冰锥,“她没有!这里没有这颗痣!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被冒犯般的怒气。阮疏桐被他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住,
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锁骨下的那颗小痣。这是她从出生就有的标记,此刻却成了原罪。“滚。
”谢砚尘背过身去,不再看她,只留下一个冷漠到极点的背影,融入露台沉沉的夜色里,
“回你的房间去。”阮疏桐站在原地,晚风吹得她**的肌肤泛起寒意,
心底却比这夜风更冷。她拉了拉滑落的吊带,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原来,连做替身,
她都不够完美。这颗与正主不同的痣,时时刻刻提醒着他,
也提醒着她——她只是一个拙劣的、存在瑕疵的仿品。裂痕,从这微不足道的一颗小痣开始,
无声无息,却深刻地蔓延开来。第四章镜中幻影自那晚露台之事后,
谢砚尘有近一周未曾归家。别墅里空旷得只剩下阮疏桐和林姨,
以及那种无处不在的、属于“江临玥”的痕迹。那份屈辱感并未随时间淡去,反而沉淀下来,
化作一种更深的、想要探寻真相的冲动。她想知道,那个让她活得如此不堪的“江临玥”,
究竟是何方神圣。机会在一个午后降临。林姨因家中有事告假半天,
偌大的别墅真正意义上只剩她一人。空气里静得能听到尘埃漂浮的声音。
阮疏桐的心跳有些快。她知道自己要逾越雷池了。她首先走向的,
是二楼尽头那扇始终紧闭的房门。她知道,那是谢砚尘明令禁止她踏入的“禁区”之一。
她深吸一口气,拧动了门把手——出乎意料,门没有锁。房间内光线昏暗,
厚重的窗帘严丝合缝。她摸索着打开灯,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攫住了呼吸。这不像一个房间,
更像一个……陈列馆。四面墙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相框。照片里的女子,在不同的场景下,
穿着不同的服饰,展露着笑颜。咖啡馆里托腮凝望的侧影,花园秋千上回眸的瞬间,
海边提着裙摆奔跑的背影……每一张都捕捉得极美,光影构图无可挑剔。是江临玥。
阮疏桐一张张看过去,心脏一点点下沉。照片上的女子,眉眼、轮廓,
甚至笑起来嘴角微扬的弧度,都与她有着惊人的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
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与柔软,正是谢砚尘透过她,执着追寻的神采。难怪他会选中她。
她确实是一件无比合格的“替代品”,至少在静态的照片上是如此。然而,看得越久,
一种诡异的疏离感渐渐浮现。这些照片太完美了,完美得像精心设计的画报,
缺少了生活中应有的毛边和烟火气。江临玥的笑容永远标准,姿态永远优雅,
像橱窗里没有灵魂的模特。她的目光从墙上移开,落在房间中央的玻璃陈列柜上。
里面摆放着一些物品:一个用旧了的芭蕾舞鞋(手册提过“她”幼时学过芭蕾),
一把精致的古董折扇,几本外文原版小说……一切都符合《微光》手册的描述,严丝合缝,
像一个被精心构建的人设。就在她准备离开,心头被一种说不清的失望和窒息感充斥时,
她的脚尖无意中踢到了陈列柜底部一个不起眼的、略显突兀的抽屉。它没有拉手,
像是被遗忘了。鬼使神差地,她蹲下身,用指甲费力地抠开了一条缝隙,然后将抽屉拉开。
里面没有珍奇的宝物,只有一堆看似废纸的东西。最上面,
是一张被撕碎后又小心翼翼粘贴起来的旧照片。照片像素不高,有些模糊,
像是在多年前用手机随意拍摄的。背景是一个爬满藤蔓的老旧墙壁,
画面中央是一个穿着简单白色T恤、洗得发白牛仔裤的少女,她正侧着头对镜头外的人笑着,
笑容灿烂而富有生命力,带着几分青涩和……熟悉感。阮疏桐的呼吸骤然停止。
这个少女……不是江临玥那种精致雕琢的美,而是一种更鲜活、更接地气的漂亮。
更重要的是,这张脸,这眉眼……她猛地站起身,冲到房间的穿衣镜前,
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照片上的少女,除了更年轻、更青涩,眉宇间那份神采,
那笑起来眼睛微弯的弧度……分明就是她自己十七八岁时的模样!怎么会?!!
她从未拍过这样的照片,也绝不记得背景里的那面墙。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她颤抖着手,
拿起那张粘贴起来的旧照片,翻到背面。上面用已经有些褪色的蓝色墨水,
写着一行清秀的小字:「献给微光。愿此生永如今日。」日期,
赫然是七年前……七年前……“微光”……这两个词像一道闪电,
劈开了她脑海中某些尘封的角落。她高中时,确实曾用过“微光”这个笔名,
在一个现在已经关闭的文学论坛上,写过一些零散的文字,
也曾匿名资助过一个声称在国外生活困顿、渴望交流的笔友。
难道……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瞬间将她淹没。她像是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层层嵌套的迷局。
谢砚尘书房的警告言犹在耳,她不敢在这里久留。她迅速将照片放回原处,推好抽屉,
抹去自己来过的痕迹,像逃离犯罪现场一样,匆匆离开了这个房间。
回到自己冰冷华丽的卧室,她的心依旧狂跳不止。那张青涩的、属于她自己的旧照片,
像一个诡异的幽灵,盘桓在她脑海里。谢砚尘到底是谁?他收集江临玥的一切,
却又珍藏着一张属于她阮疏桐少女时代的、被撕碎过的照片?江临玥是她阮疏桐的替身?
还是她——阮疏桐,是江临玥的替身?或者……这背后,
隐藏着一个更疯狂、更令人战栗的真相?她第一次感到,自己踏入的,
可能不是一个简单的替身游戏,而是一个早已为她编织好的、深不见底的陷阱。而谢砚尘,
那个冷漠俊美的男人,究竟是执迷不悟的恋人,还是……别有用心的布局者?
第五章白月光归那是一个沉闷的午后,乌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阮疏桐正坐在窗边,
心不在焉地翻着一本艺术画册,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那张旧照片上的青涩面容和“献给微光”的字样。
谢砚尘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回来,
别墅里安静得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和林姨偶尔轻手轻脚走过的动静。突然,
搁在茶几上的平板电脑屏幕亮起,推送了一条财经版块的重磅消息。加粗的标题,
像淬了毒的针,直直刺入她的眼帘——「名媛江临玥结束海外学业,不日归国,
或执掌江氏亚洲业务。」标题下方,配着一张清晰的照片——照片上的江临玥,
穿着一身利落的白色西装套裙,站在某个国外知名学府的大门前,
对着镜头展露着自信而优雅的微笑。她的妆容精致,发型时髦,
与手册上那些柔美仙气的照片相比,更多了几分商界精英的干练与锐气,
但那份眉眼间的神韵,与阮疏桐,与墙上那些照片,依旧一脉相承。阮疏桐的手指瞬间冰凉,
画册从膝头滑落,发出沉闷的声响。她回来了。
那个真正的、活生生的、存在于谢砚尘灵魂深处的“白月光”,就要回来了。那么,
她这个拙劣的、连一颗痣都无法完美的替身,又该置身何处?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露台上,谢砚尘盯着她锁骨下那颗痣时,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冰冷。
就在这时,玄关处传来指纹锁开启的“嘀”声。阮疏桐猛地抬头,心脏骤然缩紧。
谢砚尘回来了。他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像是刚从某个重要会议中抽身,
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微凉气息和一丝淡淡的烟草味。他的脸色比平时更显冷峻,
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眸色深沉如夜,让人窥不透丝毫情绪。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她身上停留,
径直走向客厅的酒柜,取出一瓶威士忌和一只玻璃杯。冰块撞击杯壁,
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声响,在这过分安静的space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仰头灌下一大口琥珀色的液体,喉结剧烈地滚动着。然后,
他才像是终于注意到了她的存在,缓缓转过身,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那眼神,
复杂得让阮疏桐心惊。有审视,有挣扎,有一闪而过的、类似痛楚的情绪,但最终,
都被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所覆盖。“看到新闻了?”他开口,声音因为酒精的浸润,
带上了一丝沙哑。阮疏桐攥紧了手心,指甲深深陷入皮肉,试图用疼痛来维持表面的平静。
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谢砚尘放下酒杯,一步步朝她走来。他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
将她完全笼罩。他在她面前站定,距离近得她能清晰地闻到他呼吸间清冽的酒气。他的手指,
带着微凉的触感,再次抚上她的眼角,动作却不再带有之前的珍视或迷醉,
只剩下冰冷的评估。“你这双眼睛,”他低声说,像是对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确实像她。尤其是刻意模仿她神态的时候,几乎可以以假乱真。”阮疏桐的心沉了下去。
“但是,”他话锋陡然一转,手指撤离,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冷酷,
“游戏结束了。”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这四个字,阮疏桐还是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契约需要你演完最后一场。”谢砚尘无视她瞬间失血的脸色,
语气公事公办,不带丝毫感情。“下周,谢氏会为临玥举办接风宴。你需要出席,
以我‘未婚妻’的身份。”阮疏桐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你要我……在她面前……继续扮演她?
”这简直是世上最荒谬、最残忍的酷刑。“没错。”谢砚尘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他深邃的眼眸里,是她看不懂的暗流汹涌,“这是你的价值,也是契约的一部分。
在合适的时机到来之前,我不希望任何人,包括临玥本人,知道我们之间交易的真相。
”他微微俯身,冰冷的目光锁住她,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做好你该做的事,阮疏桐。
记住,你父母的安稳,都系于你这一场表演。”说完,他直起身,不再看她一眼,
仿佛她只是一件已经利用完毕、暂时还不能丢弃的工具。他转身上楼,背影决绝而冷漠。
阮疏桐独自站在原地,浑身冰冷,仿佛被遗弃在寒冬的荒野。窗外,
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击着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像是在为她崩塌的世界奏响哀乐。价值?表演?原来,自始至终,
她都只是一枚用来在正主归来前,暂时慰藉他偏执情感的棋子。如今正主归来,她这枚棋子,
连退场都要按照他写好的剧本,演完最后一场羞辱的戏码。接风宴……她几乎可以想象,
那将会是怎样一场公开的处刑。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第六章接风宴(上)宴会设在谢氏集团旗下最顶级的酒店宴会厅,水晶灯如同倾泻的星河,
将每一个角落都映照得璀璨生辉。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这座城市的名流几乎悉数到场,
既是为江家千金接风,更是对谢砚尘态度的一种窥探。阮疏桐到的时候,
谢砚尘正与几位商界巨擘谈笑风生。他今晚穿着与她礼服同色系的深灰色西装,矜贵倨傲,
是全场毋庸置疑的焦点。而他臂弯里,挽着的正是穿着一身月光白曳地长裙的江临玥。
她真人比照片上更夺目。肌肤瓷白,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脖颈修长,姿态优雅。
她微微侧头听着谢砚尘与人交谈,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神明亮而自信,
与谢砚尘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天生就该如此耀眼。阮疏桐的出现,
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吸引了不少探究的目光。
她穿着谢砚尘让人送来的那件香槟色礼服,妆容得体,
甚至刻意模仿了几分手册上记录的、江临玥惯有的柔和神态。但她能感觉到,
那些目光带着比较、审视,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她挺直背脊,努力维持着镇定,
一步步朝那对光芒万丈的男女走去。谢砚尘的目光在她走近时,淡淡地扫了过来,
没有任何温度,像是在确认一件物品是否准时到位。而江临玥,则在她站定后,
才仿佛刚刚注意到她一般,将视线投向她。那双与阮疏桐极为相似的眼睛里,
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温和的打量。“砚尘,这位就是阮**吧?
”江临玥的声音果然如手册所记,舒缓柔和,尾音带着一点天生的软糯。“嗯。
”谢砚尘应了一声,算是介绍。江临玥微笑着向阮疏桐伸出手,姿态无可挑剔:“阮**,
你好,经常听砚尘提起你。谢谢你这些时日……照顾他。”她的话语得体,
但那个微妙的停顿,以及“照顾”这个词,却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入了阮疏桐的心口。
仿佛她阮疏桐,只是一个暂时照料男主人的、无足轻重的佣人。阮疏桐伸出手与她轻轻一握,
指尖冰凉。“江**,久仰。”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江临玥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转,最后定格在她的眼睛上,笑容愈发温婉动人:“阮**的眼睛,
真是漂亮,和我一位故人,真有几分神似呢。”这话如同惊雷,在阮疏桐耳边炸开。
她是在提醒她替身的身份?还是意有所指?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
不少人都竖起了耳朵。阮疏桐感觉到谢砚尘的目光也落在了自己身上,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她知道自己应该顺从,应该像之前一样,
扮演好那个温顺的、没有灵魂的替身。但胸腔里那股压抑了太久的屈辱和愤怒,
在此刻汹涌地灼烧着她的理智。她看着江临玥那完美无瑕的笑容,
看着谢砚尘那冰冷的警告眼神,
脑海里闪过那张被撕碎又粘合的旧照片……她忽然轻轻笑了一下,抬起眼,
迎上江临玥的目光,语气依旧保持着表面的柔和,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是吗?
可能美丽的眼睛总有相似之处吧。不过,眼神里的东西,却是谁也模仿不来的,江**,
您说对吗?”江临玥完美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谢砚尘的眉头微蹙,
看向阮疏桐的眼神里,警告更深,但也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他似乎没料到,
这只一直温顺沉默的兔子,会在这个时候,露出如此隐晦却尖锐的爪子。阮疏桐不再看他们,
微微颔首:“失陪一下。”然后,转身朝着餐台的方向走去,背脊挺得笔直,
将那些复杂的目光尽数抛在身后。她的手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一种破釜沉舟般的激动。她知道,这只是开始。那句意有所指的话,
是她微小而无力的反击。而真正的风暴,或许还在后面。
谢砚尘不会轻易放过她的“不配合”。她端起一杯香槟,
冰凉的杯壁也无法缓解她手心的灼热。她站在人群的边缘,看着中心地带那对耀眼的男女,
感觉自己像一个被隔绝在玻璃罩外的旁观者。就在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