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着金桂的手,讷讷想说两句。
金桂却抢先一句:
“**,回院子再说”
金桂许久未叫过她**了。
到了芝兰院,没有惊动纪父纪母,两人进了偏房。
“金桂,我…”
“奴婢在旁边一直盯着呢,没有人过来,那两个护卫也在旁一直看着人”
纪蘅羞愧地垂下眼,是了,做这样的事,要是被人发现,傅二爷倒不见得有麻烦,
她怕是要一条白绫上吊了。
“**,奴婢直说了,您与二爷,若有了瓜葛,这府里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金桂抓过她的手,捏的很紧。
她俩从小一起长大,亲姐妹一般。
“怎么会?我与他不是一路人,今日这般做,也只为了纪家和我自己”
确是实话。
论起男人,纪蘅还是更喜欢傅砚云那般温柔体贴、柔情蜜意的。
二爷性子太独,光靠近都觉得冷。
“而且他今日答应我,或许只觉得我可怜,不一定有别的心思”
“……”
金桂今日在旁边看得真真儿的,那位二爷绝对有别的心思。
“且再看看吧,横竖他应了我,只要纪清出来,我自是不可能与他有什么首尾”
“若是他真有那意思,待纪清出来前,我慢慢与他周旋”
“他是府里的二爷,外面的锦衣卫指挥使,想来也做不出强抢的事”
纪蘅自小娇养长大,父母疼宠。
嫁进文正公府后,虽婆母不慈,但傅砚云事事护她周全。
后来守了寡,才尝了人情冷暖。
因而性子总有几分天真。
金桂听了有些皱眉,那二爷性子冷峻强势,又在外面吃得开、有本事,看着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
**招惹了他,哪里容易脱开手。
但眼下…
“蘅儿回来了?”
听见老爷太太在外面焦急询问的声音,金桂叹了口气,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纪蘅忙出了门,去迎他们。
“傅二爷肯帮忙?”
纪父诧异。
“是,他与砚云从前关系不错,我略求了求,他便应了,说会让人照看纪清,免受牢狱之苦”
“这样便太好了,我最担心的,就是清儿的身子骨”
纪母用帕子拭泪,握着纪蘅的手,说:
“蘅儿,这个家,到底要靠你”
“一家人,说什么靠不靠的,今日若是我出事,纪清也是一样的道理”
只是人情难还。
纪父也想到了,说是要纪蘅打听打听二爷的喜好,日后好送些东西过去。
纪蘅自是记在心里,想着和二爷房里的丫鬟多走动走动,大丫鬟好像是叫什么茱萸的?
“既然这样,我们也放心了,蘅儿,我们在府里到底不便,夜色将晚,也该回去了”
纪父这样与她说,纪蘅心里一酸。
她父母每次来,都是匆匆地来,匆匆地走,至多吃一顿饭。
她要看三太太的脸色,不敢留父母在府里住。
纪父纪母也体贴她,每次天黑前便推说有事要走。
出嫁后,与父母相处的时间,竟不如和三夫人房里的佛像长。
纪母也舍不得她,来来**地,揉搓着她的手:
“今日来念着清儿的事,都忘了你,蘅儿,你又清减不少”
“多注意身体,娘下次再…”
话未说完,三太太院子里的丫鬟来了,说:
“奶奶,三太太请您过去一趟”
“三太太说她今日头风发作,见不了亲家公亲家母,太太特意备了马车,亲家要走的时候,说上一声就行了”
人还没不见,就想着赶走了。
这么着急!
纪父纪母的脸色也有些难堪。
纪蘅的手一下子攥紧了。
“爹,娘,你们先坐,等我回来再做打算”
“奶奶,太太的意思是…”
“我这便去见太太,问太太到底是什么意思!”
传话的是个小丫鬟。
纪蘅瞥了她一眼,她便噤了声。
“奶奶,不更衣吗?”
金桂在一旁提醒道。
纪蘅却摇了摇头。
往日她见三太太,连件月白比甲都穿不得,必要换上无纹的青灰黑褐,头发要盘得一丝不苟。
一缕头发落下来,便会被斥责“勾栏作派”。
她总是慎之又慎,务必使三太太挑不出错来。
但如今想来,她纪蘅这个人,在夫人眼里就是错的。
穿什么戴什么梳什么,不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而已。
纪蘅便这样去了。
夜色将晚,三太太院子里静的很。
小丫鬟进里间回话,没多久传出瓷器碎裂的声音。
“马车都备好了人都不走呢?!打算在别人家里赖到几时?儿子蹲大牢了知道来攀亲家了?”
“谁家没个事儿?我儿子被克死了,也不见得我上别人家闹去!”
“到底是商户人家,这般泼皮无赖的做派!”
伴随着三太太的谩骂声,小丫鬟哭得越发厉害。
“哭哭哭!就知道哭!还不把外面那尊佛请进来!”
小丫鬟哭哭啼啼的,出来了:
“奶奶,请进”
小丫鬟发丝散乱,脸上多了两巴掌红印。
最惨的是手指间,碎瓷片割出的一道道伤痕,正往下渗着血。
她还不能让这血污了地毯,伤手紧紧攥着,缩在衣袖里。
三太太就是这样。
她纪蘅就是摊上了这样的婆母。
“带她去拿点伤药”
纪蘅轻声对着银纹说,银纹是府里分给她的贴身丫鬟。
金桂掀起帘子,纪蘅进了里间。
极幽深狭长的房间,只点了三盏灯,燃着静心的檀香。
西侧布置了一处小佛堂,抬眼处,佛眼低垂。
梨花木椅后的白墙上,挂着一面碑拓挂屏,拓了四个字【忍默静缓】。
三太太就坐在【忍默静缓】四个大字下,手握佛珠,面若观音。
她身侧站着翠娟,眼眶哭红了。
“给太太请安”
“你眼里还有我?还知道来请安?”
“身为人媳,连婆婆身边的丫鬟都打得?你是要翻了天去?”
“砚云被你克死了,现在又要来克我吗?!”
“自己命硬,克完夫君克娘家,如今倒跑来我这儿撒野了?”
“一点孝道都不遵的东西!这个家,还没有你说话的份!”
三太太气极了,想到自己早逝的儿子,那样年轻,后都没留就走了。
若不是眼前这个商户女,何至于此!
劈头盖脸,一串佛珠,砸到纪蘅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