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常有数年无子的夫人为自己领养“送子”养女的习俗。英王妃也是，

她来青龙观为自己选一个送福人。为王府送子。“四儿，你不去吗？

往日这种事可就数你跑的最快。”我后退一步。往日是往日，

观里的孤儿们谁不想为自己搏个好出身。可我昨日做的梦实在吓人。梦里我为了争这个名额。

顶撞养大我们的道长，还伤了小九。忐忑之际，大哥又说;“说了，今日都得去，赶紧赶紧。

”晌午和暖，院中却比梦里多出了一位妇人。她指着我，“你，愿意跟我走吗？”1“我？

”一脸慈祥的夫人朝我伸出手。我想起昨日的梦里并无这一遭。心中大喜。

将手放进夫人的掌心。那边的英王妃冷嗤一声，“没眼色的东西。”我低头，装作没听见。

梦里英王妃明明挑中了我，但却装的为难。非要我证明自己足够听话果决。引导小九顶撞她，

又暗示我打了小九一巴掌。甚至为了和她离开，气晕了老道长。罪过罪过。我屏气凝神，

将梦中的污糟清出脑子。“我说今日怎么跟着我上山，原是来跟我抢女儿的。

”英王妃咬牙切齿。她生气也正常。送福子/女都是提前合过八字的。

只是挑个好日子走个过场。但，梦里的我真笨。还蠢得伤了身边的人。

牵着我的慈祥妇人笑着：“我家官人一直想要个贴心的女儿，可惜我的身子骨实在是生不了。

烦王妃体谅。”英王妃手帕一挥。“算了，你要看上这丫头就牵走。我再寻一个就是了。

”妇人道了谢。腾出手将我揽在怀里。“走，跟我回家。你兄长正好今日放旬假，

家里做了好些吃食呢。”2青龙观的孩子。都想把自己‘送养’出去。尤其是我。

格外想为自己找个好人家。所以在梦里才会跟鬼上身一样，不择手段。但我们活着，

全靠别人一念慈悲。不去争抢，就什么都没有。所以我并不后悔争抢伤人之事。

真正劝退我的。是每日梦中结尾。长大的我万箭穿心倒在火海说，“因果自担，只是，

若再来一次。我绝不会再入英王府。”话中绝望，震得我心颤。

老道士常说冥冥之中自有指引。所以，我要遵从指引，遵从她的遗愿。马车驶离青龙观。

我鼓起勇气看向妇人。她长得真好，像观里的女真人一样慈悲。我不禁胡思乱想起来。

应当不会和梦里一样再死的那么惨吧。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性格的孩子。罢了，

等跟她回去观察一番。一定要装好样子。千万不要被她撵出去。耳边传来轻笑，

她温软的大手放在我头上。“是我吓到你了吗。”我摇头。“你兄长爱吃肉，

所以今日府里煎炒煮炸了许多。若你不喜，我们待会就在天香楼再挑些你喜欢的。

”她语调清软，不急不缓很能安定人心。我忙接话。“我不挑食的，什么都吃！”她笑。

将碎发别在我耳后。“莫怕，我家是清流人家，人口简单。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你安心做自己就好了，不会有人要求你要如何。”她拉着我的手。

“方才观主说你们一群孩子都只有小名，若你不嫌弃就让我给你取名好不好。”我猛点头。

夫人一看就是读书识字的千金。由她取名，再好不过。她沉思片刻。“要不叫铁锤吧？”，，

，？！我努力控制住自己龟裂的表情，让场面不要太难看。想顺从的点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倒是先笑出声。“不逗你了，叫沈栖月好不好。

”“家里那位姓沈，名鉴。我呢叫季卿芜，家里那位比你大些的哥哥叫沈衍。

”她一字一句向我介绍家中人口。原本僵硬的身体也随着她的话，逐渐放松。我觉得。栖月，

比四儿好听多了。也比仰华顺耳。3清简的府邸远不如英王府。

但弥漫的饭菜香味却勾的我肚子咕咕叫。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来来，

饭菜刚做好端上来。我这个时间把握的太妙了。”“妹妹！快来！”诧异抬头。

一大一小两人，站在门口朝我们挥手。我悄悄窥伺三人面相，都是极好的人呢。

被牵着进了屋。难言的局促围绕着我，老道长说的那些大方得体我是一个都想不起来。

“妹妹吃一个，我一个。”“尝尝老夫的拿手菜。”“这是特意找的养身的药粥，

母亲给你舀一碗。”夫人话落，席间猛地安静。三道期待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仰起头，

“谢谢娘。”我本就无父无母。他们待我好，让我衣食无忧，冷暖无忧。叫爹娘又何妨。

这就是老道说的顺其自然，凭心而动。我学着他们夹菜。“娘吃，爹爹也吃，还有哥哥的。

”我眨巴眼。这与我梦中初进英王府的心境，完全不一样。这算是，躲过因果了？

我埋头吃饭。想着以后一定要把这层兔子皮披好。赖死在这。一顿饭吃的格外温馨。

还知道了原来娘不是临时起意，是特意的去寻我的。她说，“那日瞧见你在山上打柴，

回来后我做梦都是你那小小的身影。特算了好日子去领你回家。

”“我还特意在路上给小妹买了糕点呢。”“哼，我可做了我最拿手的菜当接风宴。

”吵吵嚷嚷的。但却格外安心。比道观的诵经声更让人安心。4沈家说是清简。

但还是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离宵禁还有些时候。娘亲干脆带着我和阿兄出门，

说让我自己挑选衣裙首饰。再买些女孩子爱吃的花果点心。“会不会太破费了。

”我试探着问。“怎会，爹娘倒不至于连你们的花销都付不起。”“就是就是，

不够的话我就带你回外祖家鬼混一趟。”母子俩一人一句。叫我安心不少。我容貌过甚，

时不时会有登徒子骚扰。所以道长便自小告诫我。‘少打扮，素净些才能保命。

’可当我如往常一样，拿起素簪时。阿兄按住我的手。“妹妹适合华丽繁复之物，

这素簪子不衬你。”说罢。他拿起一对红宝石流苏对簪。比划半晌。“娘，就这个！

”我有些忐忑，这容貌曾惹下许多祸事。连梦中的仰华脸上都有一道伤痕。“嗯，

这一对……”娘眉头皱了起来。我快控制不住自己要把这对簪扔开的手。

她走到我身后又拿起什么。“这样才好看嘛。”我低头看去。是条璎珞落在脖颈。

红色的珠子配着珍珠，闪烁着光芒。“娘……”“会不会太招摇了。”我害怕。

恶心的记忆几乎瞬间吞没我。“妹妹不怕，以后有哥哥护着你！”“我们沈家的姑娘，

没人敢来欺负。”我松懈下来。扬起笑，“那我可就仰仗哥哥保护了。

”此时誓言不保证永远。可我就在当下因为这细碎的承诺开心。

不用再担心容貌过甚为身边的人带来麻烦，可以爱美。选择自己喜欢的东西。至少当下。

我是快乐的。5永远这个词很难持续。可沈家的爱，远远超过我所想的限度。

他们给予我的和京中贵女一样。吃穿用度，读书识字。连武术都是学了的。

只是师父说我练来只能强身健体，别的指望不了。偶尔，我也会梦见属于赵仰华的时间。

她战战兢兢活在英王府。虽占了大**的名头。可只算是英王妃最贴心的奴仆。什么都要学，

什么都要会。就连杀人。也是。我梦见她偷偷躲在被子里哭了一次又一次。

第二天还要笑着当好英王府的长女。维护世家的体面。有权有势，看起来风光无限。

但我这样虚荣的人。一点都不羡慕。每次梦醒，我都会更感激娘亲一点。多谢她。

救我远离苦海。日复一日。却格外有趣。端庄但爱组人一起打牌九的娘，

她其实咋咋呼呼的可爱。与传言相差甚多。正经当差，回家却‘疯’的可爱爹。

他喜欢逗娘亲开心，酷爱下厨为我们做美味的膳食。还有白切黑切白的阿兄。

会偷偷坑那些说我坏话的小人。他们用行动告诉我。爱你的人。无论你什么样都会爱你。

尤其是他们发现我的狐狸尾巴后，反而露出赞许的笑。“我妹妹干得好哇！

”“我就说阿月是个有手段的姑娘，才不会白受气。”娘在牌桌上阴阳怪气了几家夫人。

爹爹朝我竖起大拇指，直夸**的妙。转身又在朝堂上参了那几家一个治家不严之罪。

那以后。整个京城都知晓了。我是长安城里最不能惹的小女娘。我那时方知。

所求不过一丝偏爱罢了。梦里的赵仰华也是。6“你就不能拒了吗？非要孩子进那地方去。

”“我推来这，但陛下点名要了咱家月儿。我也是愁的扣头。”爹一拍大腿。

“要不咱装病忽悠过去。”我的爹诶，装病肯定要来御医。要是被发现。

咱家就九族消消乐了。门外，我想起昨夜的梦。望天兴叹。躲是躲不了了。敲开门。

“爹娘别愁了，我去。”他们愁容更甚。娘气的把爹胳膊拧了又拧，“都怪你，当什么首辅。

”我拉住娘的手撒娇。又给我爹使眼色。“娘放心，我可是小狐狸。绝不会让别人欺负我的。

”我故意扭扭腰，假装摇狐狸尾巴。她一戳我的眉心。“好了，我知道你是担心爹娘。

你呀就是太懂事了。”我笑着摇头。他们已经将我保护了很久了。

阿兄在外夹在几位皇子中间几年，从未在我面前抱怨。爹在朝堂，娘在内府。都是。

我也该去承担作为沈家女儿的责任。爹看出我的决心。拍拍我的肩膀。“就是，

我沈鉴的女儿。怕什么。”在我们坚定的目光下，娘点头。“那就去。

”“咱家虽然算不上权大势大，但也不是保不住一个孩子。”我笑着依偎进娘的怀抱。

我也不算愚笨。沈家虽在京中地位不低。但如今，也只能说是夹缝求生。几位皇子争权正酣，

朝中之人纷纷战队。剩下几块硬骨头皆是皇帝陛下心腹，譬如我们沈家。更是难以周旋。

稍有不慎，帝心生疑。便会举家灰飞烟灭。细想，与梦里英王府的处境倒是差不多。

“娘放心，女儿定会日日抄写忍字经。装傻充愣当好花瓶。”他们被我逗笑。

眼神依旧全是担忧。我咽下叹息，这些年我也发现梦里的画面都会在现实发生。

唯一不同的是当下我的身份和选择。正在逐渐改写梦境。7上书房。

被选进来的官家女都谨慎地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唉。愁人。我捶着腿，无奈望向窗外。

都快晌午了。龙子龙女们还来不来。终于，在夫子也快耐心耗尽时。

一群人浩浩荡荡了走了进来。十几岁的皇子公子，公主**被皇上团吧团一起塞进上书房。

怎么看，上面那位看戏的成分都很大。“都怪你，要不是你撞我。我的耳坠怎么会找不到了。

”看似无理，实则将迟到的锅甩给别人。不愧是太子亲妹，这脑子转的。“坐吧。

”各怀心思的人们落座眼珠四处乱转。她们的眼神几乎同时落在我身上。无量天尊，

我只想当个小透明。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我就被围了起来。“你就是沈首辅的那个养女。

”“姐姐错了，是首辅大人的嫡女呢。我母妃向来仰慕沈家家风，特意让我照顾沈家姐姐。

”三公主和五公主眼瞅就要掐起来。太子亲妹也就是二公主轻咳，横在二人中间。“吵吵吵，

你们两个站一起就吵。就是因为拉你们的架，本宫的耳坠都不见了。

”说着她上前挑起我的下巴。“你就是沈首辅的**，沈栖月？也就一般吧，

也不知道有什么魔力让我两位妹妹为你吵了一天。”我跪伏在地。爹，

你这首辅坑女不浅啊~“说起来，你和你父亲倒是一样。

在朝堂上也惹得我几位兄弟争执不停，甚至交恶。”她停顿一下。扫视一圈战战兢兢的众人。

“你们沈家人呐，唉。你说说说我该怎么罚你才好。是杖责呢？还是做苦工好呢？

”她说着轻笑起来。很明显，二公主是借我敲打众人。倒是和梦里如出一辙。

8夫子早已离开。学堂里的众人个个噤若寒蝉。我跪在地上半天，也没等来惩处。

偷偷抬起头。只看得见下巴，算了。人家打定主意要为难你，何苦多思多虑。“人啊，

就得磨磨骨头。免得分不清高低贵贱，真以为自己能不沾尘俗了。”“就是就是，

有的人真的是给脸给多了。以为自己了不得。”二公主嗤笑。

抬脚将刚才说话的两位**踹倒。这下，更是鸦雀无声。镶着珍珠的修鞋落在我眼前。

“怕什么，本宫不过说你两句罢了。太子哥哥仁善，本宫又岂是跋扈的人。

今日之事小惩大诫，就罚沈**去御花园替本宫找找耳坠。”说笑着，她弯腰扶起我。

安抚地拍拍我。人走后，我才挪眼看向被踹的那两位。以后得离她们远点。甫一出门，

倒让我大吃一惊。“阿兄，你怎么也回来了？”沈衍撇嘴。“咱俩都是指定人选。”悟了。

我点头，又看向他身后的人。“这是怎么了？”“嗐，那几位又为了咱爹干起来了。

然后这位兄弟替我说话，然后跟我一起被小惩大诫了呗。”十载倏忽。

这张脸倒是和梦里一模一样。赵长华，梦中的我为英王府带来的那位‘子’。他行了礼，

咧嘴笑。“沈家姐姐好，我叫赵长华。听母妃说，你差点就是我姐姐呢。”笑容转移术。

沈衍不乐意地拉开赵长华，“去一边去，妹妹你这是？

”“小惩大诫~我们兄妹才真是被人做局了。”我一摊手，满脸无奈。

9我在御花园四处捡耳坠。倒霉兄长则在上书房清理垃圾。“姑娘，这就是二公主的耳环。

”我挑眉。这崭新的东西，怕是刚打出来的吧。“二公主跋扈，

我们殿下也是怕天凉姑娘受寒。”小公公笑着将耳坠递近。我不好再装没看见。只得推拒。

“劳公公替我向殿下道谢。然这耳坠崭新必是花了大功夫，我难领受。”“有些人呐，

就是蠢笨。落在这御花园半日的耳坠怎么会这么新。”侧后方又走出一位。

手里拿着沾着花土的耳坠递过来。“姑娘看看，这是我刚刚找到的。”我叹气。一个两个，

二公主有说自己耳坠长什么样吗。她有说今日确实戴了坠子吗。撑起笑容。“谢过公公好意，

可御花园的桃花还没谢。”我指着含苞待放的花，和他手里沾着桃花瓣的耳坠。

一切尽在不言中。两位公公对视一眼，笑。“横竖姑娘今日得在我们二人之中选一个，

不然你可交不了差。”这不是选耳坠，是小命交待处。太子，二皇子，三皇子。

不知阿兄那边是什么情况。我耸肩，摊手。“哎呀确实很难选呢。

”我推开二人挡在我身前的手。径直离开御花园。10御书房。皇上批阅奏折。

下首的沈首辅和英王，坐立不安。“陛下，我家那两个不懂事。惹恼皇子公主，

老臣替他们道歉受罪都可以。您千万不要为难他们啊。”沈鉴说完，瞥了英王一眼。

“皇兄啊，臣弟家那小子向来蠢笨。”皇帝挥手打断他们。静静批阅奏折。三位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