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起的时候,我正被甲方爸爸按在地上摩擦,
改着一份据说是“最后一版”的PPT。来电显示是“老爸”,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时间点,家里很少会给我打电话。“喂,爸?”“小驰,你妈……你妈突然晕倒了,
现在在市一院,你赶紧回来一趟!”电话那头,我爸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和颤抖。
我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中。手里的鼠标“啪嗒”掉在桌上,
甲方、PPT、KPI,所有的一切瞬间被抽离,只剩下无边的恐惧。“我马上回!马上!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公司,跟领导请假都说得语无伦次,只记得他挥了挥手,
说了句“注意安全”。从渝都到临城,三个小时的高铁,我却觉得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我的心却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六年前,
我从临城逃离般地离开,发誓再也不回来。没想到,第一次回来,竟是以这种方式。
赶到市一院,我直奔急诊楼。在走廊尽头,我看到了靠墙蹲着的老爸,一夜之间,
他仿佛苍老了十岁。“爸,妈怎么样了?”我冲过去,声音都在发抖。
老爸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指了指不远处的医生办公室:“还在检查,说是心脏的问题,
具体情况要等主治医生出来说。”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走了出来,她拿着一份病历夹,
微微低着头,声音清冷而专业:“季先生,病人的初步诊断出来了,是急性心肌炎,
需要立刻住院观察。我是她的主治医生,我叫沈星若。”“沈星若”三个字,像一道惊雷,
在我耳边轰然炸响。我猛地抬头,撞进了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眸里。
那双眼睛依旧像记忆中那样,清澈、冷冽,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只是褪去了年少的青涩,
多了几分职业的沉稳和不易察觉的疲惫。是她。真的是她。我那个撕碎了我所有少年心气,
让我恨了六年,也念了六年的白月光,沈星若。她显然也认出了我,
握着病历夹的手指微微收紧,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仿佛我们只是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季驰?”她淡淡地开口,
像是在确认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幻想过无数次和她重逢的场景。或许是在某个城市的街角,
我西装革履,她长裙摇曳,我们相视一笑,云淡风轻。却唯独没想过,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我风尘仆仆,胡子拉碴,眼眶通红,像个十足的失败者。而她,是掌握着我母亲病情的,
高高在上的主治医生。真是……太他妈的讽刺了。“你……你好。
”我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狼狈地移开视线。老爸并不知道我们之间的纠葛,
他焦急地站起来:“沈医生,我爱人她……她严重吗?”沈星若的目光从我脸上一扫而过,
重新落回我爸身上,语气恢复了专业和冷静:“叔叔您别担心,阿姨送来得还算及时,
我们会尽全力治疗。现在先去办一下住院手续吧。”她条理清晰地交代着各种注意事项,
我站在一旁,像个局外人,脑子里乱成一锅粥。高三那年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眼前翻涌。
那时候,我和沈星若是同桌。她是雷打不动的年级第一,是老师眼里的宝贝,
男生心中的冰山女神。而我,是个上课睡觉、下课胡闹的学渣,
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长得还行。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唯一的交集,是邻居和发小。
但上了高中后,她就刻意与我疏远了。可我还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她。
喜欢她解题时微微蹙起的眉头,喜欢她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的侧脸,
喜欢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洗衣粉味道。少年人的喜欢,总是热烈而笨拙。我以为只要我努力,
就能靠近她一点点。我开始拼命学习,把她划过重点的练习册翻来覆去地看。高考前一个月,
我借着酒劲,写了一封自以为文采飞扬的情书,在晚自习后塞给了她。
我至今都记得她当时的表情。她接过信,看都没看,就当着我的面,一点一点,撕成了碎片。
“季驰,别做梦了。”她冷冷地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第二天,她就向老师申请换了座位,
坐到了第一排。从此,我们之间隔着整个班级的距离。我的心,也和那封情书一样,
碎得稀里哗啦。我破防了,彻底emo了。高考结束后的毕业晚会上,我看到有人在起哄,
说她和当时的学生会主席陆嘉明在一起了。我没去求证,或者说,我不敢去求证。
我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于是,我填了离家最远的大学,选了渝都这座陌生的城市,
再也没有回来过。我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可当我再次看到她,我才发现,那道伤疤,
从来没有愈合过,只是被我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小驰?发什么呆呢?快去缴费啊!
”老爸推了我一把。我如梦初醒,慌乱地点点头,接过单子,逃也似的奔向缴费处。
我不敢再看沈星若的眼睛。我怕在她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看到六年前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
办完住院手续,老妈被安顿在心内科的病房里。她已经醒了过来,虽然脸色苍白,
但精神还好。看到我,她有些意外:“小驰,你怎么回来了?公司不忙吗?”“妈,
什么时候了还管我公司的事。”我鼻子一酸,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感觉怎么样?
”“没事,就是胸口闷得慌,现在好多了。”她拍了拍我的手背,又转向我爸,
“跟你说了别告诉他,这孩子一听肯定得急死。”我看着老妈虚弱的样子,心里又疼又愧疚。
这些年我一心扑在工作上,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对他们的关心少之又少。正说着话,
病房门被推开,沈星若带着两个护士走了进来。“阿姨,现在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走到床边,声音比刚才对我说话时柔和了不少。“好多了,
谢谢你啊沈医生。”我妈笑着说,“这孩子长得真俊,看着还有点眼熟。
”沈星若的嘴角似乎微微勾了一下,但快得像我的错觉。“是吗?可能我长了张大众脸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给我妈检查,听心率,量血压,动作轻柔而专业。我站在一旁,
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那个曾经对我冷若冰霜的女孩,
如今却在温柔地照顾着我的母亲。这种感觉,太割裂了。检查完毕,
她又叮嘱了几句饮食和休息的注意事项,然后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她脚步顿了顿,
回头看了我一眼:“你跟我出来一下。”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跟着她走出了病房。
走廊里人来人往,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我们一前一后地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气氛尴尬得能抠出三室一厅。她一直把我带到走廊尽头的窗边才停下。
“阿姨的情况暂时稳定了,但还需要进一步观察和治疗,你们家属要有心理准备。
”她率先开口,语气公事公办。“我知道了,谢谢。”我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你……”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停住了。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我能感觉到她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像带着细小的针,扎得我浑身不自在。“没什么事的话,
我先回去了。”我受不了这种氛围,转身想走。“季驰。”她突然叫住我。我停下脚步,
没有回头。“对不起。”我愣住了,怀疑自己听错了。我猛地转过身,
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沈星若看着窗外,
侧脸的线条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有些柔和。“六年前,撕掉你的情书,对不起。
”我怔怔地看着她,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六年了。我等了六年,
不是为了这句对不起。可当它真的从她口中说出来时,我却发现,自己所有的怨恨和不甘,
瞬间变得有些可笑。“为什么?”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问,“为什么要现在说?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了。“因为,我现在是阿姨的主治医生。
”她转回头,目光平静地看着我,“我不想因为我们过去的事,影响到你对我的信任,
从而影响阿姨的治疗。”原来是这样。原来只是因为她的职业操守。
我心里刚刚燃起的一点火苗,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我自嘲地笑了笑:“沈医生多虑了,
我分得清公私。”“那就好。”她点点头,转身离开,
白大褂的衣角在空中划过一个冷漠的弧度。我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走廊拐角,
心里空落落的。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在医院陪着我妈。沈星若每天都会来查房,
但我们之间除了必要的病情沟通,再无任何交流。她总是带着职业性的微笑,
说一些专业术语,然后在我妈“谢谢沈医生”的客套声中转身离开。
我们就像两条相交后又迅速远离的直线,泾渭分明。这天中午,我出去给我妈买饭,
在医院楼下的花园里,意外地碰到了一个熟人。“季驰?**,真是你小子!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惊喜地拍了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也愣住了:“陆嘉明?
”眼前的男人,正是当年的学生会主席,也是我心中默认了六年的“情敌”,陆嘉明。
他比高中时成熟了不少,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你小子可以啊,
消失了六年,一点消息都没有。”陆嘉明捶了我一拳,笑得很开朗,“怎么回来了?
也不跟我们这些老同学说一声。”“我妈生病住院了。”我苦笑一下。“阿姨没事吧?
在哪个科?”“心内科。”“心内科?”陆嘉明挑了挑眉,“那主治医生是不是沈星若?
”提到这个名字,我的心又是一紧。我点点头:“你也在这家医院?”“对啊,我在骨科。
”陆嘉明说着,突然用一种八卦的眼神看着我,“那你跟沈星若……碰上了?”“嗯。
”“什么反应?是不是天雷勾地火,旧情复燃?”他挤眉弄眼地问。
我被他问得一愣:“什么旧情复燃?我们什么时候有过情?”陆嘉明也愣住了,
他扶了扶眼镜,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装什么啊?当年谁不知道你俩那点事?
毕业晚会那天,不是你俩官宣了吗?我还以为你们早就修成正果了。”我彻底懵了:“官宣?
毕业晚会?你不是……”“我不是什么?”陆嘉明比我还懵,“毕业晚会那天,
我跟隔壁班的班花表白成功了,全校都知道啊。倒是你和沈星若,
那天晚上不是一堆人起哄说你们在一起了吗?后来你俩就没下文了,我还以为是谣言呢。
”谣言……原来,那只是一个谣言。而我,就因为一个未经证实的谣言,固执地恨了她六年,
逃避了六年。我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傻子。“那她……这些年,谈恋爱了吗?
”我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没有。”陆嘉明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感慨,
“我们院里追她的帅哥才俊能从门诊排到住院部,她一个都没看上。
我之前还开玩笑问她是不是心里有人,她也没承认,就说没遇到合适的。”他顿了顿,
又补充道:“不过说真的,我总觉得她好像一直在等什么人。那状态,简直就是当代王宝钏,
就差挖野菜了。”陆嘉明的话,像一颗颗石子,投进我死水般的心湖,激起一圈圈涟漪。
我突然发现,我所以为的“真相”,可能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陆嘉明的话,和沈星若那张清冷的脸。第二天查房的时候,
我第一次敢正眼看她。她似乎瘦了些,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色,应该是没休息好。“沈医生,
我妈的情况怎么样了?”我主动开口。她似乎有些意外,
但还是专业地回答:“阿姨恢复得不错,各项指标都在好转。再观察几天,如果没什么问题,
就可以出院了。”“谢谢。”我说。她点点头,准备离开。“等一下。”我叫住她。她回头,
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医院顶楼的天台,可以上去吗?
我想跟你聊聊。”她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医院的天台,风很大,
吹得我有些清醒。我们隔着一段距离站着,俯瞰着这座我们从小长大的城市。“你想聊什么?
”还是她先开的口。“我想知道,高中时候,我那本数学练习册,
上面用红笔标注的解题思路和重点,是不是你做的?”我问出了一个埋藏心底多年的疑问。
当时我以为是哪个暗恋我的女生偷偷做的,还沾沾自喜了很久。
后来我旁敲侧击地问遍了周围的人,都没人承认。沈星若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有回头,
只是淡淡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别骗我了。”我往前走了一步,
“那种解题风格,除了你这个年级第一,我想不出第二个人。你为什么要帮我?
”她终于转过身,风吹起她的长发,有几缕拂过她的脸颊。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像是在回忆什么。“因为我们是同桌。”她轻声说,“我不想我的同桌,数学成绩是个位数。
”这个理由,听起来很欠揍,但我却笑不出来。“那为什么……要撕了我的情书?
”我终于问出了那个最核心的问题。她的眼神暗了下去,避开了我的视线:“因为那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