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深陷其中。

身体被换上了昂贵而柔软的丝绒浴袍，宽大地裹着他瘦削的骨架。药效，加上那股将他从深渊里强硬拽出来的顶级Alpha信息素的持续包裹与镇压，早已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反抗的力气。意识在彻底的虚脱和麻木中沉沉浮浮，无法分辨时间，甚至无法分辨自己。

像一具失去了所有提线的木偶，一个用精美丝绸包裹起来的祭品。

身体很冷，像刚从冰海里打捞上来。每个毛孔都在往外渗着寒气，四肢沉重得不属于自己，血液流速都变得迟缓僵硬。但被永久标记的部位——后颈那块皮肉——却如同一个独立的、滚烫的熔炉，在源源不断地向全身输送着一股诡异的热流。

冰冷和炽热，在神经末梢剧烈交锋，每一次短暂的意识回笼，都伴随着冰与火的无尽撕扯。

他不想睁眼。眼皮沉重得如同铅铸。但那盏落地灯的光晕还是顽固地透过薄薄的眼睑，在视网膜上投下一片混沌的暖黄。空气中那股挥之不去的雪松与皮革的气息，带着主人绝对的掌控力，如同实体化的锁链，缠绕着他每一次微弱的呼吸。

一个细微的、极有规律的滴水声，突兀地穿透了这片死寂的虚空。

嗒……嗒……嗒……

声音是从……浴室方向传来的？门没关紧吗？水龙头没拧死？

沈玉的思维被这突兀的声音牵扯着，迟钝地运转。每一滴水珠砸落在冷硬釉面上的声响，都像是砸在他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中枢。

无法忽略。那声音带着一种残忍的持续性。

眼皮终于挣扎着掀开了一道缝隙。

适应了暗淡的光线后，他极其缓慢地转动着酸涩僵硬的眼珠，一点点扫过这个空间。

落地灯的弧线灯罩，散发着昏黄而界限分明的光。光晕的边缘，便是彻底的黑。房间里静得可怕，如同真空。除了那执着的滴水声，和他自己微弱到几乎停滞的心跳与呼吸。

他在哪……那个魔鬼呢？

视线游移，最终在昏黑与光域的交界处定格。落地窗的方向。玻璃幕墙隔绝了城市喧嚣，那些璀璨灯火在厚玻璃的扭曲下，只剩下遥远迷离的光斑，如同亿万只冰冷的、无声窥视的眼睛。

就在这片冰冷的星光倒影里，清晰地映出了另一个身影。

江迟。

他没有坐在床边，没有开灯查看。他就站在那片巨大的黑暗边缘，背对着床的方向，面朝着窗外那片虚幻的灯海。只给光晕映照的玻璃窗留下一个模糊、孤绝而压迫感十足的深黑色侧影轮廓。

如同一尊守候在深渊边界的沉默雕像。无声，却存在感强大到令人窒息。像黑暗本身具象化的权柄。

他手里……拿着一杯水？轮廓似乎是杯子的样子。他就那么站着，很久没有动过，像一尊凝固了千年的石雕。

沈玉的视线无法从那倒影上移开。

一个念头无端地、固执地扎进了他混乱的意识——那持续的滴水声，也许并不是来自浴室。也许……是这间巨大房子里某个他看不到的角落，某个坏掉的管道？

不。

江迟手中的杯子微微倾斜了一点点角度。极其轻微的动作。

嗒。

一声轻微的水珠坠落声，极其清晰地响起。从……沙发边的水吧台面方向传来？水滴精准地落进了敞口的玻璃醒酒器内壁？

是江迟在操控着杯中的水，让水珠一滴、一滴……缓慢地坠落到某个容器里。用这种方式在丈量着时间？抑或是……一种无声的折磨？像等待囚徒最终放弃抵抗前，那精准计算好的、令人精神崩溃的倒计时。

沈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猛地抽搐了一下！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他立刻死死闭上眼！用力到眼角的肌肉都在剧烈地抽搐！

假装没看到！假装自己从未醒来！继续做那个无知无觉的祭品！

但这惊恐的动作还是出卖了他。细微的抽气声，眼睫的颤动，都在寂静的房间里荡开微不可查的涟漪。

玻璃幕墙倒影里。

那个一直沉默如同亘古岩石的侧影，微微动了一下。端着杯子的手几不可察地收拢了几分指节。然后，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

黑暗中，没有脚步声。只有一股冰冷而沉重的视线，如同两束高强度的探照灯，穿透了暖黄的光晕和空气的距离，精准地、不容置疑地落在了床上那个骤然僵硬蜷缩的身体上。

那目光实质般，灼烫着沈玉紧闭双眼的脸颊皮肤。

时间再次被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