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瓷风铃林深在搬家公司的货车尾气里捏住那张泛黄的信纸时,
指腹先于视线触到了纸上凹凸的折痕。像是有人反复将这张纸叠成方块,
又在某个潮湿的清晨匆匆展开,边缘洇着一圈浅褐色的水渍,像干涸的血痂。“师傅,
确定是这儿吗?”他抬头望向前方爬满爬山虎的老楼,
六层的红砖建筑歪歪斜斜地挤在两栋新建的公寓楼之间,墙面上的红砖被雨水泡得发黑,
窗棂上的铁栏杆锈迹斑斑,风一吹就发出“吱呀”的**,像是老人在咳嗽。
搬家师傅叼着烟卷往地上啐了口痰,指了指门牌号:“没错,就是这儿。3单元602,
你这地址够偏的,导航都差点找不到。”他顿了顿,眼神往楼里瞟了一眼,声音压低了些,
“小伙子,这楼……有点年头了,你一个人住?”林深没接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信纸。
这封信是他在整理外婆遗物时发现的,信封上没有寄信人地址,
只有一行娟秀的钢笔字:“致林深吾侄,若见此信,速来青岚路78号3单元602,
取走属于你的东西。”落款是“苏晚”,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名字。
外婆去世前从未提过有这么一位亲戚,更没提过青岚路的这套房子。但信里夹着的房产证上,
确实写着他的名字,登记日期是十年前。像是有人早早就为他准备好了这处住所,
等着他某天踏进门来。搬东西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老楼里没有电梯,
搬家师傅扛着行李箱往上爬时,楼道里的声控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
又在脚步声消失后迅速熄灭,留下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林深跟在后面,
总觉得背后有人盯着自己,他回头看了好几次,只有空荡荡的楼道,
墙上贴着的旧广告纸卷曲着边角,在风里轻轻晃动。602室的门是老式的木门,
门把手是黄铜的,上面布满了绿色的铜锈。林深掏出钥匙**锁孔,转了半圈,
锁芯里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碎在了里面。推开门的瞬间,
一股混杂着灰尘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林深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房间里没有开灯,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几缕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照亮了空中飞舞的尘埃。
他摸索着按下墙上的开关,“啪嗒”一声,天花板上的白炽灯闪了几下,
发出“滋滋”的电流声,然后亮了起来。房间比想象中宽敞,
客厅里摆着一套老式的红木家具,桌面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看起来很久没人住过了。
墙角放着一个老式的落地钟,钟摆停在三点十分的位置,玻璃罩上布满了裂纹。
“这地方……还挺有年代感。”搬家师傅放下行李箱,环顾了一圈,“小伙子,
你亲戚以前住这儿?”林深摇了摇头:“我也是第一次来。
”他的目光落在客厅正中央的桌子上,那里放着一个骨瓷风铃,
风铃的主体是一只白色的鸽子,翅膀上刻着细密的花纹,下面挂着六个小小的骨瓷铃铛,
铃铛上画着不同的图案,有玫瑰、有月亮,还有一个画着小小的墓碑。风铃看起来很新,
不像房间里的其他东西那样落满灰尘,甚至能看到表面反射的微弱光线。林深走过去,
伸手碰了碰其中一个铃铛,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铃铛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这风铃挺精致啊,就是怎么不响?”搬家师傅凑过来看了看,
“不会是坏了吧?”林深没说话,他总觉得这只骨瓷风铃有点不对劲。鸽子的眼睛是黑色的,
像是用墨点上去的,正直勾勾地盯着门口,仿佛在等待什么人。搬家师傅走后,
林深开始收拾房间。他先把窗帘拉开,阳光涌进来,照亮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他发现房间里的家具虽然老旧,但都擦拭得很干净,只有桌面上落了一层灰尘,
像是主人离开前特意打扫过。卧室里有一张老式的木床,床头放着一个梳妆台,
梳妆台上摆着一面圆形的镜子,镜子边缘刻着花纹,镜框上镶着几颗小小的珍珠,
已经失去了光泽。林深拿起镜子,想擦一擦上面的灰尘,却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他心里一紧,猛地回头,身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再看向镜子,
镜子里只有自己的倒影,刚才的影子像是幻觉。他摇了摇头,觉得是自己太累了,
产生了错觉。收拾到书房时,林深发现了一个上锁的抽屉。他找了半天,
终于在书桌的角落里找到了一把小小的铜钥匙。打开抽屉,里面放着一本日记,
封面是暗红色的,已经有些褪色。他翻开日记,第一页上写着“苏晚”两个字,字迹娟秀,
和信上的字迹一模一样。日记的内容大多是日常琐事,记录着苏晚的生活,
有时是买了一束玫瑰,有时是听了一首喜欢的歌,有时是在窗边看雨。但看到后面,
林深的脸色渐渐变了。日记里的内容开始变得诡异,字迹也变得潦草起来。
“今天又听到了风铃的声音,明明我已经把铃铛堵住了,它还是在响,响个不停,
吵得我睡不着觉。”“我看到它了,它在窗外看着我,眼睛是黑色的,和鸽子的眼睛一样。
它想进来,它想把我带走。”“我不能让它找到我,我把它藏在了衣柜里,它不会找到的,
不会的……”“风铃又响了,这次响得很凶,它来了,
它找到我了……”日记的最后一页只写了一句话,字迹扭曲,
像是用尽全力写上去的:“不要碰那只风铃,它会带你去找它。”林深合上书,
心里一阵发毛。他想起客厅里的那只骨瓷风铃,鸽子的眼睛确实是黑色的,
和日记里写的一模一样。他走到客厅,再次看向那只风铃,风铃静静地挂在那里,
没有任何动静,但他总觉得那只鸽子在盯着自己,眼神冰冷。就在这时,
他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叮铃”声。他猛地抬头,看向风铃,风铃的铃铛没有动,
却确实发出了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又像是就在耳边。他走过去,仔细检查风铃,
发现铃铛里确实塞着一团棉花,堵住了铃铛的出口,怎么会发出声音呢?
“叮铃……叮铃……”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更清晰了,像是有人在轻轻摇晃风铃。
林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环顾四周,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门窗都关得好好的,没有风,
风铃怎么会响?他突然想起日记里的话,“不要碰那只风铃,它会带你去找它。
”他不敢再碰风铃,转身想离开客厅,却听到身后传来“啪嗒”一声轻响。他回头一看,
落地钟的钟摆竟然动了起来,慢慢地摆动着,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钟面上的时间正好是三点十分,和他进门时看到的时间一样。钟摆摆动的同时,
风铃又响了起来,这次响得很有规律,“叮铃、叮铃”,和钟摆的“滴答”声重合在一起,
像是一首诡异的乐曲。林深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他快步走到门口,想把门关上,
却发现门把手怎么也转不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他用力拉了拉门,门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从楼道里传来,慢慢地向602室靠近。脚步声很轻,
像是穿着拖鞋在走路,“啪嗒、啪嗒”,每一步都踩在林深的心跳上。他靠在门上,
屏住呼吸,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门口。门外没有任何动静,
像是那个人就站在门口,隔着一扇门,和他对视。林深的手心全是冷汗,
他不知道门外是什么人,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想起日记里的话,
想起那只诡异的骨瓷风铃,想起镜子里的影子,一股强烈的恐惧涌上心头,让他几乎窒息。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又响了起来,慢慢地向楼下走去,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林深松了一口气,瘫靠在门上,大口地喘着气。他不知道刚才门外的人是谁,
也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会停在门口,但他知道,这个地方绝对不简单,
苏晚的日记里隐藏着一个可怕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可能就和那只骨瓷风铃有关。
他决定明天就离开这里,把房子卖掉,再也不回来。但他不知道,
从他碰那本日记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被卷入了一个无法逃脱的漩涡,那只骨瓷风铃,
已经盯上了他。第二天早上,林深是被一阵“叮铃”声吵醒的。他猛地睁开眼睛,
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了卧室,房间里很亮,但那阵“叮铃”声却清晰地传进耳朵里,
是风铃的声音。他坐起身,心里一阵发紧。他明明记得昨天晚上把风铃的铃铛都检查过,
里面塞着棉花,怎么会响呢?他走到客厅,看到那只骨瓷风铃正轻轻地晃动着,
铃铛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清脆而诡异。棉花还在铃铛里,没有掉出来,
铃铛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拨动着,不停地响着。落地钟的钟摆还在摆动着,
时间显示是早上七点半,和手机上的时间一致。但林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盯着钟摆看了一会儿,突然发现钟摆摆动的方向反了,不是从左到右,而是从右到左,
像是时间在倒流。他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钟摆又恢复了正常的摆动方向,从左到右,
“滴答、滴答”地响着。他摇了摇头,觉得是自己还没睡醒,产生了错觉。他走到窗边,
想打开窗户透透气,却发现窗户怎么也打不开,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外面锁上了。
他趴在窗户上,看向外面,楼下的街道很安静,偶尔有行人经过,一切都很正常。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对面的楼房时,心里突然一紧。对面楼房的六层,
有一扇窗户和他的窗户正对着,窗户里拉着黑色的窗帘,只留下一条缝隙,
他好像看到有一个人影在窗帘后面晃动,正盯着他的房间。他仔细看了看,人影又消失了,
只剩下黑色的窗帘,在风里轻轻晃动。他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但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决定不再等下去,今天就联系中介,把房子卖掉。他拿出手机,
想找中介的电话,却发现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道裂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砸过。
他昨天还用过手机,明明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出现裂痕?他试着开机,手机没有反应,
像是没电了。他拿出充电器,插上电源,手机还是没有反应,屏幕依旧是黑的,
只有那道裂痕格外刺眼。“叮铃……”风铃又响了起来,这次响得很急促,
像是在催促着什么。林深抬头看向风铃,发现鸽子的眼睛好像变大了,
黑色的瞳孔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要把他吸进去。他感到一阵头晕,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钻来钻去。他扶着桌子,想站稳,
却看到桌面上的灰尘突然动了起来,慢慢地聚成了一个小小的脚印,脚印很小,
像是小孩子的,正一步步向他靠近。他吓得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椅子,
椅子“哐当”一声倒在地上。他再看向桌面,灰尘又恢复了原样,那个小小的脚印消失了,
像是从未出现过。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诡异了,
让他分不清现实和幻觉。他想起外婆,想起外婆去世前的样子,
外婆在临终前一直抓着他的手,嘴里不停地说着“不要去,不要去找它”,
当时他以为外婆是在说胡话,现在想来,外婆说的可能就是青岚路的这套房子,
就是那只骨瓷风铃。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他必须马上离开。他收拾了几件简单的行李,
想开门出去,却发现门把手还是转不动,和昨天一样,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他用力拉了拉门,门还是纹丝不动。他透过猫眼看向外面,楼道里空荡荡的,声控灯没有亮,
一片漆黑,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敲门声,“咚咚咚”,很轻,
却很有节奏。他心里一紧,不敢出声。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咚咚咚”,这次更响了一些,
像是敲门的人有些不耐烦了。“有人在家吗?”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声音很温柔,
却带着一丝诡异的沙哑。林深没有回答,他靠在门上,听着门外的声音。女人又敲了敲门,
“我是住在隔壁的,601室的,我叫李梅。我听到你这边有声音,
想问问你是不是需要帮忙?”林深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住在隔壁,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可信。但他现在被困在房间里,手机也坏了,只能求助于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