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口那声“咚”的闷响,像最后一块砸碎冰面的石头。陆沉舟死死抠着门框,
指关节青白吓人,像要把冰冷的金属捏碎。他高大的身子微微佝偻着,
不再是那个掌控一切、俯视众生的帝王,倒像座被内部风暴瞬间掏空的、快散架的危塔。
惨白的脸上,所有的暴戾、偏执、高高在上的冰冷,
都被一种巨大的、灭顶似的惊骇和难以置信的空洞取代。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珠,
此刻抖得厉害,死死钉在我手里那块粘着残缺指纹的透明胶带上,
又猛地扫过床头柜上那只釉光流动的“遗作”建盏,最后,那目光像烧红的烙铁,
重重地、带着魂儿被烫穿的剧痛,烙回我惨白却异常清亮的脸上。时间冻住了。
病房里只剩胎心监护仪那“嘀嗒、嘀嗒”的声响,像冰冷的秒针,一下下割着死寂的空气。
“呵……”一声极轻、带着巨大震颤、近乎破碎的冷笑,
从陆沉舟紧抿的嘴唇缝里艰难地挤出来。他慢慢地、极慢地松开了抠着门框的手。那双手,
骨节分明,此刻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站直了身体,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
脸上那巨大的惊骇和崩塌感,像潮水一样迅速退去,
换上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如同万年冻土的麻木和死寂。他不再看我。不再看那块胶带。
不再看那只盏。他的目光,越过了病房里所有人,越过了惨白的墙壁,
投向了一片虚无的、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深渊。然后,他转身。动作决绝,没半点犹豫。
沉重的脚步声又响起来,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没了之前的狂暴,
只剩一种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空洞的回音。他一步一步,朝走廊深处走,
高大的背影在惨白的光线下,拖出一道孤绝沉重的阴影,最终消失在拐角。
留下病房里一片死寂的真空。果果捂着嘴,眼泪无声地往下掉。林薇脸煞白,
眼神复杂地看着陆沉舟消失的方向,又看看我手里那块胶带,最后深深垂下眼皮。
保镖面无表情,像尊冰冷的石像。那块粘着残缺指纹的透明胶带,还被我死死攥在左手指尖,
带着点碘酒的微凉气儿。它像块烧红的铁,烫着我的心。赢了?用这点微不足道的残缺指纹,
撕开了周曼精心织的大谎?为啥……感觉不到一丝痛快?只有更深的、冰冷的累,
和一种……被巨大阴影罩住的不祥预感。陆沉舟最后那个麻木死寂的眼神,
比任何暴怒都更让人心头发冷。---三天后。栖梧苑。巨大的宴会厅布置得低调奢华。
水晶吊灯折着冷光。空气里混着高级香槟、雪茄和贵价香水的味儿,
却压不住一股无形的、绷紧的张力。长枪短炮的镜头像蛰伏的猛兽,对准临时搭的发言台。
各路媒体记者、收藏界名流、陆氏集团的伙伴、甚至还有几个文博系统的官儿,挤满一堂,
交头接耳。所有目光都聚在台上。陆沉舟站在发言台后。他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
头发一丝不乱,脸恢复了往日的冷峻凌厉,好像三天前在病房门口濒临崩溃的男人从未存在。
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深处,
残留着一丝被强行压下去的、如同死水微澜般的疲惫和某种更深的空洞。
周曼站在他身边一步远。她穿了身素雅的米白套裙,
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哀戚和一种沉静的坚强,眼圈微红,像是刚擦过泪。她微微低着头,
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姿态恭谨又哀婉。只是那低垂的眼睫毛下,飞快扫过台下镜头的眼神,
带着一丝极力藏着的、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快得手的得意。“各位来宾,各位媒体朋友。
”陆沉舟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响起,低沉、平稳,带着惯有的金属质感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瞬间压下了场子里所有杂音。“感谢各位莅临。今天,是一个告慰的时刻。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语气带着沉重的缅怀,“众所周知,我的未婚妻,许清棠女士,
一位才华横溢、对传统文化充满赤诚的文物修复师,不幸于去年离世。她的离去,是我个人,
也是整个文博界难以估量的损失。”台下一片肃静。镜头捕捉着他脸上深刻的痛楚。
“清棠生前,倾注了大量心血于一件珍贵的南宋建窑兔毫盏的修复。”陆沉舟的声音微顿,
像是在强压某种翻涌的情绪,“那是她的遗愿,一个未能完成的遗憾。”他的目光,
缓缓转向身边的周曼。那眼神复杂得要命,有痛惜,有沉重的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