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是在一阵喧哗声中被惊醒的。
一个瞧着十分威严的老妇人,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她便是昨日高堂之上,受了我们一拜的那位。
她看见我,眉头便紧紧地皱了起来:“新妇第一日便睡到日上三竿,成何体统?”
我吓得赶紧从床上站起来,手足无措地绞着衣角,不知该如何是好。
“祖母。”
一个清朗沉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是昨夜那个男人。
他回来了,满身风尘与疲惫,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但当他看到我时,眼神却微微一顿,落在了我抱在怀里的那件玄色官服上。
他大步走过来,从我手里接过了衣裳,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被我用细密针脚补好的口子。
他的目光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我能够看懂的情绪。不是嫌恶,不是冰冷,而是一种……深切的惊讶。
“你补的?”他问我。
我怯怯地点了点头。
他身旁的老夫人也看到了,凑过来仔细瞧了瞧,脸色缓和了些许:“这针线活倒是不错。”
但她看向我的眼神,依然充满了审视和不喜。
“昭远,你随我出来一趟。”老夫人说着,便转身走了出去。
那个叫沈昭远的男人,也就是我名义上的夫君,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跟着出去了。
我隐约听见门外传来老夫人压低了的声音。
“……来路不明,那林家那边也是含糊其辞,只说是送来的新娘。我瞧着,不像是什么正经的大家闺秀,反倒有些……呆气。昭远,这门亲事,怕是有诈啊。”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手心都冒出了汗。
我听见沈昭远低沉而平稳的声音响了起来:“祖母,她已是我的妻子。无论她是谁,来自何处,既进了我沈家的门,便是我沈昭远的人。龙王口那边的事还未了结,眼下没空去追究这些。您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坚定。
老夫人似乎是被说服了,没再言语。
过了一会儿,沈昭远推门走了进来。
他走到我面前,将一个温热的食盒放在了桌上。
“忙了一夜,想必还未用过东西吧?先吃点。”
我看着他,鼻子猛地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不是斥骂我,而是关心我有没有吃饭。
我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他“嗯”了一声,转身似乎要去处理公务,可刚走了两步却又停下,回头对我说:“以后,你便安心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同管家说。别怕。”
最后那两个字,他说得很轻很轻,却像一根羽毛,温柔地落在了我的心上。
我好像……没有那么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