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一个字从喉咙里挤出来，干涩沙哑。

陈默的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

他从岩石上连滚带爬地下来，甚至顾不上去穿那只被冲走了一只的草鞋。

赤着脚，踩在尖利的石子和冰冷的泥水里。

疼。

但他感觉不到。

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在他脑子里疯狂叫嚣。

跑！

回村子！

去告诉他们！

山要塌了！

他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

肺部**辣地疼，像是要炸开。

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

他不敢停，一秒钟都不敢。

闪电再次亮起，他回头看了一眼。

那片巨大的黑色阴影，移动的速度比他想象中快得多！

而且，那沉闷的轰鸣声里，夹杂着树木被连根拔起、岩石相互撞击的碎裂声。

像是一头远古巨兽，正在苏醒，咆哮着冲向它的猎物。

而它的猎物，就是那个安静躺在山脚下，对此毫不知情的小村庄。

村里有两百多口人。

老人，孩子，女人。

还有……王大龙一家。

这个名字像根针，突然扎进陈默混乱的思绪里。

他的脚步，下意识地慢了一瞬。

王大龙。

李桂芬。

那张飞扬跋扈的脸，那句刻薄恶毒的咒骂，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有娘生没爹教的野种……”

如果……

如果他就这么自己跑了呢？

跑到安全的地方去。

凭他的脚力，完全可以在泥石流吞没村子之前，跑到更高的山上。

他可以活下来。

而王大龙，李桂芬，还有村里那些曾经嘲笑过他、看不起他的人……

他们都会被埋在下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瞬间缠住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甚至能想象出那副场景。

明天天亮，雨停了。

整个下溪村，变成一片废墟。

再也没有王大龙的叫骂，再也没有李桂芬的讥讽，再也没有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邻居。

世界清静了。

他的仇，也报了。

老天爷帮他报了。

一种夹杂着恐惧和快意的诡异情绪，从心底升起。

他的脚步，彻底停了下来。

他就站在那，站在风雨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