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被抽成了真空。

叶凌天，这个名字就像一个开关，瞬间改变了整个会议室的磁场。那些刚才还麻木不仁的高管们，此刻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刻意压低了。

只有叶怀义，那个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里，闪烁着震惊、愤怒，以及一丝不易察变的恐慌。

“凌天，你这次回来，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好去接你。”叶怀义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缓和气氛。

叶凌天根本没看他。

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我的脸上。我就像一只被毒蛇盯上的青蛙，浑身僵硬。我的大脑在超高速运转，计算着我现在是该立刻递交辞职报告，还是当场表演一个“土下座”谢罪。

“安总监。”他开口了，点名道姓。

我眼皮一跳，硬着头皮站了起来。“……叶总。”

“坐。”他抬了抬下巴。

我深吸一口气，坐下。身体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

“刚才叶副总说，请你来，是为了拯救‘凤凰计划’。”叶凌天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笃”的声响，每一下，都敲在我的心脏上。

“是的。”事到如今，专业素养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我强迫自己直视他，“我刚看了初步数据，项目情况很糟糕。数据链断……”

“你觉得，它为什么会这么糟糕？”他打断了我。

我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叶怀义。叶怀义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我瞬间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破冰会”，这是“鸿门宴”。不，这他妈的是一场“夺权”的现场直播！

叶凌天，这个潜伏回来的创始人，是在逼我这个“刚入职”的“背锅侠”，当着所有人的面，指证他的叔叔——现任副总裁叶怀义，恶意掏空了项目！

我的天，我这是什么地狱开局？

我只是个打工人，我不想参与你们的豪门内斗啊！

我脑中闪过无数职场标准答案：“我刚来，还不了解情况”、“数据可能存在偏差”、“我会尽快出具一份详细的评估报告”……

然而，叶凌天那双眼睛，那双在文印室里曾经伪装成“无措”的眼睛，此刻正锐利如刀地切割着我的所有盘算。他看穿了我的犹豫。

“安总监。”他又开口了，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轻微的笑意，但那笑意比冰还冷，“你可是‘天极’三倍年薪挖来的‘Fixer’。如果你连这点问题都看不出来，我很难相信，你具备你简历上所说的那些能力。”

他顿了顿，身体又往前倾了半分，用一种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轻声说：

“毕竟，在我看来，你只是个……‘很熟练’使用碎纸机的人。”

我猛地攥紧了拳头。

他在羞辱我。

他不仅在羞辱我的专业能力，更是在报复我半小时前对他的“冒犯”！

一股怒火，压过了恐惧，直冲我的头顶。

我叫安然。我从底层爬到今天，靠的不是运气，是拼命。我可以在老板面前低头，但我绝不允许任何人，践踏我的专业和尊严。

“叶总说笑了。”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脸上挂起一个职业假笑，“碎纸机用得再熟练，也只是‘专业’。而‘前途’，是另一回事。”

我刻意加重了“专业”和“前途”这两个词。

我看到他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既然叶总问到。”我不再看他，而是转向大屏幕，调出我刚才标记的几处关键数据断层，“凤凰计划的问题，不在于技术，也不在于市场。它在于‘人’。”

“第一，S级项目的核心算法，为什么会有三道不同来源的底层锁？这不合规。第二，近三个月的用户数据，为什么在凌晨两点到四点，有规律地出现‘雪崩式’流失？这不正常。第三，项目组的核心技术人员，在近两个月内，离职率高达60%，而他们的去向，惊人的一致——都流向了我们的死对头，‘启明科技’。”

我每说一条，叶怀义的脸色就白一分。

会议室里，针落可闻。

“我的结论是。”我站起身，目光直视叶怀义，“这个项目，不是‘濒临死亡’，而是正在被‘蓄意谋杀’。有人在里应外合，把‘天极’的核心资产，打包送给对手。”

我说完了。全场死寂。

叶怀义浑身发抖，指着我：“你……你血口喷人！安然，你刚入职第一天，你懂什么！你这是诽谤！”

“是与不是，查一下这三个月所有经手项目的管理层签名，和‘启明科技’那边的资金往来，不就一清二楚了？”我冷冷地回敬。

“你！”

“够了。”

叶凌天终于开口，打断了叶怀义的咆哮。

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到我的身边。他太高了，阴影将我完全笼罩。我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一股淡淡的、好闻的冷杉香气。

他没有看我，而是看着他的叔叔。

“叔叔，‘凤凰计划’，是我母亲生前最后的心血。你动它，就是在动我的命。”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叶怀义如遭雷击，一**跌坐在椅子上。

“散会。”叶凌天宣布。

高管们如蒙大赦，逃也似地离开了会议室。叶怀义被人搀扶着，走的时候，看我的眼神像是要活吞了我。

很快，巨大的会议室，只剩下我和他。

我站着，他站着。

“安总监。”他转过头，重新挂上了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叶总。”我低着头，准备接受审判。不管我刚才表现得多刚，我都得罪了公司的两大巨头。一个现任的，一个回归的。

“你刚才说，”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问，“我的‘前途’，是另一回事？”

我：“……”

“安总监，你说的‘前途无量’，”他朝我逼近一步，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离我不到二十公分，“还算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