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年来,在外地上大学的景修第一次回到小渔村。
要不是他母亲病得厉害,他本来下定决心再也不会回到这个痛苦的地方。
他无声推开房门,三年过去屋内的陈设倒是没什么变化。
他先是走到父亲的灵位旁,默默待了一阵,然后走进内屋,看到正躺在床上的母亲。
景修的父亲是一个渔民,多年前外出遇到海难去世了,母亲得知此事后悲痛交加,从那时起精神就出现了一些问题。
她固执地认为景修的父亲一定会在重逢节那天回来,所以每年重逢节她都会拉着景修坐在屋内,一言不发地坐到零点。
“你好些了吗?”
面对独自抚养自己长大的母亲,景修不自觉低下了头。
景修母亲的声音有些苍白无力:
“小病。你爹明天就回来了,等见完你爹你再走。”
她的声音倒是有些冷漠。
景修应了下来,过几天就是重逢节,他再不情愿也不想这时候和母亲唱反调。
他先是给母亲倒了热水,又跑去诊所问了下母亲的病情,确认只是普通的感冒后才回到家开始收拾行李。
他并不意外母亲夸大病情,对于母亲而言,用这种方法把他骗回来已经是她的极限。
【她又何尝想见到我呢?】
他自然也不想多呆,隐隐猜出母亲用意的他特意挑了今天回来,这样只需要再待一天就可以回去了。
景修心里苦笑一声,继续收拾起行李来。
他的行李很少,都是些衣服,当年他离开家时也只带了这么几件。
在大学的这三年,他勤工俭学加上申请的助学金、奖学金,扣除学费和生活费仍然有不少剩余。
只不过他没心情花钱,他拼命的学习、打工,只是为了让自己忙碌起来,好麻痹自己,不去想那些痛苦的事情。
“阿姨,小修到了没啊!”
景修听到声音,放下衣服走出内屋,正迎上刚进外屋的高挑少年。
“小子!你终于舍得回来了哈!”
高挑少年露出十分阳光的笑容,走上前十分亲密地搂住了景修的脖子。
“你把他们联系方式删了就算了,连我的你也删?忘了小时候我撒尿你和泥的革命友谊了?”
景修尴尬一笑。
眼前的高挑少年名叫张吉祥,是他的儿时玩伴。景修父亲是张吉祥父亲手下的员工,俩人从小玩到大,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同班同学。
在这么个小渔村,很多孩子都是这般,毕竟一共就那么几所学校,一个年级最多也就两个班。
景修偏内向,小时候又很瘦,没少被其他孩子欺负,那时候都是张吉祥保护他。
比起内向的景修,张吉祥十分阳光开朗,个头也高,家里是开小卖部的,在小渔村也算富足人家。
在景修父亲遭遇海难去世后,张吉祥一家时常接济景修母子,给张吉项买的常常都会多买一份给景修。
当初景修只想和这里的一切断开联系,所以没有顾虑太多,如今再见到张吉祥,开心的同时也有些羞愧。
“阿姨的病你不用担心,医生说过几天就好了,回来了就好好玩几天,这不是……”
说到这儿,张吉祥意识到有些词不适合说,于是急忙刹住,
“这不是……大家都回来了嘛,过几天同学聚会,到时候我再叫你,不来就是不给我面子啊!”
正值暑假,很多外地学子都回到小渔村过重逢节。
……
俩人寒暄几句后,在张吉祥软磨硬泡下景修答应参加同学聚会,之后景修就把张吉祥送了出去。
回了屋,景修开始打扫卫生,将家里收拾干净后又开始生火做饭,他特意做的肉丝清汤面,想着生病的人应该喜欢清淡些。
他先盛出一碗面端进母亲的屋,然后回到客厅开始吃饭。
等他吃完再进到屋里,发现面条一动未动。
他像是早有预料般又将面条端了出去,然后开始刷锅洗碗。
期间,母子二人没有说一句话。
到了傍晚,景修开始复习功课,他从不会让自己闲下来。
中途他听到脚步声,然后是叮叮当当的锅碗碰撞的声音,他料想是母亲自己起身做饭了。
他没有出去帮忙,只是继续读着书。
渐渐困意来袭,他就这么睡在了书桌上。
“我等你哦。”
景修的耳边传来少女的声音。
睡梦中,他开始流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