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晓磊,今年五十六。
对于京州这座繁华的北方城市来说,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人。
每天的生活轨迹,就是从我那套住了二十多年的老房子,到我开了十几年的五金店,两点一线,风雨无阻。
很多人说我这辈子挺苦,三十八岁那年,我老婆,也就是孩儿她娘,因为一场突发的急病走了。
撇下我,还有一个刚上初中的儿子王强,和一个还在上小学的女儿王丽。
那几年,日子确实难。
白天我在店里忙活,晚上回家给俩孩子做饭、辅导功业,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着妻子空荡荡的枕头,一个人默默流泪。
但人啊,不能被日子压垮。
我咬着牙,凭着一双手,把五金店的生意做得有声有色,也把一双儿女拉扯大了。
如今,我总算能喘口气了。
儿子王强争气,名牌大学毕业,留在了南方的鹏城,现在是一家上市公司的部门高管,年薪稳稳过了百万。
女儿王丽虽然没考上大学,但早早嫁了个好人家,女婿踏实肯干,小两口开了家小餐馆,生意红火,还给我添了个活泼可爱的大外孙。
每到周末,女儿女婿就会带着外孙回来看我,家里热热闹闹的,我觉得这日子,舒坦!
对于自己的个人问题,我从没想过。
我心里那块地方,永远都留给了孩儿她娘。
我的床头柜上,至今还摆着我们俩的结婚照,照片上的她,笑得比蜜还甜。
我时常看着照片跟她说说话,仿佛她从未离开。
可孩子们不这么想。
“爸,你才五十六,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儿子王强在一次视频通话里,郑重其事地跟我说,“我在鹏城,小丽也嫁了人,我们都有自己的家。你一个人在家,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身边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我们不放心。”
女儿王丽也在一旁附和:“是啊爸,我跟哥不是不孝顺,就是离得远,心里总惦记。给你找个伴儿,不是让你忘了我妈,是想有个人能陪你说说话,互相有个照应。”
我知道,这是儿女的一片孝心。
他们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唯一挂心的就是我这个孤老头子。
看着他们殷切的眼神,我那颗坚冰一样的心,也渐渐融化了。
“行吧,”我叹了口气,“你们看着安排吧,但我有言在先,人不好,我可不要。”
“放心吧爸,我们托人给您找的,都是知根知底的!”
就这么着,在孩子们的“强压”之下,我开始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次——相亲。
给我介绍的对象叫刘玉梅,五十一岁,是一名小学老师,离异多年,带着一个正在上高中的儿子。
介绍人张姨把她夸得天花乱坠,说她“知书达理,温柔贤惠,长得也周正”。
见面的地点约在一家环境清幽的茶馆。
刘玉梅确实如张姨所说,穿着一身得体的连衣裙,头发盘在脑后,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身上有股淡淡的书卷气。
她话不多,总是微笑着听我说,偶尔附和两句,显得很有教养。
我们聊了聊各自的家庭。
我坦诚地说了我的情况,中年丧妻,一儿一女,现在都已成家立业,没什么负担。
刘玉梅也说了她的事。
她说她前夫不求上进,还好赌,日子过不下去才离的婚。
她一个人含辛茹苦把儿子李浩拉扯大,现在儿子在市重点高中上学,就是有点叛逆,不太听话。
“王大哥,不瞒您说,”刘玉梅轻轻搅动着杯子里的茶水,眼神里带着一丝愁绪,“我这辈子,就是为了孩子活。现在他快成年了,我也想为自己活一次,找个能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互相扶持着走完下半辈子。”
她的话说得很恳切,让我这个不善言辞的糙老爷们心里也泛起了一丝涟漪。
我觉得,她或许真是个过日子的人。
孩子们对刘玉梅也很满意,尤其是儿子王强,他觉得老师这个职业好,有文化,有素质,能跟我有共同语言。
于是,在见过几次面后,我们顺理成章地开始交往。
刘玉梅没有自己的房子,一直租房住。
交往了两个月,她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出,房租太贵,不如搬过来跟我一起住,既能省钱,也能提前适应一下“家庭生活”。
我当时觉得也有道理,反正我那三室一厅的房子也空着一个房间,她搬过来,家里也能多点人气。
于是,我便同意了。
刘玉梅和她的儿子李浩就这么搬进了我的家。
刚开始的日子,确实还算和谐。
刘玉梅会做几样精致的小菜,家里也被她收拾得比以前干净了些。
虽然我总觉得,她收拾屋子更像是为了营造一种“女主人”的姿态,而不是真心实意地在打理这个家。
但我想,人无完人,搭伙过日子,总得互相迁就。
住在一起一个月后,我觉得既然要长久过下去,就得有个名分。
这不是为了什么爱情,而是为了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一个搭伙过日子的样子。
那天晚饭时,我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玉梅啊,你看我们在一起也几个月了,也住到一块儿了。要不,我们抽个时间,去民政局把证领了吧?这样名正言顺的,以后就是一个家里的人了。”我说得很直接。
我以为她会欣然同意,毕竟对于一个离异多年的女人来说,再婚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然而,刘玉梅的反应却出乎我的意料。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自然地拨了拨头发,说:“晓磊,你看……是不是有点太快了?我们才刚开始,要不再磨合磨合?”
“还磨合什么?都住在一起了。”我有点不解。
“主要是浩浩,”刘玉梅把儿子当成了挡箭牌,“他现在高二,正是学习最紧张的时候,也是叛逆期。我怕我们结婚这件事会影响他的情绪,万一影响了学习,耽误了高考,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她看着我,眼神“真诚”:“晓磊,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为了孩子,我们能不能再等等?等他考上大学,我们再办,好不好?反正我们现在跟结了婚也没什么区别,你说呢?”
我看着她,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舒服。
一个证而已,能影响什么学习?这理由未免也太牵强了。
但我这人,不习惯跟女人争辩。
既然她这么说,我一个大男人再逼着人家去领证,倒显得我多猴急似的。
“行吧,那就听你的,等孩子高考完再说。”我闷声点了点头,心里却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我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一个口口声声说想找个伴儿踏实过日子的人,却在我提出给予她名分的时候,选择了退缩和拖延。
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当时的我还没想明白,只是隐隐觉得,这个叫刘玉梅的女人,或许并不像她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而我,似乎正在一步步走进一个为我精心布置好的圈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