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我借着煤油灯昏黄的光,指尖捻着针线,在他那身满是功勋的旧军装上游走。
布料上残留着他身上好闻的皂角味和淡淡的烟草气,像一只无形的手,挠得我脸热心跳。
我叫李秀莲,三十五岁,是个寡妇。而这件军装的主人,是刚回村探亲的军区师长顾卫国,
一个能当我爹的男人。我不过是帮他缝补衣裳,却被邻居王翠花堵在门口,
她那嗓门恨不得全村都听见:“李秀莲!你个骚狐狸精,大半夜不睡觉,勾搭上顾师长了!
”01“李秀莲,你还要不要脸!”王翠花的叫骂声像一把尖刀,瞬间划破了宁静的夜。
我拿着针的手一抖,针尖狠狠扎进指腹,一滴血珠迅速渗了出来。我下意识地把手缩到身后,
捏紧了那件带着顾卫国体温的军装。“吵什么?”里屋传来顾卫国低沉的声音,
带着刚被吵醒的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王翠花显然没料到顾师长还没睡,
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但嘴里还是不干不净地嘟囔:“顾师长,您可得当心啊,
我们这村里有些女人,男人死了没几年,心思就活络了,
专盯着有本事的男人……”她的话越说越难听,我气得浑身发抖,涨红了脸却不知如何辩解。
我是个寡妇,在这村里,寡妇门前的是非就像地里的韭菜,割了一茬又长一茬。
我男人牺牲在三年前的边境冲突中,留下我和八岁的儿子相依为命。因为我长得还算周正,
又会点裁缝手艺,总有些闲言碎语。村长家的婆娘托我给回顾师长缝补几件旧衣服,
说顾师长为人节俭,衣服破了也舍不得扔。我寻思着这是村长看得起我,还能赚点工钱,
便应了下来。谁知道,就惹来了这种脏水。“王翠花,
”顾卫国披着一件外衣从里屋走了出来。他年近六十,但身板笔直,常年身居高位的气场,
让本就逼仄的土坯房更显压抑。他没看王翠花,目光落在我捏着军装的手上,眉头微微皱起,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他的语气很平静,
却比任何呵斥都让人心头发怵。王翠花哪里敢再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干笑着:“没……没啥,顾师长,我就是看秀莲妹子这灯还亮着,关心关心。”“关心?
”顾卫国嘴角扯出一个冷淡的弧度,“我让你大半夜站人门口,扯着嗓子关心了吗?
你这是关心,还是想让全村人都爬起来看热闹?”王翠花被噎得说不出话,
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顾卫国不再理她,转向我,声音缓和了些:“秀莲同志,
衣服缝好了吗?”“……好了,师长。”我小声回答,把衣服递过去,不敢看他的眼睛。
“辛苦了,”他接过衣服,目光扫过我藏在身后的手,“工钱明天让村长家的给你送来。
夜深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孩子一个人在家不安全。”他这番话,既是解围,也是关心。
我心里一暖,那点委屈似乎也被抚平了。我点点头,拿起桌上的针线篮子,
低着头就想往外走。经过王翠花身边时,她不甘心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声音不大不小,
刚好能让我听见。我攥紧了篮子,脚步没停。可就在我迈出门口的一瞬间,顾卫国又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站住。”王翠花和我都是一愣。顾卫国看着王翠花,
眼神像刀子一样:“我这人,在部队里待久了,最见不得两件事。一是浪费,二是造谣。
今天这事,你要是现在跟秀莲同志道个歉,我就当没发生过。”“凭啥!”王翠花不服气了,
“我哪句说错了?她一个寡妇,半夜三更在你屋里,我……”“啪!”一声清脆的响动,
不是巴掌,是顾卫国将手里的搪瓷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屋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就凭我是顾卫国。”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请她来缝补衣服,
是我信得过她的人品和手艺。你要是觉得我顾卫国的眼光有问题,
可以去军区纪律委员会举报我作风不正。”纪律委员会?
这几个字像大山一样压在王翠花心头,她一个村妇,哪里懂这些,只知道这是个天大的官。
她腿肚子一软,再也不敢嘴硬,几乎是带着哭腔对我说:“秀莲……妹子,我错了,我嘴贱,
你别往心里去。”我看着她那副样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回去吧。
”顾卫国挥了挥手,像驱赶一只苍蝇。王翠花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夜色里。
屋里只剩下我和顾卫国,气氛有些微妙。他的目光落在我依旧藏在身后的手上,
沉声说:“手,拿出来我看看。”02他的命令不容拒绝,我只好把手从背后拿了出来。
指腹上,那个被针扎出来的血点已经凝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痣,在昏黄的灯光下格外显眼。
“多大点事,也值得藏着掖着。”顾卫国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他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小瓶红药水和一个布兜,里面装着棉签。他拧开瓶盖,
用棉签沾了点红药水,然后朝我伸出手。我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的手掌宽大而粗糙,布满了厚实的老茧,握着我的手腕,像一把铁钳,却并不用力,
只是让我无法挣脱。“别动。”他声音很低。温热的触感从手腕传来,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是我丈夫去世后,第一次有男人这样碰我。我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我能闻到他身上更清晰的烟草味,
混着一股军人特有的凛冽气息,让我有些头晕目眩。他低着头,
小心翼翼地用棉签给我擦拭伤口,动作和他刚才威严的样子截然不同,
甚至可以说有些笨拙的温柔。红药水涂在伤口上,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一个女人家,
带着孩子不容易。”他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以后遇到王翠花那种人,不用怕,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嗯”了一声,声音细得像蚊子叫。他处理好伤口,松开了我的手,
将红药水放回抽屉。“行了,回去吧。”我逃也似的跑出了他的屋子,一路跑回家,关上门,
背靠着门板,心脏还在狂跳。我的儿子小军已经在炕上睡熟了,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我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又看了看手指上那点醒目的红色。脑子里乱糟糟的,
全是顾卫国那双深邃的眼睛,和他握着我手腕时粗糙的掌心。第二天,我正在院子里洗衣服,
村长的婆娘就笑呵呵地领着顾卫国过来了。“秀莲啊,你看谁来了。”我一抬头,
就看见了那身笔挺的军装,赶紧擦了擦手站起来:“顾师长。”顾卫国手里提着一个网兜,
里面装着两罐麦乳精和一些糖果。他把东西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对我说道:“秀莲同志,
昨天的事,是我给你添麻烦了。这点东西,给孩子吃。”麦乳精!这可是稀罕玩意儿,
城里都得凭票供应。我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师长,我就是帮个忙,您还给了工钱,
怎么能再要您的东西。”“这不是给你的,是给孩子的。”顾卫国说得理所当然,
“就当是我这个当兵的,给烈士家属的一点心意。你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顾卫国。
”他又把“看不起他”这套说辞搬出来了,我还能说什么?
村长家的婆娘也在一旁帮腔:“秀莲,顾师长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顾师长可是咱们这儿出去的大英雄,他还能亏待了你不成?”我只好红着脸收下了。
顾卫国似乎很满意,点了点头。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在我的小院里扫了一圈,
看到我正在裁剪的一块布料,问道:“你还会做衣服?”“嗯,跟我妈学的,自己瞎琢磨。
”我小声说。“手艺不错。”他看了一眼晾在绳子上的,我给小军做的小褂子,
“比供销社卖的强。”这句夸奖比给我麦乳精还让我高兴,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在这时,
王翠花挎着个篮子从我家门口路过,看见院子里的顾卫国,她的眼神像淬了毒的针,
狠狠地扎了我一下。她阴阳怪气地拉长了调子:“哟,大白天的就送上东西了?
这关系可真不一般呐。”村长家的婆娘脸色一变,就要骂人。我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声音不大,但很清亮:“王家嫂子,顾师长是来慰问烈士家属的。我男人是为国牺牲的,
国家和部队没忘了我们娘俩。不像有些人,男人好好的,就是心眼烂了,嘴巴臭了,
成天盯着别人家的事,我看是闲得慌,要不要我帮你跟村长说说,
给你在村委会安排个扫厕所的活儿?保证你忙得没空嚼舌根。”这番话,是我这三年来,
说过最硬气的话。我本不是个泼辣的性子,
但顾卫国昨晚那句“身正不怕影子斜”给了我莫大的勇气。
王翠花没想到我敢当着顾师长的面顶撞她,气得脸都绿了,指着我“你你你”了半天,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看着她,心里痛快极了。让我没想到的是,顾卫国不仅没觉得我粗鲁,
反而看着我,嘴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他那双总是很严肃的眼睛里,
好像有了一点点笑意。03王翠花被我怼得灰溜溜地走了,
村长家的婆娘冲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口,然后拉着我的手,笑得合不拢嘴:“秀莲,
行啊你!早就该这样了,对付这种长舌妇,就不能给她好脸色。”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偷偷觑了一眼顾卫国。他正看着我,目光里带着一种我读不懂的探究,像是重新认识我一样。
“顾师长,让您见笑了。”我整理了一下衣服,低声说。“没见笑。”顾卫国收回目光,
语气很平淡,“有理有据,不卑不亢,很好。”得到他的肯定,我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
村长家的婆娘是个热心肠,也是个话匣子,拉着顾卫国说起了我的不容易:“师长,
您是不知道,秀莲这几年过得有多苦。一个女人拉扯着孩子,她那个婆婆还不是个省油的灯,
三天两头来找茬,要不是秀莲性子软和,这日子都过不下去。”顾卫国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看向我,问道:“你婆家还找你麻烦?”我男人牺牲后,抚恤金和补贴我一分没留,
全都给了公婆,只求他们能让我安生带大小军。可婆婆总觉得我年轻,肯定会改嫁,
怕我把他们张家的根给带走了,隔三差五就来闹一场。我不想把这些家丑外扬,
尤其是在顾卫国面前,便摇了摇头:“都过去了。现在我自己能挣钱,养活小军没问题。
”顾卫国没再追问,只是沉默地看着院角那堆我准备冬天烧的柴火。那些柴火劈得整整齐齐,
码得像部队里的豆腐块一样。这是我的习惯,我男人以前在部队,就最讲究整齐划一。
“你这院子,缺个男人。”他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村长家的婆娘一听,眼睛都亮了,
连忙接话:“可不是嘛!秀莲,我跟你说,我娘家侄子,在县里拖拉机站上班,
人品样貌都没得说,就是前头那个没了,也带着个孩子……”“嫂子!”我急忙打断她,
“您别乱点鸳鸯谱了,我没这个心思。”“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开窍呢?”顾卫国摆了摆手,
制止了村长婆娘的话。他看着我,很认真地问:“秀莲同志,我想请你帮个忙,
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师长您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这次回来,要住上一阵子。
一个人吃饭不方便,总在村长家叨扰也不像话。”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我想请你每天帮我做两顿饭,工钱我另外算给你。你看行不行?
”这……这不就是请我当保姆吗?我愣住了。给一个单身男人做饭,这要是传出去,
王翠花那种人嘴里还不知道能编出什么花来。村长家的婆娘却一拍大腿:“哎呀,
这是好事啊!师长,您这可是找对人了!咱们全村,谁不知道秀莲做饭的手艺是一绝!
就这么定了!秀莲,你还愣着干嘛,快答应啊!”我看着顾卫国坦荡的眼神,
他不像是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地想解决吃饭问题。而且,这对我来说确实是个好机会,
能有一份稳定的收入。我咬了咬牙,点头道:“行。就是……我得带着小军。”“应该的。
”顾卫国点头,“我那院子大,正好让他去玩。”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每天一早一晚,
我就带着小军去顾卫国暂住的那个独门小院。院子是村里以前一个地主留下的,
解放后收归集体,一直空着,这次顾师长回来,村里特地收拾出来给他住。
我负责做饭、打扫卫生,顾卫国每天不是看书看报,就是去村里各处走走,
和老人们下棋聊天。他话不多,但对我和小军都很好。他会考校小军的功课,
给他讲战斗英雄的故事。小军从小就没了爹,对这个像山一样高大威严的男人充满了崇拜,
整天“顾爷爷”、“顾爷爷”地叫个不停。顾卫国每次听到小军这么叫他,那张严肃的脸上,
线条都会柔和许多。他看小军的眼神,充满了怜爱和……我看不懂的羡慕。一天下午,
我正在厨房做饭,小军拿着一个木头刻的歪歪扭扭的小玩意儿跑进来,
献宝似的递给我:“妈妈,你看,顾爷爷给我刻的枪!”那的确是把枪的样子,虽然粗糙,
但能看出刻的人很用心。我知道顾卫生的手因为早年受过伤,其实并不灵活。我心里一热,
走出厨房,看见顾卫国正坐在院子的老槐树下,戴着老花镜,拿着刻刀和一小块木头,
认真地削着什么。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给他那身旧军装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他鬓角的白发在风中微微晃动,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个被人们敬畏的“师长”,
其实也只是一个会感到孤单的老人。就在我有些出神的时候,
一个尖利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爸!您就是住这种地方?
还让一个不知道哪来的乡下女人伺候您?您还要不要您的脸面了!”我猛地回头,
看见一个穿着时髦连衣裙的年轻女人,正站在院门口,满脸嫌恶地看着我,又看看顾卫国。
她身后,还站着一个同样干部打扮的年轻男人。是顾师长的家人来了。而她看我的眼神,
就像在看一只偷吃了她家大米的耗子。04“顾倩,你怎么来了?
”顾卫国放下手里的刻刀和木头,眉头紧锁,显然对女儿的突然出现感到意外和不悦。
那个叫顾倩的女人快步走进来,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咯咯”的声响,
她一把拉起顾卫国,上下打量着,语气里满是责备:“爸,您怎么回事?
回家探亲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要不是我问了您单位的秘书,
我们都不知道您跑到这穷乡僻壤来了!您看看您这穿的,还有这住的,
传出去我们家的脸往哪儿搁?”她身后的年轻男人也走了过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
他朝顾卫国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目光转向我,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爸,
这位是?”顾倩的视线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这是李秀莲同志,我请来帮忙做饭的。
”顾卫国语气平淡地介绍。“做饭的?”顾倩嗤笑一声,那声音里的轻蔑不加掩饰,“爸,
您要是缺人照顾,我跟向东给您请个保姆就是了,什么样的找不到?
用得着找这种……不清不楚的?”她“不清不楚”四个字咬得特别重,矛头直指我。
我攥紧了围裙,脸色发白。当着孩子的面被人这样羞辱,我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
小军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不对,害怕地躲到我身后,紧紧抓着我的衣角。“顾倩!
”顾卫国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怒意,“注意你的言辞!给秀莲同志道歉!
”“我凭什么道歉?我说错了吗?”顾倩的脾气显然也是个炮仗,一点就着,“爸,
您别犯糊涂了!您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一个寡妇!天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是不是看您是离休的大干部,想攀高枝儿啊?”“你给我闭嘴!”顾卫国气得一拍石桌,
猛地站了起来。他常年征战沙场,此刻动了真怒,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顾倩也吓了一跳,
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我请谁帮忙,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顾卫国指着门口,
“这里不欢迎你,带着你的东西,给我走!”“爸!”顾倩的眼圈红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那个叫向东的男人,也就是顾倩的丈夫,赶紧上来打圆场:“爸,您别生气,
小倩也是关心您。她没别的意思。”他转头对我说,“这位大嫂,实在不好意思,
小倩她从小被我们惯坏了,说话直,您别往心里去。”他嘴上说着道歉,
但那份优越感却掩饰不住。在他眼里,我大概就是个可以随意打发掉的乡下“大嫂”。
我不想让他们父女因为我而争吵,更不想让小军看到我受辱的样子。我深吸一口气,
弯腰抱起小军,对顾卫国说:“师长,我……我先带孩子回去了,晚饭的菜我都洗好了,
在厨房里。”说完,我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身后,
似乎还传来顾倩和顾卫国的争吵声。回到家,我把小军放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掉。小军用他的小手帮我擦眼泪,怯生生地问:“妈妈,
那个阿姨为什么要骂你?我们以后不去顾爷爷家了好不好?”我抱着儿子,泣不成声。是啊,
我为什么要蹚这趟浑水?我只是想靠自己的力气赚点钱,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为什么总有人要来打破我的平静?当晚,我做了饭,却一点胃口都没有。我决定了,
明天就去跟顾师长说,这活儿我不干了。工钱我也不要了,我不能为了这点钱,
让人家指着鼻子骂我“攀高枝儿”。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一会儿是顾倩轻蔑的脸,一会儿是顾卫国发怒的样子。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
院门被人“笃笃笃”地敲响了。这么晚了,会是谁?我心里一惊,
第一个念头就是王翠花又来找茬了。我披上衣服,点亮煤油灯,走到门口,
警惕地问:“谁啊?”门外传来一个熟悉又低沉的声音:“是我,顾卫国。”05是顾卫国。
我心头一跳,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院门。他一个人站在月光下,
身上还穿着白天的旧军装,只是肩上多了一层夜里的寒气。他的表情很严肃,
嘴唇抿成一条线,手里提着一个网兜,正是我白天收下的那个,里面装着麦乳精和糖果。
“顾师长,您……”他没说话,径直走进院子,将网兜放在石桌上,
和我白天放的位置一模一样。“今天的事,是我管教不严,让你受委屈了。”他看着我,
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里带着歉意。我从没想过,一个这么大级别的干部,
会三更半夜亲自上门,为了女儿的言行向我道歉。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连连摆手:“没……没什么,师长您言重了。令爱也是关心您。
”“关心不是她可以无理取闹、侮辱别人的理由。”顾卫国打断我,目光灼灼,“秀莲同志,
我顾卫国一生,最重承诺。我说过请你帮忙,就绝不会因为任何人的三言两语而改变主意。
你明天,还会来吗?”他这是在问我,还会不会去给他做饭。月光洒在他坚毅的侧脸上,
将他鬓角的白发映得雪亮。我看着他那双充满血丝却异常明亮的眼睛,拒绝的话到了嘴边,
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我知道,如果我拒绝了,就等于向顾倩的羞辱低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