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边缘,一栋被警戒线封锁的豪华别墅。雨滴敲打着别墅巨大的落地窗,
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晕开深色的水渍。但这并非最刺目的污迹。客厅中央,
水晶吊灯惨白的光线下,一具男性尸体以一种近乎亵渎的“仪式感”被摆放着。
他穿着考究的丝绸睡衣,仰面躺在昂贵的地毯上,
胸口插着一把造型古朴、寒光闪闪的拆信刀。致命伤精准而冷酷,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脸——覆盖着一张惨白、嘴角咧到耳根、透着无尽嘲讽的小丑面具。
面具之下,死者惊恐扭曲的表情被完全遮蔽。而在尸体周围,
精心散落着一叠叠文件、收据和打印出来的电子邮件截图,
内容无一例外地指向一个真相:这位以“慈善大使”身份广受赞誉的富商,
背地里却是一个贪婪的诈骗犯和剥削者。
“老天爷…”经验丰富的刑警队长老张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蹲在尸体旁,声音干涩。
“这他妈不是杀人…是…是展览。”他戴着手套,
小心翼翼地拨开一张飘落在死者手臂上的文件,上面赫然印着慈善基金的巨额亏空证明。
法医老李皱着眉,仔细检查着面具边缘:“面具是死后戴上去的,粘得很牢,
几乎没留下指纹。凶手…有洁癖?还是强迫症晚期?”他指了指现场,“太干净了,
除了这些‘展品’,几乎找不到任何外来痕迹。像个幽灵干的。”几公里外,
一栋略显老旧的公寓楼里,林岩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冷汗浸透了背心。他大口喘着气,
心脏狂跳得像是要冲破胸腔。又是那个梦。无边的黑暗,刺耳的金属刮擦声,
还有…一双在阴影里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他想看清,却永远只抓住一片虚无的碎片。
“该死…”他低咒一声,甩了甩昏沉的脑袋,试图驱散残留的恐惧。
窗外灰蒙蒙的天光透进来,映照着他眼下浓重的阴影和线条紧绷的下颌。
他习惯性地伸手摸向床头柜——那里放着一个磨损严重的皮质笔记本和一支笔。翻开,
最新一页是几行潦草到几乎无法辨认的字迹,
记录着几个模糊的意象:“红色气球…旋转楼梯…八音盒的旋律?”断片了。又断片了。
时间是昨晚十一点到今天凌晨四点。整整五个小时的空白。这该死的、如影随形的“断片”!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他冲进浴室,拧开冷水狠狠泼在脸上。
镜子里映出一张三十岁左右、本应英俊却写满疲惫与焦虑的脸。
他仔细检查自己的脸、脖子、手臂、衣服…没有伤痕,没有血迹,没有泥土。
但这并不能带来丝毫安慰。“干净”反而更可怕。这意味着,在那消失的五个小时里,
他的身体可能被“别人”接管了,并且做得滴水不漏。“阿阮?”他对着镜子,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昨晚…你在吗?”镜子里的人影似乎模糊了一瞬,
眼神里掠过一丝孩童般的迷茫和无助,但很快又恢复了林岩本身的压抑和警惕。阿阮,
那个住在他身体里的小女孩人格,似乎也对那段空白感到困惑和害怕。她没有回应,
只是将那份恐惧无声地传递回来。手机的震动打破死寂。是周薇,市局刑侦队的女警探,
也是少数知道林岩特殊才能并信任他的人。“林顾问,睡醒了没?有活儿了,大活儿。
”周薇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音嘈杂,“城西碧水湾别墅区,慈善家李明远死了,
死法…很特别。张队让我问问你,有没有兴趣过来看看?感觉…有点邪门。”“邪门?
”林岩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他瞥了一眼笔记本上那行“八音盒的旋律?”,喉咙有些发紧。“对,”周薇压低了声音,
“凶手给他戴了个小丑面具,
还把他干的那些龌龊事儿全抖搂在尸体旁边…像是在搞什么‘揭面仪式’。现场干净得吓人,
像专业清洁工打扫过。张队说,这不像普通的仇杀或谋财,凶手…像是在传递某种信息,
或者…满足某种变态的癖好。”人格面具…揭面仪式…这些词像针一样刺入林岩的神经。
他自身的DID就是关于“面具”与“真实”最痛苦的挣扎。这个案子,这个凶手的手法,
像一面扭曲的镜子,让他感到一种冰冷的、被窥视的共鸣。“地址发我。
”林岩的声音异常冷静,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冷静之下翻涌着怎样的惊涛骇浪。他必须去。
不仅是为了破案,更是为了确认…昨晚那五个小时的空白,是否真的与自己无关。
他需要知道,自己身体里的“乘客”们,是否安分守己。在前往凶案现场的路上,
林岩的思绪无法平静。他需要更多关于受害者李明远的信息,
尤其是他公开的“慈善家”形象与私下行为的巨大反差。
他想起李明远似乎热衷于收集地方志和古籍,曾向市图书馆捐赠过一批善本。方向盘一转,
林岩决定先去一趟市图书馆档案馆。那里或许能找到一些未被媒体渲染过的、更原始的资料。
档案馆里弥漫着旧纸张和尘埃特有的味道,光线有些昏暗,异常安静。
林岩向服务台说明来意,想查阅李明远捐赠书籍的相关记录和可能的地方志报道。
“李先生的捐赠记录…请稍等。”一个温和得近乎怯懦的声音响起。林岩抬头,
看到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作服、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人从高高的档案架后面转出来。
他身材有些单薄,背微微佝偻着,手里抱着几本厚厚的册子。他低着头,
似乎不敢直视林岩的眼睛,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笨拙。名牌上写着:陈默。
“是…是这些。”陈默将册子轻轻放在台面上,手指有些紧张地绞在一起,
“李先生捐赠的是清光绪年间的一套县志复刻本,很珍贵。
相关的报道…我…我帮您找找当时的剪报。”“谢谢。”林岩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陈默。
这个人…太“透明”了,像图书馆里一个不起眼的背景板。
但他身上那种深入骨髓的紧张感和游离感,
却让林岩体内的某个“雷达”微微嗡鸣了一下——一种属于同类之间的、模糊的感应。
体内的阿阮似乎也轻轻瑟缩了一下。“您…您是研究地方志的学者吗?
”陈默一边在抽屉里翻找剪报本,一边鼓起勇气小声问道,眼神飞快地瞟了林岩一眼,
又迅速垂下。“不完全是。”林岩含糊地回答,目光落在陈默翻开的剪报本上。
一张关于李明远捐赠仪式的照片旁,有一页陈默自己做的、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的记录摘要。
林岩的瞳孔骤然收缩!在那页摘要的右下角空白处,
笔极其轻微地勾勒着一个模糊的轮廓——那赫然是一个旋转的、有着精致雕花的八音盒草图!
线条很轻,像是无意识的涂鸦,仿佛画的人自己都没意识到画了什么。八音盒!
林岩的心猛地一沉,昨晚笔记本上那个模糊的意象瞬间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冰冷。
他昨晚的“断片”…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图书管理员陈默……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这仅仅是巧合吗??他盯着那个小小的八音盒草图,
又看向眼前低着头、仿佛对一切浑然不觉的陈默,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这个案子,
比他想象的更加黑暗,也更加…靠近他自己。林岩猛地合上了陈默的剪报本。
图书馆里旧纸和尘埃的味道瞬间变得令人窒息,混合着一种冰冷的、窥破秘密的悚然。
“谢…谢谢你的资料,陈…陈默。”林岩的声音有些发紧,
他自己都能听出那份强行压抑的异样。他几乎是本能地将剪报本推回台面,
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陈默似乎被林岩突然变化的语气惊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了,
手指又开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不…不客气。林顾问,您…还需要别的吗?
”他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一如既往的怯懦。“不用了。”林岩几乎是立刻回答。
“有需要我再联系你。”他转身,步伐比来时快了许多,
皮鞋敲击在图书馆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仿佛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绷紧的神经上。他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是陈默在看他吗?
还是那个潜藏在他体内、勾勒出八音盒的“存在”?他不敢回头确认。
推开沉重的图书馆大门,室外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却丝毫没能驱散他心头的寒意。
雨水虽然停歇,但天空依然铅灰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
陈默那张茫然无知的脸和那八音盒草图,在他脑海中交替闪现,形成一种扭曲的对照。
他发动汽车,引擎的低吼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刺耳。去现场。他必须立刻去现场!
只有亲眼看到,亲身体验,才能确认这令人不安的预感是妄想,
还是…正在迫近的、冰冷黑暗的真相。方向盘在他手中握得死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碧水湾别墅。警戒线外,闻风而来的记者像一群躁动的乌鸦,
长焦镜头贪婪地捕捉着别墅内透出的惨白灯光。林岩出示了周薇发给他的临时证件,
在执勤警员复杂的目光中弯腰钻过黄线。别墅内部比照片更令人窒息。
浓重的消毒水气味试图掩盖,却反而混合出一种更令人作呕的甜腻——那是死亡本身的气息。
水晶吊灯的光线冰冷地打在客厅中央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展示台”上。
李明远的尸体依旧保持着那亵渎的姿势,小丑面具咧开的嘴角在强光下显得更加狰狞讽刺。
林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进入工作状态。沈教授,该你上场了。
他感到意识深处某个冷静的角落被激活,锐利的目光如同扫描仪,开始一寸寸掠过现场。
“来了?”周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熬夜的沙哑。她穿着合身的警服,
干练的短发有些凌乱,眉头紧锁,眼神里是压抑的怒火和深深的疲惫。
她递给林岩一副手套和鞋套。“张队在里面跟法医组开会,现场基本保持原样。
**…邪门。”林岩点点头,目光没有离开尸体周围的“展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