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店那个人肉堆成的名利场里逃出来,我感觉自己像是刚从粪坑里爬出来,虽然没沾上屎,但那股子恶臭,已经钻进了我每一个毛孔里。
我把那辆Vivi开过的兰博基尼,直接开到二手车市场,钥匙往老板桌子上一扔。
“能卖多少卖多少,钱直接打我卡里。”
老板是个精明的犹太人,围着车转了三圈,报了个让我心都在滴血的数字。
我没还价。
我只想让这辆沾满了香水味和谎言的铁皮疙瘩,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回到半山腰的别墅,小雅和小静正在给花园里的玫瑰花浇水,她们穿着朴素的棉布裙子,阳光洒在她们身上,像两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看到她们,我心里那股子烦躁和恶心,才被压下去一点。
可那点安宁,就像退潮后沙滩上留下的一小汪水,太阳一晒,就没了。
因为我发现,我好像回不去了。
我看着她们俩纯净的笑脸,脑子里却控制不住地闪过Vivi和Lulu她们那一张张涂满口红,写满欲望的嘴。
我觉得自己脏。
从里到外,都脏透了。
这种感觉,让我不敢靠近她们,甚至不敢看她们的眼睛。
我把自己关在书房,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灰缸很快就堆成了坟包。
我盯着手机银行那个刺眼的负数,心里一片冰凉。
我礼铁祝,他妈的居然活成了个负资产。
我花了一亿,给自己买了个深不见底的坑,然后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
就在我绝望得想把手机砸了的时候,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叮咚】
一条银行入账短信。
我眯着眼,把那串数字看了三遍。
【您的账户于XX日XX时入账:3,000,000.00元。】
三百万。
我脑子“嗡”的一声。
紧接着,马文轩的微信就来了,还配了个笑脸。
“礼哥,看见了吧?区块链那边的第一笔收益,钻石矿那边也开始有回报了,我给你凑了个整。这只是开胃小菜,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我建议在投资两千万,刘总那边都投了六千万了。”
开胃小菜?
我他妈投进去一千三百万,你现在给我打回来三百万,管这叫“收益”?
这他妈连本金的零头都不到。还想让我再投资两千万?**拿我当**?
我感觉自己的血,“噌”地一下就冲上了头顶。
我不是心疼那点钱。
我是恶心他这种把我当**耍的态度。
我压着火,回了他一句。
“跟说好的,好像不太一样啊,马老弟。”
他几乎是秒回,发来一长串语音,点开,还是那副斯斯文文,彬彬有礼的调调。
“哎呀礼哥,你别急嘛。投资这东西,讲究的是长线布局,是价值投资。你不能看一朝一夕的得失。现在全球经济形势不好,能有这个回报,已经跑赢了百分之九十的投资人了。刘总都夸我眼光毒呢。”
又是刘总。
又是这套他妈的狗屁说辞。
我把手机扔在一边,不想再跟他废话。
因为我知道,这钱,八成是打了水漂了。
我不是输给了马文轩,我是输给了我想挤进他们那个圈子的虚荣心。
可我不甘心。
我以为我花了一千多万,怎么也算是买了张站票,能跟他们站在一个车厢里了。
一个星期后,机会来了。
南非这边一个华人商会,要举办一场慈善晚宴,地点在开普敦最顶级的“总督俱乐部”。
我托了关系,花大价钱弄到了一张邀请函。
那晚,我穿上了我最贵的那套西装,手腕上戴着那块能换一套房的表,我觉得自己武装到了牙齿。
总督俱乐部,建在桌山的半山腰,能俯瞰整个开普敦的夜景。门口停的车,没有一辆低于五百万。我那辆保时捷911停在里面,都显得有点寒酸。
一进门,我就看见了马文轩和刘总。
他们正围着一个男人,那男人大概五十多岁,穿着一身很低调的深灰色手工西装,没打领带,领口随意地解开两颗扣子,头发已经半白,但梳理得一丝不苟。
他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偶尔点点头,听着刘总和马文轩在他耳边,像两只苍蝇一样嗡嗡。
我认识他。
陈启明。
马来西亚的锡矿大王,身家几百亿美金,是真正站在金字塔尖上的那种人。
我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领带,端着酒杯走了过去。
“刘总,马老弟,这么巧。”
刘总和马文轩回头看见我,脸上的表情很微妙。
那不是热情,也不是惊讶,而是一种“你怎么也来了”的审视。
“哟,礼总,稀客啊。”
刘总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招呼。
马文轩只是冲我点了点头,然后立刻又把脸转向了陈启明,生怕错过一个字。
我感觉自己像个硬挤进别人**镜头里的路人甲,尴尬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我硬着头皮,冲陈启明举了举杯子。
“陈先生,久仰大名,我叫礼铁祝,做点传媒方面的小生意。”
陈启明终于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就好像在看一个服务生,或者一把椅子。
他轻轻地用自己的杯子,碰了一下我的杯沿,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那声音,清脆,又冰冷。
“幸会。”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然后就转过头,继续跟旁边的人说话了。
全程,他甚至没有问我的名字怎么写。
我像个**一样,举着酒杯,愣在原地。
那一刻,我身上这身几十万的西装,突然变得像租来的戏服,又沉又扎人。
我手腕上这块几百万的表,也变得像个玩具,沉甸甸地坠着我。
我感觉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我听见有人在低声议论。
“这谁啊?没见过。”
“听说是东北来的,搞直播的,刚发了笔横财。”
“哦……暴发户啊。”
那三个字,像三记耳光,狠狠地抽在我脸上。
**辣的疼。
我终于明白了。
我以为我有一个亿,就能跟他们平起平坐。
可是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个中了彩票的穷鬼。
钱,在他们这儿,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你的出身,你的背景,你祖上三代是干什么的,你读的是哪个名校,你说的是牛津腔还是伦敦腔。
这些,我全都没有。
我礼铁祝,就是一个从东北黑土地里爬出来的,浑身还带着泥点子的土鳖。
我花了一亿,给自己镀了层金。
可在这帮真正的纯金面前,我那层镀金,一刮就掉,露出里面黑乎乎的、生了锈的铁。
我比以前更自卑了。
以前穷的时候,我自卑,但我可以理直气壮地把一切都怪罪于没钱。
现在呢?
我有了钱,却发现自己还是个被人瞧不起的**。
我连个怪罪的对象都找不到了。
我只能怪我自己。
怪我基因不行,怪我祖坟没冒青烟,怪我爹不是李嘉诚。
那晚,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我只记得,我把车开到海边,一个人坐在车里,看着远处桌山上总督俱乐部的灯火。
那里的光,那么亮,那么暖。
可没有一束,是属于我的。
我突然想起马文轩那张斯文的脸,想起他说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好日子。
我拿出手机,直接给他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
“喂,礼哥?这么晚了,有事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
我没跟他废话。
“马文轩,我问你,那一千三百万,**到底给我投到哪儿去了?”
“我要看账目,看流水,看所有的合同!”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我听见他发出了一声很轻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嗤笑。
那声笑,像一根淬了毒的针,扎进了我耳朵里。
“礼哥,你喝多了吧?”
他的声音,变得又冷又硬,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客气。
“投资协议你签了字,风险告知书你也看了。白纸黑字,你想反悔?”
“我告诉你礼铁祝,别他妈给脸不要脸。你那点钱,在陈先生他们眼里,连个屁都算不上。”
“我带你玩,是给你面子。你要是自己不识抬举,以后这桌上,就没你位置了。”
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
我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浑身的血都凉了。
我趴在方向盘上,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哗地往下流。
我不是哭我那点钱。
我哭的是,我他妈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发现,原来被人指着鼻子骂“你就是个**”,你却连一句嘴都还不了的感觉,是这么的绝望。
我以为钱是我的铠甲。
可到头来,它只是个更华丽的、更容易被当成靶子的囚笼。
【消费明细】
出售兰博基尼跑车(折价后回款):2,800,000元。
“总督俱乐部”慈善晚宴邀请函:100,000元。
【账户余额变动】
初始余额(透支):-2,099,056.65元。
投资项目回款:+3,000,000.00元。
出售跑车回款:+2,800,000.00元。
消费支出:-100,000.00元。
【当前账户余额:3,600,943.35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