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与死寂包裹了陈雾。
她从冰冷的地面上爬起来,背靠着粗糙的门板,心脏因为恐惧和未知而剧烈地跳动着。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那些村民为什么叫她“灾星”和“钥匙”?
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数的疑问在她脑中盘旋,却找不到一丝线索。她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超出常理的麻烦之中。
她摸索着墙壁,试图了解自己所处的环境。祠堂内部的空间很大,空气中那股陈腐的味道让她阵阵作呕。她走了几步,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哐啷”的声响。
她蹲下身,摸到了一根蜡烛和一个火柴盒。
谢天谢地。
她划亮火柴,微弱的火光亮起,驱散了部分黑暗。她点燃了蜡烛,举着它,开始打量这座祠堂。
祠堂的布置和她想象中差不多,正中央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灵位,上面刻着一个个姓“陈”的名字。然而,当她的烛光向上移动,照亮祠堂正上方的神龛时,她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神龛里供奉的,不是什么慈眉善目的祖宗牌位,而是一尊用整块黑木雕刻而成的神像。
那神像的雕工极其粗糙,甚至可以说是狰狞。它没有具体的五官和形态,只是一个由无数扭曲的肢体和痛苦的面孔纠缠在一起的巨大肉块。它盘踞在神龛之中,仿佛一个活生生的、充满了恶意的肿瘤。
仅仅是看着它,陈雾就感到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和恶心。
这绝不是什么正经神明。
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在神像下方的供桌上,除了常规的香炉和贡品,还摆放着一些黑色的、已经干涸的碗。碗里似乎曾经盛放过液体,那暗红色的痕迹,无论怎么看都像是血。
这里究竟祭祀的是什么鬼东西?
陈雾不敢再看那尊邪异的神像,她移开烛光,开始检查祠堂的其他地方。祠堂的两侧墙壁上,挂着一些褪色的画卷。
她走到一幅画卷前,小心翼翼地展开。
画上描绘的是一场祭祀。一群和外面村民穿着同样服饰的古人,跪拜在一座高大的祭坛前。祭坛上,躺着一个被捆绑的年轻女子。一个看似祭司的人,高高举起一把黑色的匕首,对准了女子的心脏。而在祭坛之后,云雾缭绕的山峰之巅,隐约可见一个和祠堂里那尊神像一模一样的、扭曲的轮廓。
陈雾的心沉了下去。
她一幅一幅地看过去。每一幅画的内容都大同小异,都是一场血腥的活人献祭。被献祭的,无一例外,全都是年轻的女性。
而最后一幅画,更是让她遍体生寒。
那幅画的画纸明显更新一些,画上的祭祀场景也和之前的有所不同。祭坛被摧毁了,那个邪神雕像被铁链捆绑着,沉入地底。而在废墟之上,站着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穿着现代的服饰,背对着画面,看不清容貌。但陈雾却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感到一种强烈的、血脉相连的熟悉感。
尤其是女人的手腕上,有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花瓣状的红色胎记。
那是她的母亲。
画面的角落里,还画着一个被包裹在襁褓里的婴儿,正在被一个村民偷偷送出村外。
陈雾的脑袋“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二十年前的女人……被送走的灾星……
原来,村民们口中说的,就是她的母亲和她自己!
她的母亲当年从这里逃了出去,而她,就是那个被送走的婴儿。
可为什么?为什么要逃?为什么村民们称她们为“灾星”?难道就因为她们不愿意被当成祭品吗?
就在这时,祠堂外传来了一阵骚动。
是那个村长陈大山的声音,他似乎在和谁争吵。
“不行!不能动她!她是钥匙,是最后的屏障!”
另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带着哭腔和怨毒:“屏障?她就是个灾星!她一回来,山里的东西就躁动了!我家的鸡一夜之间全死了,血都被吸干了!再这样下去,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们了!”
“必须把她献给山神!和那两个外乡人一样!”
“只有她的血,才能平息山神的怒火!”
村民们群情激奋的附和声此起彼伏。
陈大山的声音显得孤立无援:“糊涂!你们都糊涂!你们忘了祖训吗?她的血脉是锁,不是祭品!一旦献祭了她,山神就会彻底挣脱封印,到时候我们所有人,整个陈家坳,都会变成它的食粮!”
“我不管什么祖训!我只知道她不回来,我们都好好的!她回来了,我们就得死!与其等死,不如拼一把!”
“对!烧死她!烧死这个灾星!”
“烧死她!”
“烧死她!”
外面的叫喊声越来越疯狂,有人开始用东西撞击祠堂的大门。
陈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终于明白了一切。
这个村子,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村子,而是一个守护着某个邪神封印的监狱。而她的家族,她的血脉,就是这个监狱的“锁”。
村民们分为两派,以陈大山为首的一派,似乎还记得祖训,知道她这个“锁”的重要性,想要保护她。而另一派,则被恐惧冲昏了头脑,只想用最直接的方式——献祭她,来解决眼前的危机。
“轰!”
祠堂的大门被狠狠地撞了一下,木屑纷飞。
陈雾吓得后退一步,手中的蜡烛掉在地上,熄灭了。
祠堂再次陷入黑暗。
只有那尊邪神雕像,在门缝透进来的微光中,仿佛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开门!把灾星交出来!”
“再不开门,我们就放火烧了祠堂!”
门外的叫嚷和撞击声越来越密集,沉重的门板在剧烈的冲击下发出痛苦的**,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陈雾缩在黑暗的角落里,浑身冰冷。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直面人性的疯狂和愚昧。
她想起了那两个把她拐来的人贩子。他们被拖进了烂骨头山,恐怕早已凶多吉少。而现在,这些村民又想用同样的方式来对付她。
不,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祠堂是木质结构,如果他们真的放火,自己必死无疑。必须在他们破门之前,找到逃生的办法。
她重新摸到那根蜡烛,再次点燃,开始疯狂地寻找祠堂里可能存在的出口。
窗户都被木板钉死了,严丝合缝。墙壁是厚重的夯土,坚不可摧。
唯一的希望,似乎就在那尊邪神雕像上。
陈雾举着蜡烛,再次走向那个让她感到极度不适的神龛。她有一种直觉,秘密就藏在这里。
她绕到神龛后面,发现后面的墙壁上,同样刻着密密麻麻的、扭曲的符号,和门楣上的那个眼睛符号同出一源。而在这些符号的中央,有一个不甚明显的凹槽。
那凹槽的形状……
陈雾伸出自己的左手,比对了一下。
那是一个手掌的形状。
难道……?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她想起了墙壁上的最后一幅画,她的母亲站在废墟之上,手腕上的胎记清晰可见。
她的血脉是“锁”。
这个凹槽,会不会就是“锁孔”?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祠堂的大门发出一声巨响,一道裂缝从门板中央蔓延开来。外面的火光和人影,透过裂缝照射进来。
没时间了!
陈雾心一横,不再多想。她将自己印着花瓣状胎记的左手,用力按进了那个冰冷的石质凹槽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