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归来的风深城四季酒店的会议室里，冷气裹着皮革座椅的冷香，

钻进林晚浅灰色西装的缝隙。她站在投影幕前，

翻页笔的冰凉透过指尖传进心里——这是她和团队熬了三个通宵的启创科技方案，

“呼吸式办公”的原木色系效果图在幕布上亮着，像她努力维持的平静。

“在科技感中注入人文温度……”她的声音清得像八月铃兰，

却没人看见她垂在身侧的左手：食指反复摩挲拇指指节，那是她藏了十年的习惯，

只有全神贯注时才会露出来。台下王总频频点头，她刚松了口气，一道声音突然砸下来，

冷得像浸了冰水的金属：“动线设计有问题。”林晚循声望去。角落阴影里的男人终于抬头，

灯光扫过他高挺的鼻梁，下颌线绷得发紧。那轮廓太熟了，像被时光蒙了层雾的旧照片，

猛地撞在她心上。“研发区静默舱离创意区太近，会互相干扰。”他语速慢，

每个字都戳在要害上。她攥紧翻页笔，指尖泛白，

却逼出职业化的笑：“我们准备了声学屏障和入口调整方案。”说着切换细节图，余光里，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深邃得像冬夜寒潭。会议结束时王总笑着引荐：“这是陆向北，

刚回国的CTO，以后办公空间他用得最多。”陆向北。三个字像冰锥扎进心里，

十年前的蝉鸣突然炸响——那个夏日，少年也是这样连名带姓叫她：“林晚，等我回来。

”她盯着他眉骨的高度，抿唇的弧度，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在他伸手时僵住。

他的掌心温热，她的指尖却冰得像冻住的玻璃，短暂相触的瞬间，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陆总？我们见过吗？”她刻意划下一道鸿沟，看他眸光暗了暗，

又迅速归于平静：“或许认错人了。”王总没察觉异样，

热情邀约：“今晚云顶的欢迎酒会，林设计师一定要来！”她本想拒绝，

可“陆向北”三个字像锁链，锁着她的好奇心——她要确认，这到底是巧合，

还是命运的玩笑。傍晚的云顶餐厅，玻璃窗外的深城夜景像倒翻的星河。

林晚换了黑色及膝裙，妆容是她的铠甲，可那道如影随形的目光，还是让她在人群里发慌。

终于，陆向北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站在她面前。爵士乐的旋律突然淡了，

周围的空气都薄了。他离她一步远，身上的木质香混着苦味，不是记忆里清爽的肥皂水味。

“晚晚。”他的声音低得像私语，砸碎了她所有侥幸——那是只有他会叫的昵称，

封在十年前的尘埃里，却被他轻易喊了出来。她握着香槟杯的指节泛白，金色液体晃出涟漪。

“陆总，”她重复，努力让笑容得体，“您真的认错人了。”他喉结滚了滚，

眼神里的东西要溢出来，是痛？是悔？她不敢看。“可能是我唐突了，”他低低地说，

目光没离开她的脸，“我弄丢了她……十年了。”2记忆里的晴空电梯门合上的瞬间，

林晚背靠着冰凉的梯壁，终于松了那口气——从听到“陆向北”开始，

她就像提着一口气在走钢丝。十年，三千六百多个日夜，

她以为早把那场年少爱恋埋进了废墟，可他一个眼神，一句“弄丢了”，

就撬开了结痂的伤口，露出鲜红的肉。脊柱侧弯的旧伤又开始疼，像有条毒蛇缠在背上，

提醒她那些辗转难眠的夜晚。回到公寓，她踢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

落地窗外的灯火再亮，也暖不了这间空旷的北欧风公寓。她倒了杯温水，走到书桌前，

目光落在那个半旧的木质音乐盒上——表面有几道划痕，却被她擦得发亮。

指尖抚过木框的瞬间，回忆突然决堤。也是夏末秋初，阳光晒得青草发暖，

混着图书馆里旧书的味道。林晚抱着设计图册冲到靠窗的位置，

却看见一个男生趴在桌上睡觉：白T恤，额前碎发遮着眼，

胳膊下压着本厚重的英文算法书。百叶窗漏下的光在他身上晃，像幅安静的画。

她气鼓鼓地在旁边坐下，画图时总忍不住抬头。不知过了多久，男生醒了，

正盯着她的素描本——上面是她随手画的图书馆一角。“画得很好。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哑，却很认真。林晚的脸瞬间热了，慌忙合上本子。第二天，

她抱着侥幸去那个位置，却见他早到了，推来一罐冰可乐，罐身挂着水珠：“请你。

”后来，那个位置成了他们的默契。他会带冰可乐，带水果糖，在她对着透视关系皱眉时，

用编程逻辑帮她分析；在她不想吃晚饭时，默默打包糖醋排骨；在夏夜的操场，

听她讲未来工作室的梦想——要有落地窗，要堆满材料样板。星光下，他突然停下脚步，

耳朵尖发红：“毕业去深圳吧，我先站稳脚跟，你来了我们一起打造未来。”他顿了顿，

声音发紧：“向南吹的风，能带来好运。”林晚听见心里的花苞全开了，重重点头：“好。

”手机震动声把她拉回现实，助理提醒明天的沟通会。启创，陆向北。现实像冷水浇下来，

回忆里的温暖和酒会上的眼神，像两把刀子，扎得她心疼。她拿起音乐盒，拧动发条，

《献给爱丽丝》的乐声在空房间里响着，反而更静了。十年前的少年，

为什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那句“弄丢了”，是真心还是假意？她不知道，

只知道陆向北这阵飓风，又卷进了她的世界，而这次，她绝不能再被卷走。32008，

那年寒冬会议室里的冷气再足，也压不住林晚心里的慌。启创项目的细节沟通会很顺畅，

可她总觉得神经绷着——陆向北坐在对角线的位置，深蓝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

露出的腕表闪着冷光。他话不多，只在技术部提需求时补充两句，精准得像台机器。

自酒会之后，他没再越界，连目光都很少落在她身上。可林晚知道，

那句“晚晚”不是幻觉，像根细刺扎在心里，一碰就疼。她强迫自己听项目经理说话，

视线却又飘向他：他在听下属低语，下颌线绷着，眉眼间的疲惫像层雾，散不去。

那疲惫突然打开了记忆的闸门。2008年的秋冬，金融风暴的消息像远处的雷。

林晚的世界被毕业设计和“深圳未来”填满，陆向北拿到实习offer时，

拉着她去小餐馆庆祝。水煮鱼冒着热气，他的眼睛亮得灼人：“晚晚，

等我安顿好就接你过来。”可后来，他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了。不再泡图书馆陪她，

电话要响很久才接，背景音总是嘈杂。约会时他会走神，眉头拧成结。她问是不是实习累，

他总摇头：“没事，项目紧。”可那笑容太勉强，像阳光穿不透乌云。有次约好看电影，

她在影院门口等了一小时，他才匆匆赶来，头发乱了，嘴唇干得起皮：“家里有点事。

”“什么事？”她追问。他躲闪着：“小事，处理好了。”那场电影她没看进去，

黑暗里，他僵直的坐姿，隔几分钟就震动的手机，都让她心慌。散场后，秋风裹着寒意，

落叶踩得沙沙响。“陆向北，你到底怎么了？”她拉住他的胳膊。他转过身，

路灯在他脸上投下阴影，眼神里有她看不懂的挣扎：“跟你说有什么用？你能解决吗？

”林晚愣住了。交往一年多，他从没这样对她说话。委屈涌上来，她的眼圈红了。

他像是醒了，眼底闪过懊悔，伸手想抱她，可她下意识退了一步。他的手僵在半空，

空气都凝住了。最后，他只说：“送你回去。”那天的风像小刀子，她看着他前面的背影，

想追上去说“一起扛”，可那句“跟你说有什么用”，冻住了她的脚步。

他们第一次并肩走，中间却隔着越来越宽的鸿沟。“林设计师？”助理的声音把她拉回来。

会议结束了，王总正和陆向北说话。林晚低头收拾文件，

心脏狂跳——当年的疏远、冷漠，真的是他变心了吗？还是……有她不知道的隐情？

她逃也似的离开会议室，电梯门映出她苍白的脸，十年前的背影和现在的他，

在脑海里叠在一起。风，好像从没停过。

4那场精心策划的“背叛”灰蒙蒙的天压在心头，林晚盯着屏幕上的3D建模图，

线条却在眼前模糊。第三章的记忆反复冲刷着她，

陆向北母亲的脸突然冒出来——毕业前夕，那个穿着朴素的女人，

在咖啡厅里反复说：“向北担子重，男人事业最要紧。”当时她只当是长辈关心，

现在想来，那些话里藏着劝退的意味。手机震动，是陈浩的消息：老同学聚聚。

陈浩是陆向北当年的好友，也是他们恋情的见证者。毕业分手后，林晚和他断了联系，

近几年才因工作重逢。她盯着消息，心里动了——或许能从他嘴里，听到当年的真相。

清吧里灯光昏暗，音乐舒缓。同学们聊工作、聊孩子，林晚坐在角落，小口喝着莫吉托。

陈浩在她旁边坐下：“怎么心事重重的？”“想起大学的事了。”她笑着说，“毕业前，

向北家里是不是出了点事？”陈浩的笑容僵了，喝了口酒：“他家那时候很难，

他爸的厂子欠了烂账，还住了院，向北焦头烂额。

”林晚的心沉了——和她记忆里的他对上了。“他从没跟我说过。

”“他那人死要面子，什么都自己扛，”陈浩叹气，

“那时候你们俩……他可能觉得跟你说也没用，徒增烦恼。”这话像针，扎得她心疼。

陈浩突然拿出手机：“我存了点老照片，找找有没有你们的。”他翻着，手指突然停住，

表情尴尬。“怎么了？”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陈浩犹豫着递过手机——照片是**的，餐厅卡座里，陆向北对面坐着个长发女孩，

手搭在他胳膊上，而他没推开。日期是毕业散伙饭的前三天。林晚的呼吸停了，

指尖的冷汗沁透了杯壁。“这是留学圈的聚会，”陈浩的声音像在很远的地方，

“那女孩是华裔教授的女儿，家里能帮向北……他那时候为了出国和家里的事，

跟她走得近。”所有的疑窦都碎了。原来不是苦衷，是权衡——他选了能帮他的人，

而她是被舍弃的那个。那些疏远、冷漠，不过是他铺垫的脱身术。她把手机塞回陈浩手里，

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陈年往事了。”她冲出清吧，夜晚的风带着凉意，

却吹不醒她的屈辱。城市的霓虹在眼前扭曲，她终于明白，那场青春风暴，

不是命运的不可抗力，是他精心策划的背叛。那个说“向南吹的风能带来好运”的少年，

早就死在了十年前的选择里。5错误的十年林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公寓的。

风裹着城市的浑浊气息，吹得她脸疼。她走了很久，直到愤怒被疲惫取代，才拖着腿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