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另一端,远离了市中心纸醉金迷的喧嚣,靠近废弃工业区的三号码头,弥漫着咸腥潮湿的空气和铁锈的腐朽气味。巨大的龙门吊在夜色中投下狰狞的剪影,生锈的集装箱像沉默的怪兽堆叠在一起。海浪拍打着布满苔藓的混凝土堤岸,发出单调而空洞的呜咽。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幽灵般滑入码头深处,停在一个堆满废弃缆绳和破旧轮胎的阴暗角落。车门打开,林锐率先下车,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周围。随后,厉承渊迈步而出。他换了一身纯黑色的休闲装束,几乎与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而锐利的光芒,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
“厉总,人在里面。”林锐低声汇报,指了指前方不远处一个半塌的、由集装箱和防水布临时搭建的简陋窝棚。窝棚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光,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还有玻璃瓶碰撞的声响。
空气中,除了海腥味和铁锈味,还飘散着一股劣质酒精和绝望的气息。
厉承渊面无表情,抬步走了过去。林锐紧随其后,如同最忠诚的影子。
窝棚的“门”只是一块破旧的帆布帘子。厉承渊没有敲门,直接伸手,猛地将其掀开!
一股浓烈的酒气和汗臭味扑面而来。
窝棚里空间狭小,堆满了杂物。唯一的光源是一盏挂在顶棚、沾满油污的应急灯,发出昏黄摇曳的光。灯光下,一个男人蜷缩在角落一堆肮脏的棉絮上,手里还抓着一个几乎见底的廉价威士忌酒瓶。他头发凌乱油腻,胡子拉碴,身上那件曾经价值不菲的定制衬衫此刻皱巴巴、沾满了污渍,领口大敞着,露出里面同样狼狈的皮肤。
正是裴子澈。
仅仅三天前,他还是意气风发、身价百亿的科技新贵,是无数人仰望的焦点。而此刻,他像一条被彻底打断脊梁的野狗,蜷缩在垃圾堆里,靠着酒精麻痹神经,逃避那从天而降、将他打入地狱的灭顶之灾。
听到动静,裴子澈迟钝地抬起头。当他的目光,透过被酒精和绝望熏得通红的眼睛,看清门口逆光站着的那个高大身影时,他整个人如同被高压电击中,猛地一颤!
“厉……厉承渊?!”他失声叫了出来,声音嘶哑干裂,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手里的酒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残余的酒液汩汩流出,浸湿了肮脏的地面。
厉承渊缓缓走进窝棚,锃亮的皮鞋踩在满是油污和垃圾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黏腻声响。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角落里那个瑟瑟发抖、狼狈不堪的男人,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鄙夷,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如同打量一件死物的漠然。
“裴总,”厉承渊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刻骨的嘲讽,“几天不见,品味变得很独特啊。这地方,挺配你。”
“是你!果然是你!”裴子澈像是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残存的怒火和恐惧,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酒精和虚弱而踉跄了一下,只能用手撑着冰冷的集装箱壁,勉强维持着不倒下。他死死瞪着厉承渊,眼球布满血丝,嘶吼道:“我的公司!我的数据!都是你干的!你这个疯子!你毁了我!你毁了我的一切!”
“我毁了你?”厉承渊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窝棚里回荡,冰冷刺骨。“裴子澈,在你把手伸进我厉承渊的被窝里,在你把那个野种塞给我当儿子养的时候,你就该想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