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三十七分,沈川第三次看向墙上的挂钟。玄关处依然静悄悄的,
没有钥匙转动门锁的熟悉声响,没有高跟鞋踩在瓷砖上的清脆声音,
更没有那个温柔中带着疲惫的“我回来了”。餐桌上精心准备的三菜一汤早已失去热气,
那盘清蒸鲈鱼凝固的油脂在灯光下泛着暗淡的光泽。他拿起手机,屏幕干净得刺眼,
没有新消息,没有未接来电。打开与妻子苏晚的聊天界面,
最后一条信息停留在今天上午九点十五分,是他发的:“晚上想吃什么?我早点下班做。
”她没有回复。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十八次加班到深夜。不,确切地说,
是第十八次以“加班”为理由晚归。沈川走到阳台,点燃了一支烟。
初夏的夜风带着微凉的湿意,远处城市CBD的摩天大楼依然灯火通明,
像一座座镶嵌在夜幕中的水晶纪念碑。他不知道,那些璀璨的灯火中,
是否有一盏属于他的妻子。苏晚的变化是从三个月前开始的。最初只是偶尔的加班,
晚上八九点回家,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沈川心疼她,总是提前热好饭菜,放好洗澡水。
她是一家知名设计公司的项目总监,忙起来昼夜颠倒是常事,他理解。但渐渐地,
“偶尔”变成了“经常”,“经常”变成了“常态”。回家时间越来越晚,十点,十一点,
甚至凌晨。交流越来越少,从前无话不谈的夫妻,现在连一顿完整的晚餐都很难凑在一起。
更让沈川不安的是苏晚身上的细微变化。她开始注意一些从前不太在意的东西。比如,
她换了一款更昂贵的香水,理由是“客户层次高,需要注意形象”;她的手机设置了新密码,
不再像从前那样随意放在桌上;她接电话时会下意识地走开,压低声音;她的眼神时常飘忽,
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隐瞒什么。最明显的是上周末,沈川本想给她个惊喜,
特意到她公司楼下接她下班。打电话过去,她却说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可他明明在停车场看到了她的车,那辆他们一起挑选的白色奥迪。
当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家,问她怎么回来的,她自然地回答:“打车回来的,
今天太累了不想开车。”那个瞬间,沈川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碎裂了。
他没有戳破这个显而易见的谎言,只是默默地把已经凉透的晚餐重新加热。那天晚上,
他第一次失眠,听着身边妻子均匀的呼吸声,感觉自己像个躺在陌生人身边的囚徒。“咔哒。
”门锁转动的声音将沈川从回忆中惊醒。他迅速掐灭烟头,散掉烟味,快步走回客厅。
苏晚推门而入,脸上带着浓重的倦色。她脱下高跟鞋,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沙哑:“抱歉,
今天项目验收,实在走不开。”又是那个熟悉的表情,疲惫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闪躲。
沈川接过她的包,沉甸甸的,除了笔记本电脑,似乎还装着别的东西。
他状似无意地问道:“什么项目这么急?连回消息的时间都没有。
”苏晚的动作有瞬间的停滞,随即恢复自然:“一直在开会,手机静音了。
你也知道王总那个脾气,验收期间谁也不敢碰手机。”她绕过他,
径直走向浴室:“我先洗个澡,一身汗。”沈川站在原地,闻着空气中残留的陌生香水味,
不是她平时用的那款,更浓郁,更成熟。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提包上,拉链没有完全合拢,
露出一角蓝色的文件袋,上面印着他不认识的Logo。这不是她公司的文件。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沈川犹豫了几秒,轻轻拉开手提包的拉链,取出那个文件袋。
“城西新区开发项目竞标书”,封面上赫然印着这行字。投标方:启明星辰地产。
而苏晚的公司,根本不做地产相关的项目。水声停了。沈川迅速将文件塞回原处,
走到厨房假装倒水。苏晚擦着头发走出来,看了眼餐桌:“我吃过了,你们吃吧。”“我们?
”沈川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苏晚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我和同事一起叫的外卖。
你...你自己吃吧,我不饿。”她甚至没有注意到,餐桌上的菜一口都没动过。夜深了,
苏晚很快陷入沉睡,呼吸平稳悠长。沈川侧身看着她安静的睡颜,这张他爱了七年的脸,
此刻却显得如此陌生。他轻轻起身,拿起她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屏幕亮起,需要密码。
他尝试输入她的生日,错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错误;他自己的生日,还是错误。
一种冰冷的预感顺着脊椎爬上来。最终,他输入了公司成立纪念日,屏幕解锁了。
微信聊天界面很干净,除了工作群就是客户。但他注意到,
最近联系人中有一个没有备注的账号,头像是一片星空,
最后一条消息是今晚八点二十三分:“老地方?”苏晚没有回复。他点开朋友圈,
这个账号什么内容都没有,像是新注册的。沈川放下手机,走到窗前。夜色深沉,
远处仍有霓虹闪烁。他突然意识到,这座他们共同生活了五年的城市,
原来隐藏着那么多他不知道的角落。而他的妻子,此刻正沉睡在他身边,
却仿佛隔着一片他无法跨越的星海。第二天是周六,苏晚一大早就出门了,
说是临时有个客户要见。沈川站在窗前,看着她开车离开小区,然后迅速下楼,
拦了辆出租车。“跟着前面那辆白色奥迪。”他对司机说。出租车穿梭在逐渐拥挤的车流中,
沈川紧盯着前方那辆熟悉的车,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不知道自己想证明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希望看到什么。苏晚的车最终停在了一家高级酒店门口。她下车,
整理了一下衣领,快步走进旋转门。沈川付了钱,站在酒店对面的人行道上,
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冷透了。初夏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在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他在对面的咖啡馆坐了两个小时,直到看见苏晚从酒店出来。和她一起的,
还有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男人看上去四十多岁,气质儒雅,为苏晚拉开车门时,
动作自然熟练。他们站在车旁交谈了几句,苏晚笑了起来,
那是沈川很久没在她脸上见过的、轻松明媚的笑容。然后,
男人从车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苏晚,正是昨晚他在她包里看到的那种蓝色文件袋。
沈川举起手机,拍下了这一幕。当天晚上,苏晚回家时心情似乎很好,甚至哼着歌。
沈川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屏幕,状似随意地问道:“今天见的什么客户?”“一个新客户,
做地产的。”苏晚脱下外套,“可能有个大项目要合作。”“在哪见的?”“他们公司。
”苏晚回答得很快,几乎没有犹豫,“在CBD那边,新成立的公司,办公室很气派。
”沈川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碎裂。他看着妻子坦然的脸,突然觉得无比荒谬。
“我看了你的手机。”他直接摊牌。苏晚的笑容僵在脸上:“你...你说什么?
”“那个‘老地方’是哪里?”沈川站起来,直视着她的眼睛,“今天和你见面的男人是谁?
”苏晚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微微颤抖:“你跟踪我?
”“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妻子为什么撒谎。”沈川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为什么骗我说在加班,
实际上是去酒店见别的男人?为什么你的包里会有不属于你公司的竞标书?
为什么你的手机密码改成了我不知道的数字?”一连串的问题像子弹一样射向苏晚,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餐桌边缘。“我可以解释...”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解释什么?”沈川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声音提高了八度,
“解释你怎么一步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解释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的婚姻?
”“我没有背叛你!”苏晚突然激动起来,眼中涌出泪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沈川逼问,“告诉我真相,苏晚。至少,给我一个知道真相的权利。
”苏晚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地板上,
形成一个小小的、深色的圆点。长久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像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最终,
苏晚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我会告诉你一切。
”她转身走进卧室,关上了门。沈川独自站在客厅里,感觉自己像个站在废墟中的傻瓜。
窗外的城市依然灯火通明,每一盏灯后面,似乎都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而现在,
他婚姻的真相,就隐藏在这些闪烁的灯火之后,等待被揭开。苏晚关上的那扇卧室门,
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原本亲密无间的两个人隔绝在两个世界。沈川在客厅里站了许久,
直到双腿麻木。他缓缓坐到沙发上,目光空洞地盯着电视屏幕,它一直开着,
播放着深夜时段的购物广告,主持人亢奋的声音与这个死寂的家形成尖锐的对比。
他没有关电视,仿佛那点虚假的热闹能填补内心的空洞。那一晚,沈川在沙发上辗转难眠。
每一个细微的声响,空调的运转声、楼上住户的脚步声、甚至是冰箱制冷启动的嗡鸣,
都让他心惊肉跳。他数次起身,走到卧室门口,手掌贴在冰凉的门板上,
仿佛这样就能感知到门后那个人的思绪。但门的那一头,只有沉默。凌晨三点,
他听见卧室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声,细碎而隐忍,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在舔舐伤口。那一刻,
他几乎要冲进去,抱住她,告诉她什么都不用解释了,只要她还在这个家里,
只要她还需要他。但他没有。自尊和猜疑像两道铁箍,将他牢牢钉在原地。第二天清晨,
沈川被厨房的声响惊醒。他猛地坐起,毯子从身上滑落。天刚蒙蒙亮,
灰白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为客厅镀上一层冷色调。苏晚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
她穿着那件他送的淡蓝色家居服,背影单薄,动作熟练地煎着鸡蛋。
一切都像是无数个平常的早晨,如果不是她红肿的双眼和刻意回避的目光。“我煮了咖啡。
”她没有回头,声音沙哑。沈川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种刻意的正常比激烈的争吵更令人窒息。餐桌上,两人相对无言。
刀叉碰撞盘子的声音格外刺耳。沈川偷偷观察着苏晚,她吃得很少,
几乎是机械地将食物送入口中,眼神始终低垂,回避与他的任何接触。“我今天请假了。
”她突然说,仍然没有抬头,“有些事需要处理。
”沈川握紧了手中的叉子:“需要我陪你吗?”“不用。”回答得太快,太急,
随即她又补充道,“是工作上的事,你帮不上忙。”又是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
“关于昨晚说的...”沈川终于忍不住开口。“三天。”苏晚打断他,终于抬起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