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破境之缘床板是硬的，帐子是青色的，绣着清心寡欲的竹叶。空气里有冷冽的松香，

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我睁开眼。身边躺着一个男人。他眼睫紧闭，长发如墨，

铺在雪白的枕上。一张脸，俊美得不像凡人，只是此刻唇色泛白，眉心微蹙，

像一朵被风雨欺凌过的雪莲花。我坐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四肢百骸，灵力充沛，

如同被三春暖阳洗涤过。卡了我三年的瓶颈，破了。效果拔群。我低头，

看向那朵“雪莲花”。天衍剑宗的首席大弟子，晏清商。修无情道，

号称修真界万年难遇的奇才，未来板上钉钉的飞升人选，正道栋梁。昨日之前，还是。

我伸出两根手指，探上他的脉搏。灵力枯竭，经脉错乱，道心不稳。简单来说，废了。

我把他睡废了。这事传出去，整个修真界都要震动。我，合欢宗的姜穗，

大概会立刻登上邪魔外道追杀榜的榜首。我站起身，在床边踱步。杀人灭口？我看向那张脸。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哪怕昏迷着，也像一幅画。下不去手。我姜穗平生有两大爱好，

看美人，攒灵石。他是顶尖的美人。那就只能跑路了。我迅速穿好衣衫，从储物袋里摸了摸，

掏出一块上品灵石，放在他枕边。就当是……嫖资了。我推开窗，一阵山风吹入，

带着草木的清气。外面天光大亮，晨鸟啾鸣。此地不宜久留。我足尖一点，

身形化作一道虚影，消失在窗外。这辈子，最好都别再见了，晏道长。

2情债难逃我跑了三天三夜。中途换了八个方向，设了十二个障眼法，

最后落脚在凡人城池里的一座小城，名叫“安都”。我找了间最大的酒楼，

挑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桌子菜。听书。说书先生唾沫横飞，

讲的正是“天衍剑宗首席弟子晏清商，遭魔女采补，修为尽毁”的悲惨故事。故事里，

我青面獠牙，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一个眼神能吓死三头牛。

晏清商则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被我强行掳走，百般折辱。我夹起一块东坡肉，

塞进嘴里。编，接着编。“……那魔女！丧心病狂！事后竟只留下一块灵石，扬长而去！

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满座哗然。“猪狗不如！

”“该杀千刀的魔女！”我喝了一口酒，表示赞同。正听得津津有味，

酒楼门口忽然一阵骚动。我循声望去，动作僵在原地。门口站着一个人。

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衣，身形清瘦，长发用一根木簪松松垮垮地束着。他扶着门框，

面色比三天前更白了些，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和无助，像一只找不到回家路的小鹿。

不是晏清商是谁。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背着长剑的年轻弟子，一脸悲愤，警惕地看着四周。

酒楼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过去。他环视一周，目光最终落在我身上。四目相对。

他眼睛一亮，那张苍白的脸上，瞬间绽开一个虚弱又干净的笑。他松开门框，朝我走过来。

一步，两步。他的身体晃了晃，像是随时都要倒下。他身后的弟子立刻上前搀扶，

被他挥手拒绝了。他固执地，一步一步，走到我的桌前。整个酒楼，鸦雀无声。

我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端起酒杯，试图镇定地喝一口。手有些抖，酒水洒了些许出来。

“姑娘。”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沙哑，像羽毛拂过心尖，“你的东西，掉了。

”他伸出手，掌心躺着一块灵石。正是我留下的那块。我被晏清商堵在了后巷。

他身后两个弟子，像两尊门神，守住了巷口。“晏道长，好巧。”**着墙，

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不巧。”晏清商看着我，眼神很专注，“我找了你三天。

”“找我做什么？我们不熟。”我试图撇清关系。“还不熟吗？”他往前一步，

身上清冽的松香将我笼罩。他微微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我们……有过肌肤之亲。”他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巷口的两个弟子听见。

那两道投向我的目光，瞬间充满了杀气。我攥紧了拳头。这男人，是个高手。三言两语，

就把我钉在了耻辱柱上。“晏道长，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咬着牙开口，

“你有什么证据？”“证据？”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衣领，

最终停在我的锁骨处。那里，有一个很淡的牙印。他指腹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这个，

算吗？”他轻声问。我一把拍开他的手。“你想怎么样？”“对我负责。”他言简意赅。

“怎么负责？”“娶我。”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晏清商，你脑子被门夹了？

我是合欢宗的人，你是天衍剑宗的首席。我娶你？

你们宗门那些老头子不得提着剑把我剁成八块？”“是‘你娶我’。”他纠正道，语气平静。

我愣住。“你修为尽毁，我道心破碎。我们如今，算是门当户对。”他看着我，一字一句，

“或者，你觉得我不够资格入赘？”巷口的两个弟子，已经是一副天塌地陷的表情。

我看着晏清商那张写满“真诚”的脸，一时竟分不清他是在说真的，还是在耍我。“我没钱。

”我换了个策略，“养不起你。”“我不用你养。”他立刻回答，

“我只是……需要一个名分。”他垂下眼，声音低了下去，“否则，我没脸回宗门。

”我看着他这副“被始乱终弃”的小可怜模样，再看看巷口那两个一脸“师兄好惨，

魔女好狠”的师弟。一口气堵在胸口。行，你狠。3我没答应娶他，也没能成功甩掉他。

晏清商就像一块黏人的牛皮糖，我走到哪，他跟到哪。他那两个师弟，也寸步不离。于是，

安都城里出现了一道奇特的风景线。一个看起来就很邪气的红衣姑娘，

身后跟着一个病弱却俊美的白衣公子，公子身后，还跟着两个苦大仇深的剑宗弟子。

路人看我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谴责。我进了客栈。“两间上房。”我对掌柜的说。“一间。

”晏清商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回头瞪他。他一脸无辜，“我身子弱，需要人照顾。

”掌柜的眼神在我俩之间来回扫视，最后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麻利地递过来一把钥匙。

“一间天字号房，客观拿好。”我捏着钥匙，感觉它有千斤重。进了房间，

我把包袱往桌上一扔。“晏清商，你到底想干什么？”“想你对我负责。”他还是那句话。

“我不！”他也不恼，自己走到桌边，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他的手很稳，

倒水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病弱之态。我眯起眼。“你装的？”他端起茶杯，

吹了吹热气，没看我。“什么？”“你的伤，是装的。”他喝了口茶，才抬眼看我。

“是不是装的，你再‘检查’一次，不就知道了？”他语气坦然，眼神清澈。

倒显得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正在此时，房门被敲响。

“师兄，宗门传讯！”门外是他的师弟。晏清商放下茶杯，起身去开门。门开了一道缝，

他侧身挡住我的视线。“何事？”“宗门长老让我们立刻返回，说……说要为你讨回公道。

”“不必了。”晏清商的声音很冷，“我的事，自己会处理。”“可是，长老们说，

那魔女妖法诡异，怕师兄你……”“我说不必了。”晏清商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你们也回去吧，不必再跟着我。”门外沉默了片刻。“师兄，你……你当真要跟着那魔女？

”“是我要她对我负责。”晏清商纠正道，“休得无礼。”门关上了。他转过身，

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无害的神情。“他们走了。”我挑眉，“你不走？”“你还没答应娶我，

我能去哪？”他走到我面前，理直气壮。4第二天，城里张出告示，

说城外的黑风山有妖兽作乱，悬赏能人异士前去剿灭。赏金，五百上品灵石。我的眼睛亮了。

这是送上门的钱。我当即揭了皇榜，直奔黑风山。晏清商自然也跟了来。到了山脚，

我才发现，来的人不少。其中一队人马，格外扎眼。为首的男子，身材魁梧，手持一把巨斧，

满脸正气，正是奔雷山庄的少主雷鸣。他身边，跟着一位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娇俏女子，

是百花谷的弟子，柳飞絮。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修真界的模范情侣。柳飞絮一看见晏清商，

眼睛就亮了，立刻提着裙摆跑了过来。“晏师兄！你怎么也在这？你身体好些了吗？

我听说了你的事，真是气死我了，是哪个不要脸的魔女，竟敢……”她的声音在看到我时，

戛然而止。她上下打量我一番，眼神里充满了敌意。“这位是？

”“她……”晏清商刚要开口。我抢先一步，揽住他的肩膀，把他往我怀里一带。

“我是他相好。”我笑眯眯地宣布。晏清商的身体一僵，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周围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雷鸣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柳飞絮更是气得小脸通红，指着我，

“你……你胡说！你这个妖女，定是你用妖法迷惑了晏师兄！”“哦？”我挑眉，

“他一个大男人，还是天衍剑宗的首席弟子，我说什么他就信什么，那只能说明他心甘情愿。

你说是吧，清商？”我低下头，在他耳边吹了口气。他浑身一颤，埋在我颈窝里，不敢抬头。

柳飞絮气得跺脚，拔出剑就要冲过来。雷鸣一把拉住她，“飞絮，别冲动！此地妖气冲天，

正事要紧！”他看向我，眼神复杂，“这位姑娘，既然都是为除妖而来，

不如暂时放下私人恩怨，一同上山如何？”“好啊。”我爽快答应。多几个人探路，

何乐而不为。黑风山，妖气弥漫，怪石嶙峋。我们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雷鸣和柳飞絮走在最前面，一个挥舞巨斧开路，一个撒出驱虫药粉，配合默契。我跟在后面，

身边是“柔弱不能自理”的晏清商。他走两步，喘三下，脸色白得像纸。“还能走吗？

”我有些不耐烦。他摇摇头，抓住我的衣袖，“累。”我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放慢了脚步。

走在前面的柳飞絮，时不时回头看我们，眼神里的嫉妒和怨恨，几乎要化为实质。忽然，

一阵腥风袭来。草丛里窜出一只三头妖犬，张着血盆大口就扑了过来。“小心！

”雷鸣大喝一声，举起巨斧迎了上去。柳飞絮也立刻捏动法诀，数道藤蔓破土而出，

缠向妖犬。场面一度十分混乱。我和晏清商被挤到了战圈边缘。“怕吗？”我问他。

他靠我很近，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你到底怕不怕？”“你在，就不怕。

”他声音很轻。我心里一动，还没来得及回味，就听见柳飞絮一声尖叫。

原来是那妖犬挣脱了藤蔓，一个甩尾，把她扫倒在地。雷鸣见状，怒吼一声，

斧头上燃起熊熊烈火，一招“力劈华山”，狠狠砍向妖犬。妖犬被砍中一条腿，惨叫一声，

凶性大发，转头就朝倒地的柳飞絮咬去。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青色的身影，

比我还快地闪了出去。是晏清商。他挡在柳飞絮面前，张开双臂，用自己单薄的身躯，

护住了她。“晏师兄！”柳飞絮感动得热泪盈眶。雷鸣也目露敬佩。我站在原地，抱着臂，

看着这出英雄救美。妖犬的利爪，带着腥风，拍向晏清商的后心。他闭上眼，

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就在爪子即将碰到他衣衫的瞬间，他脚下“不小心”一滑，身体一歪，

整个人朝着我的方向摔了过来。而那妖犬，因为扑了个空，巨大的身体失去了平衡，

一头撞在了旁边的石壁上。“咚”的一声巨响。石壁……塌了。妖犬被埋在了下面，

只剩一条尾巴在外面抽搐。全场寂静。晏清商“虚弱”地倒在我怀里，小声说：“我腿软。

”我低头，看着他埋在我胸前的脑袋，和那双微微颤抖的、似乎在极力忍笑的肩膀。

我信你个鬼。妖犬解决了，山洞也找到了。洞口黑漆漆的，往外冒着寒气。“妖兽的老巢，

定然就在里面。”雷鸣分析道。“晏师兄，你受伤了，就在洞口等我们吧。

”柳飞絮一脸关切地对晏清商说。晏清商刚刚为了“救”她，手背被碎石划破了一道口子。

此刻，他正举着那只手，眉头紧锁，似乎在忍受巨大的痛苦。“不行。”他拒绝了，

“我要和穗穗在一起。”穗穗。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柳飞絮的脸都绿了。“那……那好吧。

”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瓶金疮药，“晏师兄，这是我们百花谷最好的药，你快敷上吧。

”晏清商没接，反而把手伸到我面前。“穗穗，疼。”我看着他那比蚊子咬的包还小的伤口，

很想一拳打在他那张俊脸上。但在众人“你这个狠心的女人”的目光下，

我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等着。”我拿出自己的药，粗鲁地扯开他的衣袖，

把药粉撒了上去。他的手臂线条流畅，肌肉匀称，完全不像一个“修为尽毁”的人。

我多瞟了两眼。“穗穗，你弄疼我了。”他抱怨道。我回过神，手上加了点力。

他“嘶”了一声，眼眶都红了。我满意地收回手。5进洞。山洞里别有洞天，

像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钟乳石。正中，有一个水潭，潭水幽深，

散发着阵阵妖气。“大家小心，那畜生应该就在水里。”雷鸣压低声音。话音刚落，

水潭中心冒起一串气泡。一个巨大的头颅，从水里探了出来。头生独角，眼如灯笼，

浑身覆盖着墨绿色的鳞片。是玄水巨蟒。“是它！”雷鸣脸色一变，“大家快退！

”这玄水巨蟒是上古异种，力大无穷，刀枪不入，至少有化神期的修为。我们这几个人，

加起来都不够它塞牙缝的。柳飞絮吓得花容失色，躲到了雷鸣身后。雷鸣举着巨斧，

护在她身前，满脸凝重。巨蟒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我旁边的晏清商身上。

它吐了吐信子，巨大的蛇瞳里，流露出一丝贪婪。它看上了晏清商这具灵力充沛的“补品”。

下一秒，它张开血盆大口，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朝晏清商扑了过来。所有人都惊呆了。

柳飞絮甚至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我烦躁地啧了一声。躲不开了。

在巨蟒的腥臭味扑面而来的前一刻，我一把推开晏清商。然后，迎着那巨大的蛇头，

简简单单，挥出了一拳。没有灵光，没有法诀。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拳。“砰！”一声闷响。

世界安静了。雷鸣和柳飞絮，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那头不可一世的玄水巨蟒，

巨大的头颅，被我一拳打得凹陷下去，庞大的身躯软绵绵地倒下，在水潭里溅起滔天巨浪。

死了。我收回拳头，甩了甩手腕。转过身，对上三双见鬼一样的眼睛。我清了清嗓子，

试图解释：“那个……我天生神力。”被我推开的晏清商，此刻正靠在石壁上，

他没有看那条死不瞑目的巨蟒，而是看着我，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亮晶晶的，

像是盛满了星光。“穗穗，”他开口，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叹和欣赏，“你好厉害。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雷鸣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柳飞絮看着我的眼神，

从敌意变成了恐惧。“你……你到底是谁？”她声音颤抖。“都说了，他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