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惊梦辛柏青推开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时,
指尖传来的刺痛让他恍惚了一瞬——那不是木料的粗糙,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凉,
仿佛触碰了千年寒铁。这感觉转瞬即逝,却在他心头烙下了一丝异样。
国家话剧院的老排练厅,2025年深秋。这是他丧妻五个月后首次回归工作。
空气里弥漫着木头、尘埃和岁月混合的气息,熟悉又陌生。“生活总得继续,不是吗?
”他低声自语,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那个永远停留在照片里的笑靥听。
声音在空旷的厅内回荡,显得格外寂寥。夕阳的余晖斜射进来,
勾勒出空气中狂舞的亿万个尘粒,它们像一群迷途的金色精灵,一如他纷乱无序的心绪,
找不到落脚的方向。角落里,杂乱却有序地堆放着一批刚运到的古籍复刻本,
是为新排历史剧准备的道具。辛柏青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最终落在了最上面那一本。
他信步走过去,随手拿起,蓝色封面上《漱玉词》三个字已斑驳不清,边缘磨损得厉害,
显是历经了不少人的翻阅。他下意识地翻开书页,
一股奇异的、混合着陈年墨香与淡淡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不似寻常旧书的霉味,
反而带着一种清冽的宁静。“媛媛最爱李清照。”他喃喃道,指尖抚过泛黄的纸页,
眼前瞬间浮现出妻子朱媛媛坐在家中落地窗边的懒人沙发上,午后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
她轻声吟诵“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样子。那微微蹙起的眉尖,
那沉浸在千年前愁绪中的专注侧脸,是她离世前最常有的姿态,
也是辛柏青心底最柔软也最刺痛的回忆之一。正当他完全沉浸在往事的潮水中,
几乎能听到媛媛那带着笑意的诵读声时,异变陡生!
排练厅中央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团极其耀眼的白光,瞬间吞噬了所有光线,视野内一片纯白!
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液体,剧烈地波动、扭曲起来,形成肉眼可见的涟漪。
他手中的《漱玉词》变得滚烫,猛地从他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板上。
书页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急速翻动,哗啦啦作响,最终,一切动静戛然而止,
书页稳稳地停在了《声声慢》那一页。强光渐散,如同潮水退去。
辛柏青用力眨着被刺痛的眼睛,待视野逐渐清晰,他骇然发现,就在刚才白光爆发的位置,
一个身着素白宋制襦裙的女子,正伏在冰凉的地板上,身体微微颤抖着,
像是经历了一场极大的风暴。她艰难地、缓慢地抬起头来。
辛柏青看见了一张……一张他只在中国国家博物馆珍藏的古画中,
或是在那些顶级**的历史正剧里才可能见过的面容——清瘦、苍白,带着不健康的倦怠,
却有一双冷静得惊人的、如同浸在寒潭中的墨玉般的眼睛。那眼睛里充满了惊悸、迷茫,
但深处却有一种不容忽视的坚韧与理智。“此乃何处?”她开口,声音略微沙哑,
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如同古琴被轻轻拨动后的余韵,在这寂静的排练厅里悠悠荡开。
辛柏青彻底愣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科学认知和现实逻辑都在这一刻崩解。
他几乎是机械地、目光呆滞地瞥见了地上那本摊开的《漱玉词》,
一个荒谬绝伦、不可思议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你是……李清照?
”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自己都不敢置信的颤抖。女子的瞳孔骤然微缩,
身体不易察觉地绷紧了一瞬,警惕地审视着他:“汝识得吾?
”第二章你是我妻理智在辛柏青的脑海中尖啸着“不可能”!这太荒诞了!穿越?
一个一千多年前的女词人活生生出现在二十一世纪的话剧排练厅?
这比他所演过的任何一出荒诞派戏剧还要离奇。然而,
当他看到那双眼睛——那双充满了惊惧却依旧竭力保持镇定,
长时空的疏离与疲惫的眼睛——再联想到朱媛媛生前对这位千古第一才女的近乎痴迷的喜爱,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悲伤、好奇与某种宿命感的冲动,
让他鬼使神差地压下了所有的质疑。他选择了相信。或者说,他选择了一次疯狂的冒险。
或许,是这五个月来的巨大悲痛,让他对任何非常规的事物都抱有了一丝自毁式的开放态度。
“此处非谈话之所,若……若姑娘不弃,可暂随我归家。”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
甚至下意识地带上了一点文言的调子。自称“易安”的女子——李清照,沉默地注视着他,
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片刻,她微微颔首:“有劳。
”辛柏青将她带回了位于顺义的那个家。一个曾经充满了欢声笑语,
如今却只剩下回忆和寂寥的空间。这里的一切,从沙发抱枕的摆放到阳台上的多肉植物,
都还顽固地保留着朱媛媛离世前的样子。那些多肉,有些边缘已经微微枯萎发黄,
但核心却依然顽强地透着绿意,如同他对她的思念,被悲伤磨损,却从未真正死去。
“此宅甚异。”李清照一进门,便谨慎地审视着屋内的一切。她的目光掠过光洁的瓷砖地板,
简约的布艺沙发,巨大的液晶电视,最后停留在明亮的落地窗上。她伸出纤细的手指,
小心翼翼地轻触冰冷的玻璃,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水晶如此明澈,却非琉璃。
竟能将外景收纳其中,分毫毕现。”她转向辛柏青,问出了一个直接而关键的问题,
“汝妻何在?”辛柏青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沉默了片刻,步履沉重地走向壁炉架,拿起那个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相框。照片里,
是在青岛的海边,他和朱媛媛紧紧相拥,海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而他看着她的眼神,满是宠溺。“她……”他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平静,
但那深处的颤抖却如同琴弦的余震,无法完全掩饰,“她五个月前,去世了。癌症。
”李清照走近几步,凝视着照片中的朱媛媛,良久,轻轻吐出一句话:“汝甚念之。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她看到了这个男人眼底深不见底的哀恸,
看到了这屋子里无处不在的、属于另一个女子的痕迹。辛柏青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只是默默地从手机壳后,取出一枚已经干透、色泽却依旧保留着些许暗红的玫瑰花书签,
花瓣薄如蝉翼,被精心地塑封保存着。“这是她最喜欢的玫瑰花,”他低声说,“院子里,
也种了一片。”李清照的目光柔和了下来,那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懂得。
“吾夫赵明诚故去廿三载,”她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岁月沉淀下的淡然,但那淡然之下,
是汹涌的暗流,“吾未尝一日忘怀。”她顿了顿,吟出那句刻入骨髓的词句,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刹那间,两个相隔了近千年时光的灵魂,
在这间弥漫着哀思的客厅里,因同样刻骨铭心的失去,产生了深刻的共鸣。时空的壁垒,
似乎在那一刻,被一种名为“思念”的情感悄然洞穿。
第三章洗手作羹汤李清照对现代厨房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当辛柏青系上那条被朱媛媛洗得发白、印着小猫图案的围裙,准备简单做点晚餐时,
她坚持要在旁观看。“媛媛总说,看我做菜比看我演戏还享受。”辛柏青说着,
从冰箱里取出处理好的黄鱼,动作熟练地将鱼剔骨,刀法精准得像在完成一场沉默的仪式。
银色的厨刀在顶灯下划出优雅而冰冷的弧线,分离着骨与肉,也仿佛在梳理着他杂乱的思绪。
“君子远庖厨,古之礼也。”李清照站在一个不妨碍他操作的距离,抱着手臂,
以她那个时代的观念评论道。但随即,她话锋一转,眼中流露出欣赏,“然睹汝烹肴,
手法娴熟,举止从容,宛若观舞,别有韵致。
”辛柏青的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弧度:“她生病的那段日子,胃口很差,我查遍了菜谱,
学会了所有她爱吃的菜。苏州的松鼠鳜鱼,四川的麻婆豆腐,
广东的煲汤……我那时候天真地想,只要把她喂得胖胖的,或许就能把她留住。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无尽的后悔与怅惘。李清照沉默了片刻,
灶台上的火苗映在她深邃的眸子里,跳跃闪烁。“吾曾为明诚烹茶,”她轻声道,
像是分享一个秘密,“心绪不宁,火候失当,茶汤皆苦,难以下咽。彼却笑言:‘易安之茶,
苦若人生,然吾甘之如饴。’”言罢,她微微侧过脸,似是不愿让人看见她此刻的神情。
辛柏青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锅中的热油正滋滋作响。他没有回头,只是更加用力地翻炒起来,
任由爆香的姜蒜气息与黄鱼的鲜香弥漫开来,交织成一种久违的、名为“家”的味道。
这味道,暂时驱散了屋宇间的清冷。第四章白菊与热搜第二天清晨,天光微熹,
辛柏青被院子里传来的一阵极其细微的窸窣声响惊醒。自从朱媛媛走后,
他的睡眠就变得很浅,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瞬间清醒。他披衣起身,
轻轻推开通往院子的玻璃门。清冷的空气涌入肺腑,
他看见李清照正站在朱媛媛生前最爱的那片白色雏菊花圃前,微微弯着腰,
极其小心地、用指尖掐断那些带着晨露的花枝,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珍宝。
听到身后的动静,她直起身,转过身来,手中已握着一小束洁白无瑕、露珠莹然的雏菊。
“朝露未晞时采撷,花魂犹存,清气最盛。”她将花束递给辛柏青,目光清澈而坦然,
“祭奠亡者,心意至重,此花堪配。”辛柏青接过那束带着凉意和湿气的白菊,
喉头一阵哽咽,堵得他说不出话。他想起朱媛媛刚离世的那三个月,
他几乎每天清晨都会像这样,摘一小把白菊,轻轻放在她笑容灿烂的照片前,
然后对着空无一人的餐桌,絮絮叨叨地说上半天话,仿佛她只是出了远门。“……谢谢。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他们都不知道,这一幕静谧而伤感的画面,
却被长期蹲守在别墅区外、试图挖到“影帝辛柏青丧妻后颓废状态”第一手资料的狗仔,
用长焦镜头清晰地捕捉了下来。几小时后,互联网的世界掀起了滔天巨浪。
爱深情丈夫人设崩塌#、#神秘白衣女子是谁#等话题以爆炸性的速度窜上热搜榜前列。
评论区瞬间沦陷,有粉丝不敢置信地心痛,有路人指责他“虚伪”、“消费亡妻”,
有营销号带节奏嘲讽“男人的深情果然不过五个月”,
也有人好奇那气质独特、身着古装的白衣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辛柏青的手机几乎被打爆。
经纪人气急败坏地来电,语气焦急万分:“我的辛大影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赶紧给我解释清楚!那边那个女人是谁?你必须立刻、马上发表一个声明!
不然你这几年积累的口碑就要完了!”辛柏青走到窗边,看着客厅里正安**在沙发上,
捧着一本他找来的《宋史》看得专注的李清照,晨曦透过窗纱,
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朦胧的光晕。她与这个喧嚣的、充满恶意的网络世界格格不入。
他对着电话,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她只是我的朋友,一位……暂时的客人。情况特殊,
不便透露更多。声明可以发,但措辞必须温和,不得有任何指向性的猜测,
更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她。
”第五章镜前理妆网络上的风波在工作室一份语焉不详但态度诚恳的声明,
以及辛柏青一贯良好的公众形象支撑下,暂时平息了下去。虽然猜测依旧纷纷扰扰,
但关注度总算渐渐降温。为了转移注意力,也为了让李清照更了解这个时代,
辛柏青决定带她去自己工作的大本营——国家话剧院参观。
他为她详细介绍着复杂的灯光控制系统、可以移动变换的布景机关、以及严谨的排练流程。
李清照听得十分专注,时不时提出一些问题,而她对演员们的妆容装扮最为感兴趣。
“面若傅粉,唇似涂朱,描眉画鬓,与宋时勾栏瓦舍之伶人,并无本质之异。”她观察良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