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天台的风很大，吹得秦墨的衬衫猎猎作响。黄昏的光线给一切镀上了一层血色，他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手机再次震动：「往水箱后面看。」
秦墨快步走向巨大的不锈钢水箱，绕到背面时，一个蜷缩的身影让他呼吸一滞——是方薇。她衣衫褴褛，脸上布满淤青，右臂不自然地弯曲着，显然遭受过严重殴打。
"方薇？"秦墨蹲下身，不敢轻易碰她，"谁把你弄成这样？"
方薇抬起头，左眼肿得几乎睁不开："周...周扬..."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他知道我...我偷了证据给警方..."
秦墨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我马上叫救护车。"
"不！"方薇用还能动的那只手抓住他的手腕，"先听我说...程暖...她的病...不是癌症..."
秦墨的世界仿佛静止了一秒："你说什么？"
"周扬...买通了最初给她做胃镜的医生..."方薇痛苦地咳嗽着，"她只是...严重的胃溃疡加上...中毒..."
"中毒？"秦墨的声音陡然提高。
"重金属...周扬让人...慢慢下在她饮食里..."方薇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这里有...医疗记录和...毒理报告..."
秦墨接过U盘，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为什么现在才说？"
方薇的眼泪混着血水流下："我...我也被利用了...直到他发现...我爱上了你..."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小心...他要对程暖..."
话未说完，方薇的身体突然痉挛起来，口吐白沫。秦墨立刻按下紧急呼叫按钮，同时掏出手机拨打李梦瑶的电话。
"李医生！天台有人需要急救！方薇，她——"
"秦墨！"李梦瑶打断他，声音异常紧张，"程暖不见了！十分钟前监控显示有人冒充护士进了她的病房！"
秦墨的血液瞬间冻结。他看了眼陷入昏迷的方薇，又看向楼梯口，两难的抉择让他几乎窒息。
"我马上下来。"他最终说道，将方薇交给赶来的医护人员。
病房里空无一人，只有心电监护仪的导线孤零零地垂在床边。秦墨捡起地上的一张纸条，上面打印着一行字：
「想要她活命，准备好公司**文件。24点之前独自来西郊废弃化工厂。告诉警察，她就死。」
秦墨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周扬一定是在被警方带走前就安排好了这一切。这个疯子已经走投无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监控拍到什么？"他问李梦瑶，声音冷静得可怕。
"一个穿护士服的女人推着轮椅进来，程暖当时在睡觉，被注射了什么...然后就..."李梦瑶递过手机，"这是截取的画面。"
秦墨放大图片，推轮椅的"护士"戴着口罩，但耳垂上那枚独特的钻石耳钉暴露了她的身份——周扬的私人助理丽莎。
"报警。"秦墨说，"但让他们别轻举妄动。"
"你要干什么？"李梦瑶紧张地问。
秦墨已经大步走向门口："去救我的妻子。"
西郊化工厂在月光下像一头沉睡的怪兽。秦墨独自驾车来到锈迹斑斑的大门前，手里拿着公司**文件。他摸了摸腰间的手电筒和藏在靴子里的瑞士军刀——这是他仅有的"武器"。
手机亮起，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进来，B区2楼。别耍花样。」
秦墨深吸一口气，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工厂内部黑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化学物质腐败的味道。他打开手电筒，小心地避开地上的碎玻璃和金属碎片。
B区是曾经的办公楼，楼梯已经摇摇欲坠。秦墨刚踏上二楼平台，一束强光突然照在他脸上。
"文件带来了？"周扬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秦墨眯起眼睛，看到周扬站在走廊尽头，身旁是坐在轮椅上的程暖。她脸色惨白，双眼紧闭，显然还在昏迷中。
"带来了。"秦墨举起文件袋，"放了她。"
周扬冷笑："先让我检查文件。"
秦墨缓步向前，在距离周扬三米处停下，将文件袋滑过去。周扬单手接住，快速翻阅。
"很好。"他满意地点头，"现在，跪下求我。"
秦墨咬紧牙关："我们已经谈妥了。"
"我改主意了。"周扬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跪下，否则我现在就杀了她。"
秦墨的双膝重重砸在水泥地上。疼痛从膝盖窜上脊椎，但他眼睛都没眨一下："满意了？"
周扬大笑起来，笑声在空荡的厂房里回荡："堂堂秦总，居然为了一个女人下跪！真是令人感动。"他举枪对准程暖的太阳穴，"可惜，我从没打算放你们活着离开。"
秦墨的肌肉绷紧，随时准备扑上去："为什么？公司已经是你的了，为什么还要——"
"因为你毁了我父亲！"周扬突然咆哮，面目扭曲，"十五年前，秦振华举报我父亲内幕交易，害他跳楼自杀！我等这一天等了十五年！"
秦墨震惊地瞪大眼睛。他记得那个案子——父亲作为**顾问参与调查了一起重大证券欺诈案，主犯周成海畏罪自杀。但他从未将周扬与那个案子联系起来。
"所以这一切...都是复仇？"
"没错。"周扬狞笑，"先让你失去公司，再夺走你爱的女人...完美计划。可惜程暖这个**坏了事。"他粗暴地揪起程暖的头发，"她本该安静地等死，却非要插手！"
秦墨注意到程暖的眼皮微微颤动——她正在苏醒。他必须分散周扬的注意力。
"那些照片是假的，对吗？"他故意提高音量，"程暖从未背叛我。"
"当然。"周扬得意地说，"她爱你爱得要命，宁愿自己得'癌症'也不愿拖累你。真是感人。"他用枪管拍打程暖的脸颊，"醒了吗，**？你的英雄来救你了。"
程暖缓缓睁开眼睛，视线模糊地聚焦在秦墨身上。她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走..."
秦墨微不可察地摇头，目光锁定周扬持枪的手："你赢了，周扬。杀了我，放过程暖。她对你没有威胁。"
"哦？"周扬挑眉，"但看着你痛苦才是我最大的乐趣。"他将枪口转向秦墨，"不如这样，我先杀了她，让你尝尝心碎的滋味——"
程暖突然用尽全力从轮椅上扑向周扬，撞偏了他的手臂。枪声在封闭空间里震耳欲聋，子弹打在秦墨身旁的墙壁上。
秦墨如猎豹般跃起，冲向周扬。两人扭打在一起，枪在争夺中再次走火。程暖尖叫着爬向两人，却被周扬一脚踢开。
"秦墨...小心！"她嘶哑地喊道。
周扬趁机将秦墨压在身下，枪口抵住他的胸膛："再见，秦总。"
千钧一发之际，秦墨猛地侧身，同时抽出靴中的军刀刺向周扬大腿。枪声与惨叫声同时响起，秦墨感到左肩一阵剧痛，温热的血液瞬间浸透衬衫。
周扬捂着血流如注的大腿后退，还想举枪射击，却被冲上来的程暖撞倒。两人一起摔向破碎的玻璃窗，周扬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惊恐地抓住窗框。
"拉我上去！"他尖叫着向程暖伸出手。
程暖犹豫了一秒，还是抓住了他的手腕。但周扬的体重加上湿滑的雨水，让她也被拖向窗外。
"放手！"秦墨忍着肩伤爬起来，"他会拖你下去！"
程暖咬着牙，双手死死抓着周扬："我不能...杀人..."
窗框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千钧一发之际，秦墨扑上前抱住程暖的腰，同时周扬的手指终于滑脱。
惨叫声由近及远，最终戛然而止。
秦墨将程暖拉回安全区域，两人瘫坐在地上，剧烈喘息。远处传来警笛声。
"你的肩膀..."程暖颤抖着触碰秦墨的伤口。
"没事，只是擦伤。"秦墨捧起她的脸，"你呢？他给你注射了什么？"
程暖摇摇头："不知道...但我感觉...好多了？"她困惑地皱眉，"没有之前那么疼了..."
秦墨突然想起方薇的话——程暖不是癌症，是中毒。如果周扬停止下毒，加上医院正规治疗...
警笛声越来越近。秦墨紧紧抱住程暖，在她耳边低语："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来了。这次...这次我们真的可以重新开始了。"
程暖在他怀中微微颤抖："秦墨...如果我的病不是..."
"我知道，方薇告诉我了。"秦墨轻吻她的发顶，"周扬一直在给你下毒。你不是癌症，程暖！我们可以治好你..."
程暖抬起头，泪水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真的吗？"
"真的。"秦墨抵着她的额头，"所以求你...别放弃。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给我一个重新爱你的机会..."
程暖的眼泪决堤而下："可是...我已经签了离婚协议..."
"那不重要。"秦墨的声音哽咽，"我们可以复婚，可以重新开始...如果你还愿意要我这个**的话..."
程暖的回答被淹没在涌进来的警察和医护人员的嘈杂声中。但她紧紧抓住秦墨衣领的手，已经说明了一切。
医院的灯光刺眼而冰冷。秦墨坐在急诊室的帘子外，肩膀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但他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过程暖所在的隔间。
李梦瑶匆匆走来，手里拿着化验报告："好消息，她体内的毒素水平正在下降。周扬给她注射的应该是解毒剂加上镇静剂。"
秦墨长舒一口气："所以...她会好起来？"
"身体上，是的。"李梦瑶犹豫了一下，"但心理创伤需要时间。她经历得太多了。"
帘子拉开，护士推着程暖走出来。她的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清明了许多。看到秦墨，她伸出虚弱的手。
秦墨立刻上前握住："医生说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程暖微微点头，然后看向李梦瑶："方薇...她怎么样？"
"还在重症监护。"李梦瑶叹气，"但生命体征稳定了。"
程暖闭上眼睛，一滴泪滑落："她救了我...如果不是她告诉秦墨真相..."
秦墨轻抚她的脸颊："都过去了。周扬死了，他的同谋都会被法律制裁。我们...我们只需要专注你的康复。"
医护人员推着程暖去病房休息。秦墨跟在后面，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李明发来的消息：「秦总，好消息！**已经撤销对新锐收购案的批准，我们的公司保住了！还有，警方在周扬的公寓找到了更多证据，证明他策划了整个阴谋，包括伪造你的财务记录。」
秦墨关上手机，走进程暖的病房。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他坐在床边，握住程暖的手。
"公司没事了。"他轻声说，"一切都结束了。"
程暖睁开眼，嘴角微微上扬："不，秦墨...这是新的开始。"
秦墨俯身，轻轻吻上她的嘴唇。这个吻温柔而克制，却包含了所有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爱与歉意。
当他们分开时，程暖的眼中闪烁着秦墨久违的光芒："你知道吗...我一直有个梦想。"
"什么梦想？"
"和你一起变老。"她轻声说，"坐在摇椅上，看着我们的孙子孙女在院子里玩耍..."
秦墨的喉咙发紧："现在...这个梦想可以成真了。"
程暖微笑着闭上眼睛，手指与他的紧紧相扣。阳光终于洒满病房，驱散了漫长的黑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