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星光里的她一、碎裂的控制台液态氮砸在金属地板上的瞬间，
白曦感觉鼻腔里灌满了冰碴。白雾像被惊扰的蜂群般炸开，
争先恐后地攀上全息投影控制台的边角，在屏幕上凝结出细碎的霜花。下一秒，
那片泛着冷光的玻璃面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从中心蔓延至边缘，
伴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脆响，彻底坠入黑暗。“哎呀，手滑了。
”苏婉的声音裹着蜜糖般的笑意，十厘米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
敲出的节奏却像钝刀割着白曦的神经。她慢条斯理地抽出湿巾擦手，
铂金手链在应急灯的光晕里晃出冷芒，链扣撞击的轻响里藏着毫不掩饰的恶意，“白策划，
这设备可是陆氏庆典的核心，现在坏了，你说该怎么办？”白曦攥着文件夹的指节泛白，
纸张边缘被捏出深深的折痕，几乎要被指甲戳破。控制台的核心模块彻底报废，
距离陆氏集团三十周年庆典开场只剩十二个小时。这套设备是她跑了三家租赁公司，
磨破了嘴皮，最后抵押了母亲留下的老房子才租来的——那栋爬满爬山虎的两层小楼，
窗台上还摆着她十五岁时种的薄荷，是父亲手把手教她栽下的。
合同上的违约金数字像座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麻，
那串零足以让她连同刚起步的策划工作室一起，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别着急呀。
”苏婉走近两步，温热的呼吸扫过白曦耳畔，语气却淬着冰，
“听说伯母还在医院等着手术费？要是搞砸了陆氏的活儿，
怕是连下周的透析费都凑不齐了吧。”白曦猛地抬头，
眼底翻涌的寒意让苏婉下意识后退半步，高跟鞋在地板上崴了一下。
三年前大学毕业设计展上，就是这双眼睛，死死盯着苏婉站在领奖台上，
念着剽窃来的会展方案。那时苏婉也戴着同款铂金手链，
下台后捏着她的肩膀笑：“妹妹的创意真不错，姐姐帮你发扬光大。
”那天的聚光灯格外刺眼，白曦站在阴影里，看着自己熬了三个月的心血成了别人的勋章，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都没察觉。记忆像扎进肉里的刺，白曦刚要开口，
白雾中突然闯入一片黑色西装下摆。陆泽言的牛津鞋精准地踩在报废的控制台上，
金属与塑料摩擦的刺耳声响里，他俯身时，袖扣上的暗纹在灯光下流转，像某种神秘的符咒。
他比三年前更高了些，肩线笔挺如松，只是眉宇间的冷漠比当年更甚。“核心板烧了。
”技术总监顾易迅速蹲下身，指尖拂过裂开的屏幕，眉头拧成个疙瘩，
“重建系统至少要十个小时，还得调用备用服务器，密码只有陆总知道。”“足够了。
”陆泽言的声音比液态氮还冷，他直起身，从西装内袋抽出一份文件，
“啪”地拍在临时搭建的指挥台上。A4纸的边角被气流掀得轻颤，
标题赫然映入眼帘——《契约伴侣协议》。
白曦的目光扫过乙方义务第一条：在陆老太太病危期间，以陆泽言未婚妻身份公开亮相，
配合完成家族探望、媒体采访等必要活动，协议期三个月。“陆总这是趁火打劫？
”她忽然笑了，伸手扯松衬衫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三年前那个雨夜，“迷迭”酒吧后巷，
这个男人浑身滚烫地抱着她的腰，头埋在她颈窝，带着哭腔重复“别丢下我”。
那时他的睫毛湿漉漉地扫过她的皮肤，像只受惊的幼兽，和此刻西装革履的冷漠判若两人。
陆泽言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脖颈处的青筋微微凸起。那天他被对手灌了药，
意识像沉在浑浊的水里，只记得一个清瘦的背影撑着他走了半条街，手腕上有温热的触感，
还有她低声哼的不成调的曲子——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小星星》的旋律。
直到上周策划案评审会，他在人群里看见白曦，
那双藏着倔强的眼睛突然撞碎了记忆的冰面——是她，那个在雨夜里把外套披在他身上，
自己冻得发抖的女孩。“一个亿违约金。”他指尖点了点协议末尾的数字，
钢笔在指间转了半圈，金属光泽晃得人眼晕，“或者，看着你的团队和母亲一起坠入深渊。
”白雾渐渐散去，露出苏婉震惊的脸。她没想到陆泽言会为了白曦拿出这种方案，刚要插话，
却被陆泽言投来的眼神盯在原地。那眼神里的寒意比液态氮更甚，
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他甚至没分给她半分余光，只定定望着白曦：“选一个。
”白曦的指尖抚过协议上“陆泽言”三个字的签名，笔锋凌厉，像他本人一样带着压迫感。
母亲病房的监护仪滴答声突然在耳边响起，
上周主治医生的话也跟着钻进来：“再凑不齐手术费，只能保守治疗了。
”她仿佛能看见母亲躺在病床上，手背扎着输液针，虚弱地对她笑：“曦曦，妈不碍事。
”她深吸一口气，从顾易手里接过笔。墨水落在纸上时，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却异常清晰：“补充条款，协议期三个月。非必要不发生肢体接触，双方不得干涉私人生活。
”陆泽言颔首，示意顾易拿来补充协议。钢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里，
白曦盯着他手腕上若隐若现的疤痕——那是三年前他挣扎时被碎玻璃划的，
她当时用酒吧的餐巾纸给他按住伤口，血染红了三层纸，他却攥着她的手不肯放，
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技术部现在开工。”陆泽言收起协议，转身时脚步顿了顿，
“明早十点，老宅见。”苏婉看着两人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都没感觉。
她不会输的，白曦这种从泥里爬出来的人，怎么配站在陆泽言身边？她掏出手机，
给父亲发了条消息：“爸，陆泽言要保白曦。”走廊尽头，白曦望着陆泽言消失的方向，
摸了摸口袋里母亲的病历单。上面的字迹密密麻麻，像一张网，将她困在原地。这场交易，
她别无选择。二、带刺的契约顾易的技术团队连夜搭建备用系统时，
白曦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把补充协议折成方块塞进帆布包。包的边缘磨出了毛边，
蹭过指尖时有点痒，像三年前父亲刚去世时，母亲摸着她的头说“我们曦曦要好好的”。
那时母亲的手还很温暖，不像现在，总是冰凉的。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
白曦望着走廊尽头的窗户，月光透过玻璃洒在地上，像一块破碎的银箔。
她想起三年前那个同样有月光的夜晚，父亲的车祸消息传来时，她正在为毕业设计熬夜，
电脑屏幕上还亮着会展方案的草图。一夜之间，天塌了。“这是备用服务器的密钥。
”顾易把U盘塞给她，镜片后的眼睛带着担忧，“陆氏的水很深，苏婉她爸是集团元老，
手里握着不少人脉。你签的这份协议，等于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他推了推眼镜，又补充道，
“陆总他……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上周评审会，他看完你的方案，
让我查了苏婉三年前的参赛作品，对比图现在还在他办公室。”白曦抬头，
走廊的感应灯在她起身时亮起，照亮她眼下的青黑。这三天她只睡了六个小时，
眼里布满红血丝，“明天帮我盯着现场，我得先去血透中心。”母亲的病房亮着惨白的灯，
监护仪的滴答声规律得像时钟。白曦坐在床边，用棉签轻轻擦掉老人嘴角的药渍。
母亲的手很凉，她握在掌心焐了好一会儿，才敢放进被子里。床头柜上压着张泛黄的照片，
十五岁的白曦举着市级会展设计大赛奖杯，父亲在旁边笑得一脸骄傲，
眼角的皱纹里全是阳光。那时父亲还在，母亲的笑声像银铃，家里的薄荷香能飘出半条街。
手机在凌晨三点震动，屏幕亮起时，陆泽言的短信只有一行字：明早十点，老宅见。
白曦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直到手机自动暗下去。她起身走到窗边，
医院楼下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像极了三年前酒吧后巷的雨声。那时她**调酒师，
穿着黑色马甲，口袋里揣着防狼喷雾。陆泽言就是在那个雨夜闯进来的，浑身湿透，
昂贵的衬衫贴在身上，眼神迷离，却死死抓着她的手腕说：“教我个只有我们知道的暗号。
”她当时被缠得没办法，随手在他手背上敲了摩斯密码的求救信号：三短三长三短。
他像得到宝贝似的记了很久，直到被司机接走时，还在车窗里冲她比划手指，
像个幼稚的孩子。陆家老宅藏在半山腰的银杏林里，红木大门推开时，
檀香木的味道扑面而来。客厅里的家具都泛着冷光，雕花木架上摆着古董花瓶，
空气里弥漫着旧时光的沉郁。陆老太太半靠在太师椅上，银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浑浊的眼睛在白曦身上转了三圈，突然开口：“就是你救了我们家泽言？”白曦刚要应声，
陆泽言抢先道：“奶奶，我们是认真的。”他状似自然地揽住她的腰，
指尖却在她腰侧捏出警告的力度，像在提醒她别忘了契约。白曦压下踹他一脚的冲动，
配合地露出温顺笑容：“是的奶奶，我们……”“我不同意！”苏婉的声音从门口炸响，
她穿着粉色连衣裙，手里拎着保温桶，裙摆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香风，“泽言哥，
你怎么能跟这种来历不明的女人……”“苏经理。”白曦挣脱陆泽言的手，
从包里抽出策划案，纸张边缘被她攥得发皱，“现在是工作时间，关于庆典流程的修改意见，
我们去会议室谈？”她特意加重了“工作时间”四个字，像打了苏婉一记耳光。
苏婉的脸瞬间涨红，像煮熟的虾子。她在市场部挂着闲职，连庆典的核心流程都没见过，
哪里来的修改意见？陆泽言看了眼腕表：“顾易在等你对接设备，去吧。”语气里的疏离，
让苏婉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白曦走出老宅时，后背突然沁出冷汗。刚才陆泽言揽着她时，
指尖在她后腰敲出的节奏——三短三长三短，正是三年前她在酒吧随手写给他的求救信号。
银杏叶落在脚边，她蹲下身捡起来，叶脉清晰得像记忆里的细节。原来他都记得。
“陆总好像对你不一样。”顾易的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时，他递过来一杯热咖啡，
“刚才在监控室，他盯着你三年前设计的毕业展方案看了半小时。
那方案后来被苏婉改了名字参赛，陆总一眼就看出了原稿的影子。
”白曦握着咖啡杯的手指一颤。那套方案后来被苏婉剽窃，她去找系主任理论，
却被苏父托关系压了下来。那段时间她每天打三份工，晚上在酒吧调酒时，总能遇见陆泽言。
他总是坐在角落，点一杯威士忌，却很少喝，
只是看着她调完一杯又一杯“初遇”——那是她发明的特调，加了奶的拿铁混着薄荷香，
是用家里种的薄荷做的。“他说那杯酒像月光。”白曦望着车窗外掠过的银杏林，突然笑了，
眼角却有点湿，“醉鬼的话，当不得真。”顾易没再接话，
只是把车载音乐换成了舒缓的钢琴曲。白曦靠在椅背上，
看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陆泽言签过字的协议上，突然觉得这场契约，
或许比她想象的更复杂。就像此刻手里的咖啡，温度刚好，不烫也不凉，像他偶尔流露出的，
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回到工作室时，团队成员正在调试设备。
小张举着个玩偶跑过来：“曦姐，你看这个！陆氏那边送的，说是吉祥物。”白曦接过一看，
是只银色的小狼玩偶，脖子上系着蓝丝带，眼睛是黑曜石做的，像极了陆泽言的眼神。
她把玩偶放在桌角，突然觉得这场注定短暂的契约，或许会留下点什么。傍晚时分，
白曦接到医院电话，说母亲的情况突然稳定了些，医生建议可以安排转院。她刚松了口气，
就看见手机弹出条银行提醒，账户里多了一笔匿名汇款，数额刚好够支付转院费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