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的驿丞看到公主府的令牌,吓得差点跪下,当即安排了最快的信使和最好的快马。
信,用的是公主府的最高密级火漆。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
“河道之上,可见一艘名为‘顺风’的漕船,船上疑有朝廷钦犯。请总督大人无论如何,将其拦下。”
没有提家丑,只说是钦犯。
这是给彼此留的体面。
她相信,凭着“昭阳公主”这四个字,漕运总督杜远,一定会明白这封信的分量。
做完这一切,李云裳并没有在通州停留。
她带着人,调转马头,返回京城。
追捕的事情,交给了专业的人。
而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镇国公府这个烂摊子,需要她来收拾。
当李云裳一行人再次出现在国公府门口时,天色已经擦黑。
府门依旧紧闭。
看到公主回来,守门的护卫明显松了一口气,连忙打开大门。
府内灯火通明,却安静得可怕。
院子里,那些管事和下人,竟然还直挺挺地跪在那里,一个都没敢起来。
李云裳走过他们身边,目不斜视。
秋月跟在她身后,低声禀报。
“公主,您走后,宫里来人了。”
李云裳脚步一顿。
“谁?”
“是……是陛□□边的王德全,王公公。”
王德全,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内侍总管。
他亲自出宫,说明皇帝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他怎么说?”
“王公公只是说,陛下听闻国公爷身体不适,特来探望,还赏赐了许多补品。奴婢按照您的吩咐,说国公爷偶感风寒,正在静养,不便见客。王公公坐了一会儿,便回宫了。”
李云裳心中了然。
父皇这是在表态。
他没有大张旗鼓地派禁军来抓人,而是派了最亲近的太监来“探病”,说明他想把这件事压下来,保全皇家的颜面。
同时,也是在提醒她,处理这件事,不要闹得太大。
“知道了。”
李云裳走进正厅,下人们立刻点亮了所有的灯。
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赵姨娘,对方已经面无人色,摇摇欲坠。
“赵姨娘。”
她淡淡地开口。
赵姨娘一个激灵,猛地抬头,“公主……”
“你可知罪?”
“奴……奴婢知罪!奴婢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公主,求公主饶命!”赵姨娘拼命磕头。
“你错的,不是冲撞了我。”
李云裳的声音冷了下来。
“你错在,身为世子的妾室,却对柳如烟言听计从,帮她蒙蔽主上,掏空国公府。”
“我……”赵姨娘语塞。
“来人。”
“将赵氏拉下去,杖责三十,贬为粗使丫鬟,送到城外的庄子里去。”
三十杖,虽然要不了命,但也足够让她在床上躺几个月了。
从一个受宠的姨娘,贬为庄子里的粗使丫鬟,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赵姨娘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即发出了凄厉的尖叫。
“不!公主您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世子爷的人!世子爷回来不会放过你的!”
李云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世子爷?”
“等他有本事从我手里把你讨回去再说吧。”
“堵上她的嘴,拖下去!”
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立刻上前,用破布堵住赵姨娘的嘴,将她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院子里,很快传来了沉闷的板子声和压抑的呜咽声。
所有跪着的下人,都吓得魂不附体,头埋得更低了。
杀鸡儆猴。
公主这是在立威。
李云裳的目光扫过剩下的管事。
“至于你们……”
“凡是今日在我面前,说了谎话,或者有所隐瞒的……”
她顿了顿。
“自己去账房领二十板子,然后滚出公府,永不录用。”
“若是还想留在府里当差的,就自己想清楚,该怎么把亏空的账目补上。”
“我给你们三天时间。”
“三天之后,账补不平,或者让我查出还有谁不干净……”
她没有再说下去。
但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到时候,就不是二十板子那么简单了。
管事们如蒙大赦,又心如刀割。
如蒙大赦的是保住了一条命。
心如刀割的是,要把吃进去的银子,再加倍吐出来。
“谢公主不杀之恩!谢公主不杀之恩!”
众人磕头如捣蒜,然后连滚爬爬地散了。
偌大的前院,瞬间空旷下来。
李云裳揉了揉眉心,只觉得一阵疲惫。
处理这些下人,只是第一步。
真正难缠的,还在后头。
秋月端来一杯热茶,“公主,您歇会儿吧。”
李云裳接过茶杯,暖意从手心传来,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修文的院子,派人守住了吗?”
“守住了,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好。”
李云裳喝了口茶,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去,把他院子里所有伺候的下人,都给我带过来。”
“尤其是,柳如烟身边的那几个大丫鬟。”
她倒要看看,柳如烟一个毫无根基的妾室,到底是怎么有本事,在短短一年内,就把国公府搅得天翻地覆的。
这背后,若是没有她那个好夫君的“鼎力相助”,她绝不相信。
很快,七八个丫鬟婆子被带了上来,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为首的两个,正是柳如烟最得力的丫鬟,一个叫画眉,一个叫春燕。
“抬起头来。”李云裳命令道。
丫鬟们不敢不从,纷纷抬头。
李云裳的目光在她们脸上一一扫过。
“柳如烟房里,是不是有一尊送子观音像?”
画眉和春燕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画眉硬着头皮回答:“回公主,是……是有的。姨娘她……盼着能为世子爷开枝散叶。”
“是吗?”
李云裳放下茶杯。
“那尊观音像,是玉的,还是瓷的?”
这个问题问得没头没脑。
画眉愣住了,支吾道:“好像……好像是玉的吧……”
旁边的春燕却抢着说:“是瓷的!景德镇的上好白瓷!”
李云裳笑了。
“一个说是玉,一个说是瓷。”
“看来,你们两个,有一个在说谎。”
两个丫鬟的脸瞬间白了。
“把她们两个,分开审。”
“我倒要看看,是她的骨头硬,还是我的刑具硬。”
李云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嗜血的冰冷。
她已经没有耐心再跟这些奴才玩什么心计了。
她要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撬开她们的嘴。
审讯的地点,设在了国公府最偏僻的一处柴房。
这里阴暗潮湿,终年不见阳光。
画眉和春燕被分开带了进去。
李云裳没有亲自去听,她只是坐在正厅里,静静地喝着茶。
有些事情,不需要她亲自动手。
她手下的亲卫,都是从宫里出来的,最擅长的,就是让人生不如死。
不到半个时辰,秋月就回来了。
她的脸色有些发白。
“公主,都招了。”
“是春燕先招的。”
李云裳并不意外。
通常看起来更机灵的那个,往往也更怕死。
“说。”
“春燕说,那尊观音像,根本不是什么送子观音,里面是空的。”
“柳如烟一直用它来和外面通信。”
“每次世子爷去她房里,她都会借口礼佛,把世子爷支开,然后偷偷更换里面的纸条。”
李云裳的眼神一凛。
“和谁通信?”
“春燕说她也不知道具体是谁,只知道对方非常有钱,每次送来的信,都会夹着一张大额的银票。”
“柳如烟把这些银票,都存进了柳家在南方的钱庄。”
“而且……”秋月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而且,柳如烟和国公爷,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已经有染了。”
“是柳如烟主动勾引的国公爷。”
“她先是借口身体不适,请国公爷身边的老太医来看诊,一来二去,就搭上了线。”
“国公爷……国公爷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不仅给了她很多钱,还把府里好几个赚钱的铺子,都交给了她的人打理。”
“这次私奔,也是柳如烟一手策划的。”
“她说,她不想再做什么妾室,她要当国公夫人。”
李云裳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端着茶杯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好。
真好。
一个妾室,不仅给她丈夫戴了绿帽子,还把主意打到了她公公身上。
这胃口,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