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医院的玻璃窗上,像谁在天上撕了口子。
我跪在缴费窗口前,膝盖抵着冰凉的地砖,手里攥着那张被汗水浸得发皱的病危通知书——第三次了。
苏小川才十七岁,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这次手术是最后的机会。
可账户余额只有327块,而手术费还差八十万。
“明天再不交钱,我们只能停止治疗。”主治医生的声音冷得像CT片上的阴影,说完转身就走,连伞都没给我留一把。
我冲进雨里,手机滑落又捡起,通讯录翻了一遍又一遍,没人能借我八十万。
雨水顺着发丝灌进衣领,整个人抖得像风里的纸片。
就在意识快要被雷声劈散时,一把黑伞停在我头顶。
周律师站在我面前,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平静得可怕。
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合同,封面上烫金的字刺进我眼里:《婚姻契约书》。
“厉先生需要一位妻子,为期一年,酬金八十万。签字即生效。”
我愣住:“什么?”
“你弟弟的命,换你一年自由。”他语气毫无波澜,“厉司夜先生不需要感情,只需要一个名字,一个能在长辈面前撑场面的妻子。你不需要做任何事,只要不越界、不干涉他的生活、不对任何人透露这段婚姻关系。”
我手指发颤,翻开第一页,看到金额那一栏时,眼眶猛地一热。
“钱……什么时候到账?”
他还没开口,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黑色高定西装,肩线笔直如刃,男人走进来时,空气都像凝固了一瞬。
厉司夜。
京圈最不可招惹的名字。
传闻他冷血、偏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连亲爹的葬礼都只露了三分钟脸。
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径直坐在主位,低头翻着手里的文件,仿佛我只是角落里一粒尘埃。
周律师代答:“签完字,明日到账。”
我没有犹豫,提笔写下名字。
纸页轻得像灰,却压断了我往后所有退路。
签字那一刻,窗外一道惊雷劈下,整栋楼都在震。
我以为我只是出卖了一年的自由。
可当我接过那张薄薄的结婚证,跟着佣人走向厉宅偏院的小屋时,才明白——我是把自己推进了一个没有光的深渊。
婚礼?
没有。
仪式?
不存在。
甚至连一句恭喜都没有。
只有这间远离主楼、几乎与仆人房无异的屋子,和一张写着“苏晚星”的门牌。
我推开门,行李还没放下,就听见远处传来钢琴声。
月光奏鸣曲。
透过庭院里那排老梧桐的枝影,我看见主楼客厅的落地窗内,一个穿白裙的女人坐在钢琴前,长发垂落指尖,音符如水淌出。
她抬头望来,目光轻轻扫过我,嘴角微扬,像是怜悯,又像是警告。
林婉儿。
财经杂志上称她为“京圈第一白月光”,海归艺术策展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也是厉司夜唯一公开出席慈善晚宴时牵过的女人。
而此刻,他就站在她身后,手搭在她椅背上,眼神温柔得不像同一个人。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转身想逃,却被床头一张纸条钉住脚步。
白纸黑字,力透纸背:
别妄想爬上我的床。
字迹凌厉如刀,像在切割我的尊严。
我站在原地,浑身湿透,冷得说不出话。
直到关灯那一刻,指尖无意碰到枕头下硬物——
我摸出来一枚铜铃。
锈迹斑斑,边缘残缺,但铃身刻着模糊的纹路,是我祖母生前修复的最后一件文物残件。
它本该锁在老家博物馆的保险柜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盯着它,脑子一片混乱。
可没等细想,一阵剧烈的心悸突然袭来,眼前发黑。
我扶着墙蹲下,掌心贴着地板,听见自己心跳声混着窗外未歇的雨。
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能被钱买通。
有些人,从一开始就注定会被碾碎。
可他们不知道——碎掉的人,也会长出新的骨头。
第二天清晨,我去厨房拿热水,顺手打开了储物间的门。
角落堆着几个蒙尘的旧箱子,最底下露出半截破碎的瓷片。
我弯腰想看清,却被陈妈猛地撞开。
她脸色煞白,一把将那东西捞起,用布死死裹住,声音发抖:“**,别碰这些东西……不该看的,就当没看见。”
我没说话,只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和她袖口滑落的一角——
绣着一个小小的“L”。